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子眯起了眼睛,冷冷的掃視著眾人,很快喧囂的武林中人便安靜下來了,大家都被丹陽子看的發毛,好似在說話丹陽子就要出來教訓他一樣。丹陽子說道:“你們若是想死,我丹陽子不攔著,但是若是想讓我武當全體老幼跟著你們陪葬,你還要問問我武當門人手裏的兵器答不答應。”此話一出,武當門人同時呐喊一聲舉起兵刃對向場中的各派門人。


    丹陽子也不理會這般,走到陸炳麵前說道:“小子,什麽感覺?”


    “老前輩說笑了,我都落到這般田地了還有什麽感覺?”陸炳撇嘴一笑說道,丹陽子眉毛一挑奇道:“現在有人來救你了,難道你就沒有一絲喜悅嗎?”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的確沒錯,可是也得分情況,我現在手筋腳筋皆被挑斷,琵琶骨還被你們穿了這麽兩個大鎖鏈,哈哈哈哈,這連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成了一個廢人,你說是不是叫做生不如死?”陸炳繼續笑道,笑聲中有些心酸:“這般活著,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有啥好興奮的。”


    “那你想報仇嗎?”丹陽子突然問道,陸炳看著丹陽子並沒說話,過了許久才答道:“你明知道結果還問我,你說我是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丹陽子道:“你應該恨,應該殺人報仇,但是我要告訴你,若是你不殺我,我會搜尋各種辦法治愈你。當然本就是因為我們才把你弄傷的,就算治愈你也難滅你心頭之恨,但是你也隻能接受這個結果,否則你若是唆使皇上派兵剿滅我武當,或者亂進讒言,我丹陽子定會殺你全家,折磨他們至死,讓你知道啥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我記得你和王鳴韶關係很好對吧,我丹陽子立威的時候,王鳴韶還在為朝廷賣命。你大可問問他,我做得出做不出這等事情,我可不論什麽江湖道義。當然,除了我們武當門人,你看台下這幫人,你隨意處置,我就不管了。”


    台下自然有耳朵尖的,聽到這話立馬破口大罵,可是隻罵了一聲便栽倒在地胸腔噴血而亡,再見丹陽子早就沒了影。陸炳的手腳雖然廢了,可是眼睛還好,不過這次他根本沒看到丹陽子的動作。陸炳知道手眼是相通的,當你越練越快的時候,你的眼睛也就會更加靈敏,看到的旁人的動作就猶如電影中的慢動作一般。練到陸炳這個層次,看到的再也不是快招,也不是慢動作,而是一個個打來的點,不管什麽兵刃什麽招式,在陸炳眼中隻有最先攻擊來的那個點,躲開攻擊,想到辦法反製打擊,必能一招斃命敵人。


    可是如今,丹陽子已經達到神鬼的境界,起碼在陸炳看來,丹陽子隻有虛影一條,這般年紀尚且如此,若是年輕幾十年那還了得。陸炳不禁感歎一山更比一山高,這麽說來丹陽子有這個實力兌現剛才威脅自己的事情,即使讓朱厚?信芍乇?;ぷ約杭胰耍?椿故腔岱啦皇し賴摹?p>  陸炳不再說話,丹陽子剛才所做的一切表明他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之間沒必要用言語交流也能明白對方的意思,陸炳隻需要做便可以了。各門各派門徒站在台下敢怒不敢言,紛紛看著武當眾人。又過了不到兩盞茶的功夫,大隊人馬開上武當山,有武當弟子到山門處相迎,直接把官兵引道了公審大會的台前。隻不過此時為了好看,陸炳已經被扶到了坐上,而非被扔在囚籠之中。


    “陸兄,你沒事兒吧?”一人竄上前來,扶住陸炳雙臂說道。


    “是你,俞兄,李兄你也來了。不對啊,你們怎麽去當兵了。”陸炳一愣灑脫的笑道,原來這兩人正是清源洞的俞大猷和李杜,這兩人此時身上穿上了軍服披掛,分明是大明官兵。


    俞大猷說道:“此一言難盡啊,陸兄,快隨我下山讓大夫醫治吧。”


    “來人,把這些以武犯禁的叛賊都給我抓了!”有一穿金甲的將領吼道,手下士兵紛紛彎弓搭箭蓄勢待發,把在場參加公審的眾人統統圍了起來。


    那金甲將士走了過來,衝陸炳抱拳道:“文孚,當哥哥的來晚了。”陸炳上下打量著金甲將根本不認識,卻見那金甲將領拍拍胸膛說道:“兄弟可能不認識我,我乃是泉州衛前所總千戶,我們特來相救。”


    現在守著這麽多虎視眈眈的武林中人,陸炳也不好說什麽,雖然有救命之情,但隻覺得那金甲將士有些腦袋不開竅。這裏有如此多的高手,他還喊打喊殺的,自己就帶了一個衛所的人來,他是千戶充其量帶千人,可能還不足。萬一真把這群武林中人逼急了,索性就反了,來個殺人滅口死無對證,自己怕是又得落入敵手了。


