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心中一顫,暗道一聲不好,榜上寫的可是自己的本名陸炳,這下可要穿幫了。其實陸炳早就想說的,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更怕一旦告訴他們自己是陸炳後,大家就不能這麽暢所欲言了。


    這一拖再拖之下,便拖到了今日,陸炳決定一定要盡快告訴大家,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自己交代總比別人問出來要好得多。可這歐陽衢分明是在詐自己,楊維傑一臉無辜的樣子,要是歐陽衢真知道了,那告密者就是楊維傑了,楊維傑能不緊張嗎?


    陸炳雖想盡早坦白,但心說現在打死都不能承認,日後自己還是留信一封來說明吧,這樣還算委婉妥當些。於是故作生氣的連忙打了個岔說道:“歐陽崇亨你啥意思啊,你就是說我沒考上唄,我是性子粗了一些,難不成就這麽沒品嗎,連個進士都考不上,還從這裏胡謅八扯造謠告訴你們考上了。”


    “我不是這意思。”歐陽衢還沒說完,便被別人指責說錯話了,非讓罰酒三倍,歐陽衢喝下了酒,陸炳繼而說道:“告訴你們,我這次會試發揮不好,我要發揮好了,哪還有景仁這個會元的份兒,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你們看著點兒,我不是吹,到了殿試的時候狀元就是我的。”


    “說你胖你還喘了,赤明喝酒,你也得罰酒三杯!”


    眾人一笑一鬧好不熱鬧,這就把這事兒給暫時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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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陸炳等人迴到旅店的時候,被這幾天認識的人詢問了一番,旅店掌櫃得聞此事高興萬分,在門口打出了本店新出五進士的旗子,在一個旅店之中出了四個二甲進士和一個會元,這實在是個了不起的成績。


    赴京趕考的儒生最為迷信。住在哪裏中榜的多,成績好都是看先例的,所以才有了種種科舉熱門店鋪。掌櫃的幻想著。甚至看到了下一屆科舉財源滾滾的場景,頓時更是欣喜萬分了。於是摳門掌櫃當即宣布上房空出來。給幾位才子一人一間,免費供應食宿。


    倒不是掌櫃的突然大方了,其實說起來也是因為這件旅店除了陸炳等五人以外,也隻有兩人考中三甲,其餘的落地儒生隻能打道迴府,所以房間也就空了出來。與其如此,不如讓陸炳等這些活招牌發揮作用。此刻正是做宣傳的好時候,待到考生們都返鄉了,自己這家店的名聲也就傳遍五湖四海了。掌櫃的邊意淫著邊拿著筆墨希望中榜的幾位能提個字,並且把名號和名詞寫下來貼在門外。日後這幾人要是更上一層樓成為朝廷棟梁權臣,留下墨寶豈不是更加有麵子?


    可是眾人不管如何找也找不到陸炳,趙時春在桌上找到一封信,信上文字龍飛鳳舞剛勁有力一看就是練武之人或臂力超人之士所寫,當是陸炳的字。眾人看過之後紛紛大吃一驚。原來陸煒就是陸炳,陸赤明便是陸文孚。


    龔用卿和歐陽衢得聞此訊後那是一個冷汗直流汗流浹背,想起前些時日自己妄議朝政以及抨擊錦衣衛,甚至罵陸炳的那些話,不覺得後背發涼。還好看陸炳所言所為,應當是並未怪罪幾人。不過即使陸炳是個城府極深,秋後算賬的主兒,但事已至此也隻能聽之任之。


    可是楊維傑指著陸炳信中最後一句話打消了眾人的疑慮,信上是這麽寫的:姓與名不過是人之稱謂也,天地之間唯真心真情難滅,先前因有所其他顧慮,故無據實相告,文孚在此賠罪。而今,文孚全盤托出告之各位兄弟,還望各位兄弟見諒,我等雖然交往時日不長,卻意氣相投,實乃上天所造之緣也,願吾等依舊如初。


    眾人看著這封信,陷入了深深的感歎之中。


    旅店掌櫃這次很聰明,他並沒聲張陸炳來自己店住的事情,因為他也聽說了陸炳雖然朋友很多但仇家更多,自己這番舉動不僅可能引來陸炳的不快,更可能會讓仇家拿自己開刀。因為這麽一來就等於替陸炳造勢宣傳了,弄陸炳不容易,拿自己撒氣可是宛如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總之這家旅店掌櫃也因為這偶然的明智受益匪淺,起碼躲開了災禍,單憑名單上剩下的四人足以讓他這家旅店興旺起來。


    一天後,京城陸府門外,有四人前來拜會,門房問了姓名之後便進去通秉了,過了片刻功夫,陸炳領著一個小童走了出去,那小童七八歲的年紀,長得很是可愛,眉宇之間和陸炳有幾分相似。


    “陸煒。”楊維傑壞壞的一笑,衝陸炳叫道,言語中略帶戲謔之意。


    那小童答道:“正是在下。”


