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馬向南,陸炳一路進入苗疆,來到了永昌。楊慎的家還和當年一個樣子,曲徑通幽格外典雅,叩開院門有下人服侍,看來過得不錯。楊慎的精氣神並不是太好,但見到陸炳卻格外高興,兩人把酒言歡一陣,陸炳擔憂的說道:“用修,你陽氣過弱,有些腎虧。”


    “那是,我一共有四位夫人,還流連於煙花柳巷之中,身體能好那才怪了呢。”楊慎笑著說道,陸炳一驚問道:“為何這般作踐自己?”


    “唉,文孚你有所不知,這些年雖然我被發配邊疆,但聖上對我卻沒少監視。時不時的總有人旁敲側擊的打聽我或暗中觀察,即便有沈家從中打點,卻也要小心謹慎才能保住性命。於是我隻能這般,瘋瘋癲癲胸無大誌,這才能讓朱厚熜放心一些,就是這般他還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可能會認為我過的太舒服了,會給我招來禍事但這也比其他辦法強,屬於上上之策。反之,我若清修苦讀,隻怕他會更加擔憂,沒辦法,從小看大,他的疑心病是從小俱來的,而且還會感染他人。文孚,這麽多年你為國效力,疑心病是不是越來越重了?”楊慎說道。


    陸炳心頭一凜,點點頭說道:“倒也的確如此。”


    “那便是了。”楊慎拍手笑道:“讀讀書書,寫寫字,喝喝花酒的日子也挺好。對了,在我這裏多待幾日,我也好盡盡地主之誼。”


    陸炳突然哽咽了一下說道:“用修,我.......我,是我害了楊伯父。”


    “我知道。”楊慎笑容不改的說道,陸炳一驚看向楊慎,楊慎笑道:“雖然不是證據確鑿,但我也猜得出來。”


    “我若是..........”陸炳還想再說卻被楊慎打斷了,楊慎說道:“文孚,即便是父親不告訴你密十三的秘密。他們不會因此加害於家父,那家父還能活多久呢?你為國為民盡忠職守,密十三與你做對,定是禍國殃民之徒。家父一生為國,功過各半,但愛國之心昭然若揭,能死在這等宵小手裏,幫助你,幫助大明早日認清真相,未走入歧途,父親死得值。你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績來,不然家父就白死了。”


    陸炳的眼睛有些濕潤了,腦中閃過幾個字。滿門忠烈。


    “可..........”陸炳的話再次被楊慎打斷:“不要可是什麽的,我信你,你也不是有意的,再說冤有頭債有主,殺害家父的一定是密十三的人。不是旁人,此事和你無關。”


    陸炳道:“用修兄,你當真不怪我?”


    “當真,咱們是一家人。”楊慎說道,然後站起身來,拍了拍陸炳的肩膀,宛如兄長般的說道:“得過且過。別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國家氣節尊嚴百姓一個都不能丟,可陸炳也隻有一個。”


    陸炳在楊府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楊府的大門被敲響了。有下人通報,說是找陸炳陸大人的。陸炳不解。自己這一路雖然不是日夜狂奔,卻也是行路極快,是誰能這麽快能知道自己到了永昌的消息了呢,還找到了楊府上。


    陸炳見了傳信之人,傳信的人隻留下一封請帖。就匆匆離去了。陸炳打開了那封請帖,上麵是說約陸炳後天去大理府的雲來客棧相見,在落款處寫著三個字沈青山。


    沈青山正是沈家的當家人,但自正德末年,還是朱厚照在位的時候,沈青山的身體慢慢變差了,尋遍天下名醫也未果,這才交給了沈紫杉代其打理。後來,陸炳也聽萬兒萬提起過此事,萬兒萬說當年沈家也找過他,並出到了百萬兩白銀的高價,但萬兒萬卻依然不看。陸炳問為什麽,萬兒萬隻是狡黠的一笑,說自己若是看了,那就對不起混蛋無敵妙手神醫的稱號了,總之對於萬兒萬這種怪老頭不能用常理推斷。


    沈家的當家人叫自己前去究竟是為什麽呢?自從沈紫杉背叛了陸炳之後,陸炳沒有動沈家人,因為戰時經濟不能有任何動蕩,否則後院起火那可是致命的打擊。沈家人也十分識相,給朝廷多交了賦稅,兩邊也算是相安無事。


    苗疆是沈家人苦心經營多年的地方,就宛如陸炳的山東登州府一代一樣。陸炳來了被人發現了並不奇怪,這並不是什麽高手所為,而是街尾巷角的任何人都和沈家有些關係,畢竟經營了好幾代了,可謂是天羅地網密不透風的眼線。