    俞大猷此刻揚聲對陸炳說道:“我們是從福建趕來的,戚景通和湯克寬應該也從山東殺了過來,已經到了武當腳下,我們隻是先行部隊上山迎你。”


    陸炳一驚,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何不從當地調集部隊,來的卻全是昔日舊友,可是現在不方便詢問,隻能點點頭道:“謝了。”繼而又說道:“這位千戶大人,咱們此事就此作罷,先放過這群草莽豪俠吧。”頓時場中無人再言語什麽,都覺得陸炳以德報怨實在是仁義之士。


    其實陸炳實在擔憂,如此多的江湖中人,真要打起來山路崎嶇,難以發揮大隊人馬的優勢,所以不如不戰。這些江湖中人早晚得分開,各迴各家各找各媽,到時候自己再逐個擊破一一拿住,那便方便了許多也安全了許多,總之這個仇時一定要報的,但不是現在。


    陸炳被抬下山了,不光他長舒一口氣,看到官兵撤去的武林群雄也皆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好勇鬥狠個個沒問題,可是若是與朝廷作對,那是誰也不敢的,任你三頭六臂也敵不過國家的千軍萬馬重重遏製。


    下山的路上,俞大猷說了這一係列事情的緣由,俞大猷在當值的時候,突然刀魔郭峰找到他,說讓他帶兵去武當救陸炳。俞大猷雖然和陸炳有些舊交請,可是卻與郭峰有仇,此刻郭峰前來報信俞大猷怎敢相信,故而根本不理睬,郭峰說還要去山東報信便匆匆走了。


    郭峰走後,俞大猷越想越奇怪,雖然郭峰瘋瘋癲癲的,但是癲狂的時候通常是殺人傷人,哪裏會救人。而且郭峰不用刀,設個計害人,這不是他報仇的路數啊,莫非陸炳真的有危險?


    可是俞大猷自己不過是個世襲的百戶,隻不過領百戶的俸祿手下一個兵丁也沒有,於是連忙找到了自己衛所中千戶所的千戶。那千戶一聽眼睛都綠了,陸炳是什麽人啊,當今聖上的奶兄弟,更是皇上的左右手,現在朝中的第一紅人,救了陸炳和救駕區別不大。雖然陸炳的仇人也不少,可是富貴險中求,機會隻有一次也不顧不上這麽多了,千戶連忙上報謊稱演練,帶著部隊就想要支部愣登的往湖北地界上闖。


    泉州衛的指揮使哪裏見過什麽演練,這些年若非是倭寇入侵欺人太甚之時才反抗一下,平日裏別說演練了,就是人數都和兵額不符,能多扣幾個虛空就扣幾個。那指揮使不由得深感奇怪覺得自己手下的千戶瘋了,千戶在這份天大的功勞之前,哪裏肯跟旁人分享,拚的被人誤會為兵變也要救下陸炳,到時候便可以功過相抵,還結交了陸炳這權貴,不,是功大勝於過。


    現在唯一的問題不是兵源了,就算兵員千人太少,但自古官不與民鬥,就算武林人士再怎麽強橫也隻能私底下與官員抗衡,不敢留下姓甚名誰的證據,更不敢直接與官兵明目張膽的對抗。九爺等人多是獨行俠或者小門小派中的高手,一派加起來也沒幾個人,聽郭峰所說那些上武當公審陸炳的正式所謂的大門派,家大業大的更不敢與官家叫板了。而今消息準不準確困擾著千戶,更困擾著俞大猷。


    就在這時候,李杜來了,帶來了清源洞的門生帶來的消息,陸炳的確在被公審,清源洞弟子本就是半個江湖中人,自然把事情始末打聽的清清楚楚。俞大猷不再敢耽擱,報告自己上級千戶,帶兵向著湖北開進。


    一路上他們如同山賊一般晝伏夜出,躲避關卡哨所以及相對大些的城鎮,畢竟這次私自行動長途來到湖北地界,沒有過關的文書和通牒,隻能偷偷摸摸的進行。


    行了沒三天,清源洞靈通的消息網便發揮了作用,他們得知湯克寬和戚景通一邊向京城上書匯報,一邊私自帶兵進入湖北境內。先行一步的俞大猷因為路遠一些,所以隻比山東而來的援軍早到了一天,於是兩夥人理所當然的相遇了。


    俞大猷剛講完,陸炳還沒來得及問,湯克寬等人便到了,湯克寬戚景通此刻就迎了上來,幾人見過禮,戚景通查看了陸炳的傷勢,不禁搖頭歎息,陸炳卻微微一笑說道:“這都是天意,戚兄不必在意。對了,看樣子武河你和俞兄認識啊?”陸炳連忙岔開話題說道,其實他是怕眾人可憐自己,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身體殘破成了這般任誰都會難受的。


    “我們都在清源洞讀過書。”俞大猷說道,陸炳點點頭,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實際上是因為再也無話可說,一時間隊伍默默而行,再也找不出什麽話題大破這可怕的沉默,大隊人馬隻剩下了步伐行進的聲音和馬蹄踏地之聲。


    遠處的一棵樹上,郭峰看著被抬著不能動彈的陸炳老淚縱橫,喃喃自語道:“小子,是我害了你,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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