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荏苒,光陰似箭,陸炳朱厚熜兩人的確已經老了。從兩方交惡開始摩擦戰爭,至今已經有了三年的時間,兩人在此期間付出了無數的辛勤和操勞。即便是在雙方休戰的時候,兩人也不得休息。陸炳建國初成、改善民生、發展經濟、變革官製、增強實力,哪一件不需嘔心瀝血。而已做流亡朝廷的朱厚熜豈不更甚,他隻能更加努力才可複國,所以同樣費心費力的操勞著。


    這才幾年的光明,歲月就在兩人身上留下了濃厚的痕跡,他們曾經烏黑的頭發徒增許多白絲,陸炳更是雙鬢早已是雪白一片。朱厚熜是這樣,陸炳也是這樣,他們望著對方盈盈一笑,陸炳扶著朱厚熜坐在了養心殿內的側榻之上。


    朱厚熜問道:“當皇帝不是這麽好玩吧,是不是很是疲勞啊?”


    “你要早知如此,何故覆國?”陸炳反問道:“現在豈不是一切為時晚矣。”


    朱厚熜聞聽此言黯然神傷道:“勝者為王敗者賊,現在你怎麽說都行了。”


    “這話還聽起來不服氣,嗬嗬,一點規矩也沒有,見到我該叫什麽?”陸炳看向朱厚熜,朱厚熜看向陸炳搖搖頭道:“你又何必折辱於我,都是多年故交,也不用這樣落井下石吧。要殺要剮僅憑你一句話,讓我叫你一聲聖上這有勁嗎?你要覺得有勁我就叫。”


    “我是讓你叫我炳哥啊,兄弟。”陸炳微微一下說道。


    言罷,朱厚熜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而陸炳也是淚灑當場。


    兩位人王帝主自嘲的笑了笑。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擊掌到一起握住了對方的手。朱厚熜問道:“我輸了,雖然我一直想要贏你,但平心而論我一直沒能贏過你,即便有略微的優勢那也是你不願與我計較。否則我必敗無疑。其實你根本不用跟我鬥,隻需不幫我坐山觀虎鬥,我就早已覆滅了,到時候你可趁機自立大業,隻不過義字當頭的陸炳並沒這樣做。這些年我嫉妒你,怨恨你。卻又同時感激你,尊敬你,我是個矛盾的人,這讓我很糾結很糾結。”


    “我知道。”陸炳淡淡的說道。


    “這次我輸得一敗塗地,哈哈哈哈。不過我也可以留名青史了,而且有濃厚的一筆,因為我是亡國之君。我翻閱曆史,開國之君,中興之主,還有亡國之君,這些都是要著重記載的,有警示後人的功效。希望你命史官能如實記載。盡可能修飾一下,別讓我變成桀紂一般,冤枉成一無是處的無道昏君就行。”朱厚熜笑道。笑著笑著又咳了起來。


    陸炳搖頭歎息了起來,朱厚熜問道:“炳哥,你想怎麽處理我?要我說還不如讓韓素發直接殺了我的好,把我押解迴京,豈不是進退兩難?為帝王者,豈能連這點心狠都沒有?”


    “那你呢?你當年完全可以在這皇宮之中計殺於我。又為何沒有動手?”陸炳反問道。


    朱厚熜一愣,神情暗淡道:“我不忍心。終成大錯。”


    “我也不忍心,但願無錯。”陸炳說道。


    朱厚熜看向陸炳。十分驚訝的問道:“依你之意是不準備殺我了?”


    “當然,我若殺你豈又與你相見,這不等同於給自己自尋煩惱嗎?”陸炳說道:“我不光不想殺你,還不想讓你成為亡國之君。”


    “這次我是真沒明白?”朱厚熜說道,他曆經滄桑爾虞我詐,不似當年懵懂少年一般那樣天真單純了,自然不會以為陸炳會禪讓於他。而且陸炳這個君王是前所未有的一種君王,雖不是開天辟地,卻也可稱作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陸炳打下這個天下付出了太多,他就算是拱手相讓朱厚熜也不會接受,大起大落,看得見和看不見的鬥爭,明刀明槍暗流湧動,這一切的一切已經讓朱厚熜感到厭煩,感到疲憊惡心厭惡。他甚至有時候在想,若是當年朱厚照有子嗣,而自己依然當個閑雲野鶴的藩王那日子是何等快哉。


    陸炳說道:“先不忙說這個,作為兄長,我要讓你輸得明白,你可知道你敗在哪裏了嗎?”


    “我本就不如你,論計謀論品德論武功皆不如你,就連生兒子的方麵也比不過你。現如今你兒子這麽多,我卻膝下無子,這不是高低立見是什麽?最要命的是,你這麽一個人,竟然還文武全才,文舉武舉皆名列前茅。我記得很多年前你曾說過,自己是從未來也就是以後而來的,我當時隻覺得你練功練的走火入魔了,並未多想,也沒相信,還暗諷說要是誰信你誰才是也瘋了呢。現在我卻全信了。你若不是從未來而來,怎能想出這麽多奇思妙想。天空漂浮的熱氣球,逆水而上的機器船,哈哈,你的官製也前所未聞,就連後來被我都被迫采用的火銃也是你該進出來的。原本被稱作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武器,現如今反倒成了戰場上的主力武器。你不光製造了一個新的國家新國,更是創造了一個時代,一個嶄新的時代,一切都在飛速發展,令我這個手下敗將也歎為觀止。”朱厚熜說道,此時所言並無故意誇讚的意思,言語間皆是真情實意,由衷的佩服。


    陸炳搖了搖頭說:“非也,即便沒有這些東西,你依然必敗無疑。”


