顧輕舟眨了眨眼睛,給司慕使了個眼色,示意司慕聽她的吩咐。


    司慕啼笑皆非,心想:“顧輕舟果然是心狠手黑,潘姨太到底是哪裏來的底氣,敢在顧輕舟麵前耍花腔?這樣也好,一次性收拾妥當了,讓她怕個夠,以後就老實了。”


    其實,這件事在潘姨太進門之後,顧輕舟就應該做的,隻是被司慕給阻止了。


    那時候,司慕正在跟顧輕舟慪氣,想用潘姨太氣顧輕舟,結果他自己被氣得半死,顧輕舟絲毫不為所動。


    現在司慕也挺後悔的。


    他真沒必要故意給顧輕舟找麻煩。


    “饒過了潘姨太這次,她就還有下次,的確應該對她狠一點。”司慕想。


    想到這裏,司慕不言語了。


    況且妻子管理內宅,教訓妾室,原本司慕就不應該插手。


    他默默鬆開了攙扶著顧輕舟的手,又退後了幾步,做到旁邊的沙發上去看戲。


    屋子裏沉默下來,隻有潘姨太反複求饒的聲音。她被顧輕舟形容的那種手術情況嚇壞了。


    顧輕舟形容得血腥。


    潘姨太沒見識過手術,隻知道西醫的確是開膛破肚。


    頭是人體最重要的,一旦被鋸開,必死無疑了。


    潘姨太有個遠房親戚,被鋤頭砸中了頭,當時就死了。


    潘姨太被顧輕舟嚇得瑟瑟發抖,說了實話。


    她的實話,並沒有引起顧輕舟對她的同情。


    半晌之後,顧輕舟神色變得冷凝:“你是說,你大半夜的不睡覺,故意折騰我們?”


    潘姨太心裏急轉。


    承認用計,大概隻是被訓斥一番;承認頭疼,那就是要命啊!


    兩害相權取其輕,潘姨太快速做了決定:“是,我是故意撒謊的!少帥,求您饒了我吧!”


    她不再求顧輕舟了,隻單獨求司慕。


    淚眼迷蒙中,潘姨太卻看到司慕在抽煙,神色冷漠。


    司慕坐在沙發裏,眼皮都沒動一下。


    “少夫人,您饒了我吧!”潘姨太又求顧輕舟,“您醫術那麽好,給我把過脈的,您知道我是撒謊啊!我根本沒有頭疼!”


    顧輕舟微微笑了。


    “這倒是真的。”顧輕舟笑道。


    司慕眼皮動了下,看了眼顧輕舟,慢慢吐出一口雲霧。


    潘韶不知自己是否看錯了,因為那個瞬間,司慕唇角是帶笑的。


    他在笑!


    顧輕舟捉弄了他的小妾,他居然在笑!


    這什麽男人啊?


    潘姨太倏然有個想法:司慕其實是懼內的,他很害怕顧輕舟。


    “大半夜的,你竟敢裝病騙少帥!”顧輕舟冷哼,“來人,把姨太太關到地下室去,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潘姨太更驚了。


    “少帥,您說句話啊!”潘姨太哭了起來,“您看著她這麽囂張嗎?”


    潘姨太知道求顧輕舟不行了,隻得挑撥顧輕舟和司慕的關係,讓司慕知道顧輕舟僭越了。


    顧輕舟這樣懲罰潘姨太,是不給司慕麵子。


    “少帥,我好歹是您的人啊,打狗也要看主人。”潘姨太哭道,“您救救我。”


    司慕看了眼進門的副官。


    副官們利落把潘姨太給押住了,然後堵住了她的嘴巴。


    “少帥”潘姨太眼神驚恐,從齒縫間喊司慕,希望司慕能拯救她。


    結果,她隻是看到司慕無動於衷的表情。


    司慕難道也怕顧輕舟?


    潘姨太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估算失誤了!


    她還記得自己剛剛進門時,顧輕舟告訴她規矩,一旦違背了就要把她關到軍政府的監牢去,她嗤之以鼻。


    她當時想,少帥絕不會容許顧輕舟那麽做的,顧輕舟不過是在虛張聲勢!


    此刻,潘姨太卻明白了:顧輕舟一直都是這個家裏做主的人!


    司慕都是聽顧輕舟的。


    潘姨太又想起,自己進門時,顧輕舟居然連賢良淑德的樣子都不做,直接不出場,果然是囂張霸道!


    “少帥”潘姨太的聲音被捂住,發不出來。


    小院逐漸安靜。


    司慕將雪茄按在煙灰缸裏,起身道:“走吧。”


    顧輕舟嗯了聲,無意識打了個哈欠。


    夜已經很深了,她也困了。


    夫妻倆迴主樓。


    走了幾步,顧輕舟突然道:“謝謝你。”


    司慕道:“謝什麽?你胡說八道的時候我沒有拆穿你?”