    眾人齊聲大笑起來,陸炳無奈的聳聳肩道:“我是沒辦法,要避諱很多人,就借了我弟弟的名字,現在不用了,終於可以做迴自己了。來吧,快進來坐坐,咱們哥幾個說說話,我這告別各位離開旅店心裏總是沒著沒落的,原來是咱們還沒好夠呢,今天你們能來看我,我真是高興。”


    “我們可不認識什麽陸炳,這個名字太高了,也離我們太遠了,我們的心中隻有陸煒,陸赤明。”歐陽衢說道。


    “哥,他們老叫我幹什麽,還有,陸赤明是誰?”陸煒疑惑的問道,童言無忌,眾人又笑了起來,笑的是那麽純潔和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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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炳,你別參加殿試了。”朱厚熜放下手中的奏折,對陸炳說道。


    “不。”陸炳冷冷的答道,朱厚熜哼了一聲道:“你這一見朕就給朕說不,你讓朕如何重用你。這都兩年多了,你這脾氣一點也沒改。”


    “臣若改了那邊不是陸炳了,聖上也少了一個說不得和什麽都敢說的人。唐太宗李世民有雲,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我便是陛下的鏡子,雖無魏征之才,但甘願做魏征,難不成陛下想再一次把鏡子打碎嗎?”陸炳說道。


    朱厚熜笑了:“這麽久不見,你嘴皮子的功夫倒是見長了,說出的話也文縐縐的,透著一股窮酸味兒,朕怎麽這麽不習慣呢。不過說得好,讀了些書確實不一樣了,肚子裏的學問也多了,知道議古論今,若不是朕也勤學苦讀一番,還真是跟不上你的思路了。”


    朱厚熜說著猛然歎了口氣又說道:“現在滿朝文武對朕是唯唯諾諾的,我說東他們不敢說西,這都快要指鹿為馬了,也就隻有你敢於拒絕我。你說要是他們都聽話,也都還有能力,明是非懂變通那還則罷了,結果出了事兒一個個就不頂用了。頂用的吧也倒是有幾個,就是和你一樣,老是愛惹朕生氣,頂撞聖駕。”


    “我看過一部小說改變的電視劇叫做鹿鼎記,裏麵有個韋小寶說過一句話,愛拍馬屁的沒本事,不拍馬屁的才真有本事。總之大體就是這麽個意思,想想還真可以作為一句真理,雖然不是絕對的,但是大多數情況下都適用。不管聖上您說恃才傲物也好還是自命清高也罷,總之但凡有點能力的人都有一副傲骨。”陸炳說道,先前他早就跟朱厚熜解釋過什麽是電視劇,希望現在他還記得,也就不必發問了。


    果然朱厚熜還記得,沒有糾纏於此,繼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朕不能慧眼識珠了?”


    “你看你看,你老較真。”陸炳說道,說著說著陸炳再次不用陛下聖上皇帝之類的稱唿朱厚熜,朱厚熜初聽之時還有些皺眉,但很快便喜笑顏開了,因為在他看來這表示陸炳沒有生他的氣還是把他當做兄弟,這種人是貼心人,還可以重用,這也正是陸炳想讓朱厚熜認為的意思。


    朱厚熜道:“朕的意思不是說剝奪你參加科舉的資格,而是你現在就算考上了,天下人也會有所議論說科舉不公,畢竟你與朕的關係是明擺著的。我看了你的策論文章,都很不錯,中榜也屬正常。沒想到兩年前還是個武夫,現如今竟然成了文人,其中付出的努力朕可以想象,所以你不願意放棄朕也能夠理解。”


    “朕知道你是想不靠朕的恩寵,想自己闖出一片天地。可是你要顧忌國家體統,科舉製度之所以嚴苛,就是因為在講究公正。沒錯,你是有文采,可是朕相信,天下百姓會信嗎,到最後隻會說你陸炳還是依靠了聖恩中榜。到時候你依然當官,而自隋至今的科舉就要毀於一旦了,為什麽呢,不公啊。”朱厚熜語重心長道。


    陸炳默默的點了點頭,朱厚熜見自己的勸說有效了,心中不免一喜加緊攻勢說道:“你現在已經向百官證明了你陸炳的能力,現在朝中無人不知當年的陸炳現在來考科舉了,而且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了個二甲。這個成績就算是殿試,也不會太差吧?再說殿試是朕主持,你考的意義也不大。所以陸炳你已經成功了,證明了你的實力,也就沒必要再堅持了。朕勸你放棄不是不為你考慮,而是為你考慮,萬一儒生因為這個鬧起事兒來,朕和你都兜不住。當年太祖高皇帝不就是因為一個巧合,才弄了一個南北榜嗎,連太祖都如此,更別說朕和你了。陸炳,你考慮一下。”


    “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說啥,給你麵子,臣從了。”陸炳笑道,朱厚熜哈哈大笑起來:“這才是兄弟。”說完自己愣住了,已經好久沒有這樣打心眼裏開心的笑過了,已經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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