    “為何?”朱厚熜情緒激動起來,說著就要站起身來。自己這一路上都在總結自己失敗的原因,作為一個男人敗了不可怕,死也不可怕,但要敗得清楚死得明白。朱厚熜認為自己就敗在於此,陸炳乃神人也,才能遠勝於自己,所以自己才敗得。也正因如此自己才在最初不願在陸炳麵前示弱,豈能連氣節也輸給陸炳?!即便他知道示弱可能保的一命,但朱厚熜要保住一個男人的尊嚴,一個帝王的尊嚴。寧可為此舍了性命。可現如今,就連自己失敗的總結也被陸炳推翻了,難道自己就連這點對的事情都沒做過嗎?難道自己就如此一無是處嗎?頓時朱厚熜不由的激動了起來。


    陸炳拍了拍朱厚熜的肩膀,把他按了下來說道:“休要激動,聽我慢慢道來。”


    朱厚熜坐了下來。歎息一聲說道:“我洗耳恭聽。”


    “你輸在這兒。”陸炳說著指了指朱厚熜的胸口,朱厚熜遲疑片刻之後,疑惑的說道:“你是說人心?”


    “是,正是人心。”陸炳說道:“的確,我借著我來自未來的知識有所作為,可若我是個普通人。即便有這些知識又能怎樣呢?而且這些東西僅有一個雛形,也都是後來發展出來的,已經脫離了我所認知的樣子。況且許多我現在所做的事情,除非帝王或一方諸侯,尋常路人豈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做這些常人所不敢想的事情。你曾貴為帝王。手中所有的實力遠勝於我,但你卻沒有作為。人生潮流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我進了你沒進步,這豈能不敗?這不是天不佑你,也不是才能的問題,而是你自己內心的問題,你的內心不夠強大。每次遇事則亂。見財起意,見利忘義,小肚雞腸。妒賢嫉能。這些話說的不好聽,但你仔細想想,我說的是否屬實?所以你的內心不夠強大,無法承受壓力,遇到問題要麽推給別人,要麽就是逃避。如此一來。不經曆挫折,沒學會如何處理問題。即便多有磨難,你又豈能成長?沒有海一般的胸襟。豈能包含天下子民,不能包含,就宛如容器裝滿了水一樣,子民自當外溢,又怎能不敗?”


    朱厚熜聽了陸炳的話陷入了深思之中,陸炳繼續說道:“一個獅子帶領一群羊,那就是一群兇猛的獅子。一隻綿羊帶領一群獅子,那也不過是一群長著尖牙利齒的獅子罷了。這就是我們常說的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作為帝王也是如此,若是帝王的內心是扭曲的,那手下的臣子能夠正直到哪裏去?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是而已。沒錯,成大事者必定要斬斷七情六欲,但我卻不想如此。位高權重,榮華富貴雖然會讓人迷失自我,但我仍相信忠義仁厚之心是藏在人內心的。人固有見麵情,舉拳不打笑臉人,更別說每個人心中都要有純真的一麵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恩怨分明,快意恩仇,這般帶領下固然權謀,固然陰險,卻也永遠在內心藏了一份純真,一份仁義的心。人皆有私心,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若大明是我新國,絕不會敗得如此之快,必定誓死抗敵,絕不辜負心中的仁義。忠孝廉恥,仁義禮信不是靠什麽思想宣揚,也不是靠怎麽教育的,要看你怎麽去做,在事實和潛移默化當中,那些宣傳和說教相比之下就顯得那樣蒼白無力了。”


    “君心,臣心皆是人心,同樣民心也是如此。”陸炳最後說道:“我給了百姓們前所未有的生活,讓他們活出了尊嚴,讓他們知道這個國家並不是我的家天下,而是他們的國家他們的天下。不用說什麽忠君愛國,在人的私心之下,他們豈能不為國效力。為國效力,就是為己效力,這就是利用了人心。開發民智,寧要智民不要愚民,智民雖會製造不少麻煩,但同樣可以推動國家發展,而愚民呢?看似是順民,但也同樣容易被人鼓動和迷惑,那才可怕,你想和一群無腦之人戰鬥,想想都嚇人。哈哈,想想都覺得好笑。朱厚熜,人心是個很奇妙的東西,越是嚴苛越是管束他們就越想要反抗,叛逆在每個人的骨子裏,順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作為一個君王,就好像是一艘大船的掌舵人一般,要學會順勢而為,把這種潮流的力量靈活掌握,為我所用。”


    朱厚熜長歎一聲道:“我明白了,真的明白了,若是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不會輸於你。”


    “別說這種幼稚的話了,有幹勁兒是好的,但後悔是失敗者的專權,並不屬於你,你是我陸炳的兄弟,不準後悔,知錯改錯不認錯。再說了,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隻怕不光要勵精圖治,連給我發家機會都不會給我吧。”陸炳說道。


    朱厚熜聞聽此言一掃沮喪情緒笑了起來,笑罷問道:“那倒也是,不過你還沒說到底要如何處置我呢?是要囚禁我終生嗎?”


    “我讓明朝依然存在,作為兄弟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讓你背負一個亡國之君的名聲。”陸炳道:“具體做法就是讓你攜帶妻眷家小去迴到你父親受封的安陸州,還住在咱們以前的興王府內。當然你就別盼著什麽管理軍政大權了,在興王府內依然是大明的領土,在興王府外,則還是我新國領土。待你死後,不管我是否活著,都會滅掉這個明朝,但不會殘害你的後人,如此一來你既避免了亡國,又能活下去。”


    朱厚熜愕然的看向陸炳,這個結果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的,實在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匪夷所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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