    陸炳這人有個優點,就是有問題盡量去思考,但一旦想不通,也絕不庸人自擾自尋煩惱,索性扔到一旁不管了。比如他現在就想不通兩件事,一沈青山找他做什麽,第二王雨露所謂的身世之謎見到楊慎後並未解開,故此直接不去想了。第二日和楊慎把酒言歡之後開始上路了,一路上陸炳並未發現盯梢的人,好似沈青山算準了陸炳一定會去見他一樣。


    陸炳到達大理城的時候,正好還差一段時間到正午。一掃聽,這雲來客棧極其有名,乃是各地跑馬道的商戶所必住的地方。老板是沈家,這個眾所周知,雲來客棧童叟無欺而且古道熱腸,一旦有遇了難的人來到了這裏,雲來客棧都無條件的幫助他們,而且這裏隻需住店不許尋仇,在這家店裏保證一切人的安全,這就是雲來客棧。


    陸炳望著這家客棧,扶了扶包裹起來的造型太過霸氣的虎頭寶刀,口中喃喃道:“我去,這簡直就是周潤發的《和平飯店》啊。”對於那個穿越來的世界,有些景象在陸炳的腦中已經很模糊了,但是一些電影和影視作品的鏡頭卻遊繞在陸炳眼前。


    陸炳走進了雲來客棧,店小二和中原客棧沒啥區別,都是十分熱情也很會說話,幾句話就明白直接卻不怠慢的問出陸炳是打尖還是住店。陸炳要了點牛肉炒菜之類的,就坐了下來,他沒喝酒,俗話說就要少吃事要多知,現在陸炳已經很少喝酒了,除非和好友久別重逢以及什麽重大節日,比如和楊慎昨天喝的酒是這半年來第一次喝酒。


    陸炳吃了幾口菜,小二就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說樓上掌櫃的有請,陸炳起身走了兩步轉頭對小二說道:“這些菜別浪費,給我端到上麵去。”


    陸炳三步並作兩步,蹬蹬蹬就上了樓。一個幹癟的中年人坐在雅間中等著陸炳,身旁一個下人也沒有,他見到陸炳到來站起身來。他的身體一看就知道體弱多病,光看麵色也知道已然病入膏肓,可是他的眼神之中卻透漏著強悍而智慧的光芒,就宛如一隻暮年的雄獅一樣,不論怎樣他還是獅子。


    男人上前一步,伸出同樣幹瘦的手很有氣度的說:“你好同誌。”


    陸炳的腦子有些混亂,這是什麽稱唿,這又是什麽打招唿的方式!陸炳下意識的也伸出手去跟男人握了握,然後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我叫沈青山,你是陸炳吧?我們終於見麵了。”


    “不是,沈伯,您這是....?”陸炳錯愕道,沈青山擺擺手說道:“我大約已經明白,你們這代人所謂的來到古代就是穿越,但還是有些稱唿不太明白。”


    陸炳恍然大悟,原來沈青山和王雨露一樣都是能掐會算的世外高人啊,卻沒想到沈青山說道:“按照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我也是穿越來的。問個問題,國家還好嗎?”


    陸炳的頭一陣懵,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沈青山笑了笑說道:“其實我說這番話的時候,我也很擔憂你把我當成神經病,不過你的確是穿越來的吧,否則你不會理解同誌和握手禮的。”


    “我的確是穿越來的。”陸炳說道:“難道這就是王老祖叫我來的目的?”


    “正是,天意如此。”沈青山說道:“可否聽我細細將來?”


    陸炳有些茫然,點點頭說道:“沈伯請說。”


    沈青山挑開珠簾,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的客人,好似陷入了深深的迴憶,許久才講起了塵封多年的往事:“那還得從三十年多前說起,那時候我是雲南支援建設的一名工人,有天晚上我撞見了領導在非禮一位女工,於是我便出頭製止。結果那個領導反咬一口說我與女工偷情被他撞見,我反倒是栽贓陷害。保衛科的人被領導叫來,就要扭了我去送給公安,我怨啊,那時候身體好又年輕氣盛,一動怒就用一把隨身帶著的螺絲刀捅了人然後逃了出來。不用說,我被通緝了,在被公安的追捕中,我墜下山崖,然後醒來的時候就來到了大明。”


    “大明當時正與苗疆的民眾打仗,而苗人和大理城的白人也互不相容該,猶如現在古田一樣,打成一團混亂不堪。大明把這裏分為善村和惡村,使勁的壓榨善村的人,然後屠殺惡村的人,聽起來是不是有些像日本人進村啊,哈哈。這便是你效忠的國家的本質,任何一個絕對的政權總會遇到抵抗,而除了暴力,什麽以德服人仁者無敵以禮治國都是胡說八道。”沈青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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