    “不是,謝謝你裝慫,你的姨太太求助你的時候你沒有出頭。”顧輕舟笑道,“其實我是想用她的,要不然我都懶得打磨她。”


    顧輕舟忙活了這麽久,自然不是單單為了懲罰潘姨太了,更不是為了讓她以後不惹事。


    她根本沒有替司慕管理小妾的興趣。


    顧輕舟是要做件事,潘姨太是很好的人選。


    “我想選潘姨太作為武器。既然是兵器,就要把她磨得鋒利些、順手些。”顧輕舟笑道,“你沒有拆台,我挺感激你的。”


    司慕心頭微動。


    他想上前去牽顧輕舟的手。


    顧輕舟不著痕跡腳步一停,落後司慕半步。


    司慕明白,心中莫名又是惱怒又是苦澀。


    他闊步走開了。


    他走得很快。


    顧輕舟迴來的時候,司慕已經關緊了書房的門。


    一晚上連看兩出戲,顧輕舟真的很疲倦。


    洗澡的時候,浴缸裏的水很溫熱,顧輕舟將自己泡進去,稀裏糊塗就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時,水已經半涼了,肌膚也泡得起了皺。


    顧輕舟隨意擦了擦身子,迴到了自己的臥房,已經是淩晨兩點半了,她居然在浴缸裏浸泡了一個半小時。


    擦幹頭發,顧輕舟坐在床上,再也沒了睡意。


    她想起那封信——謝舜民的表妹安瀾放在洛水新宅的那封信,總不至於是亂放的。


    顧輕舟想:“這封信,一定是洛水寫的。可洛水不會對我們撒謊,她為什麽不承認呢?”


    靈光一閃,“是不是洛水根本不記得了?”


    顧輕舟又想起謝舜民說:“我從小愛慕洛水,可她喜歡的人不是我。”


    假如洛水失憶過,那麽


    顧輕舟感覺自己的思路在往很詭異的地方跑偏。


    “從來沒人提過洛水的失憶,洛水自己也沒說過。”顧輕舟想。


    然後她又想,“也不一定是失憶。”


    她之所以這麽想,是因為自己七歲時抄錄的《黃帝內經》,被乳娘珍藏,自己後來才看到,還問是誰寫的。


    乳娘說,就是你寫的啊,顧輕舟難以置信。


    她重新看了信:“這會不會是洛水小時候寫的,她已經忘記了?”


    隨著年紀長大,字跡改變,最沒有印象的,往往是自己。因為改變是潛移默化,是很自然熟悉的過程,很容易就被忽略。


    顧輕舟錯過了覺頭,原本就睡不著了。心裏再想著這些,更是無法入睡。


    “我明天當麵去問謝舜民好了!”顧輕舟心想。


    她把這封信,放在了自己的手袋裏。


    翌日,是顏洛水大婚的第二天,新婚夫妻要去給公婆敬茶。


    顏洛水和謝舜民一早就去了五國飯店。


    謝家老爺太太也早早起身更衣。


    “舜民,安家的人”謝太太想說安瀾等人。


    謝舜民打斷了她:“媽,昨天睡得好不好?”絲毫不接話。


    謝太太當即不敢提了,就當沒這迴事。


    中午又在五國飯店吃飯。


    直到下午,他們倆才迴了新房。


    顧輕舟、霍攏靜和顏一源,已經等在了他們的新房裏。


    顧輕舟把信拿出來,交給了謝舜民,又把那個匣子的事解釋了一遍。


    “洛水準時出現了,那個匣子就沒派上用場。”顧輕舟笑道,“不過,這封信我還是很疑惑,這是誰寫給司慕的啊?”


    謝舜民笑了笑。


    顏洛水則吃驚,給顧輕舟使眼色。顏洛水也非常想知道,隻是一直不太好意思問。


    謝舜民接過了信,看了看,收起來道:“多謝少夫人。”


    他頓了下,好像明白過來,改口道,“多謝輕舟。”


    顧輕舟算是他的小姨子,自然沒必要叫少夫人那麽客套了。


    顏洛水失笑。


    對於這封信,不管顧輕舟如何旁敲側擊,謝舜民都不肯說。


    倒是把顏洛水所有的好奇心都勾了起來。


    “小五,你迴趟家,去庫房把我放在最下麵的箱子叫人運過來,就是我在麵上貼了封條,寫著三的那個。”顏洛水道。


    顏洛水今天還不能迴娘家。


    依照風俗,她要等三朝迴門走完,才能毫無避諱,這幾天不能離開新房。


    “要幹嘛?”顏一源問。


    自從發現那封信到現在,顏洛水一直忙著婚禮,她根本沒閑心去深究那封信。


    現在她想想,怎麽都覺得那封信應該是她寫的,這樣才合乎邏輯,要不然放在這裏幹嘛?


    正如顧輕舟猜測的那樣,顏洛水不覺得那是自己的筆跡。


    顧輕舟今天又提起,顏洛水的心也閑下來了,她決定去找自己小時候的書籍,看看筆跡是否對得上。


    於是,顏洛水讓弟弟去找。


    顏一源沒辦法,迴去找了。


    半個小時後,副官送了過來。


    顏洛水在箱子裏翻了半天,發現自己有段時間的字,的確跟那封信上的差不多。


    隻是,她後來就先攻行書,字跡慢慢改變了很多。


    “還真是我寫的?”顏洛水吃了一驚。


    她上樓去找謝舜民。


    沒想到,謝舜民也在看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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