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炳渾渾噩噩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在一個囚車之中,身子被空架住,雙膝跪著,披頭散發,總之一副狼狽樣貌。陸炳大吼一聲身子掙脫了一下,卻疼的又差點暈過去,自己的琵琶骨痛徹心扉,冷汗瞬間流了下來。


    “亂喊什麽,剛醒了就這般,去死吧。”一人竄上囚車給了陸炳一嘴巴然後罵道,陸炳被抽的發蒙,兩耳翁鳴一陣後也不罵也不言語,隻是冷冷看著那人。那人雖然成天自詡是在刀尖上混飯吃的武林人物,可是與陸炳這樣身上背著幾十條人命的“殺神”不同,那些人的眼神中隻有裝出來的兇悍和兇狠,而非是陸炳這般冷冰冰的。被陸炳用這樣飽含殺意的眼睛看去,就好已經死過了一般,那人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摔倒在囚車之下,頓時引得周圍眾人一片哄笑。


    那人氣急敗壞,滿麵羞紅卻不好意思再說些什麽,隻得悻悻的走了。接下來的幾天,陸炳受盡人間屈辱,時不時的就會蹦出幾個人來打罵陸炳一番,好似這般作為能體現自己的偉大勇敢一般。陸炳對這種落井下石的行為已然麻木,也習慣了。陸炳手筋腳筋盡數被挑斷,琵琶骨也被穿透,兩根鐵索穿體而過晃在麵前,就算手腳完好,旁人隻需一牽動兩根鐵索,陸炳就會聽之任之,因為那種劇痛無法忍耐,不由自主的做出生理反應,就猶如牛鼻子上的鼻環一般。


    陸炳現如今心身俱損,也不知道楊飛燕和夏大德如何了,自己還能活多久陸炳也不知道,沒死在倭寇手中,難不成真要死在大明自己人手裏?


    行了大約三日的路程,來到了武當山腳下。陸炳一整天水米未進,眼前的景象都恍惚了,他一直在繃著,再渴再餓也不會搖尾乞憐,他做不出來。但凡事都是沒被逼到份上,陸炳的嘴唇全部爆裂開了,實在是渴的忍不住了,正巧大隊人馬停了下來,在山腳下的小客棧歇息一晚再上山去。


    陸炳見一中年女子走了過來,忙說道:“宋大姐,給我口水喝吧,陸某實在渴的受不住了。”姓宋的女子,是江湖人稱判官筆的宋雙雙宋女俠,嫁給湖北單刀門門主賈俊青,這一路上宋女俠看陸炳可憐,時常維護陸炳不讓他被那些無聊的人所羞辱,所以陸炳才開口求她的,若是讓陸炳去求那些得意洋洋之士,陸炳寧肯選擇渴死。


    宋女俠掃視了四周一下,發現眾人都在客棧之中休息,周圍守衛的人離的也比較遠,於是悄聲說道:“切勿喧囂,我給你去拿些水和幹糧吃。”


    “多謝。”


    宋女俠說著轉身進了客棧,沒過一會兒就拿了一皮囊水喝一個饅頭走了出來。恰此時看守囚車的那些人正在遠處烤著肉,喝著酒,鬧得不亦樂乎的,根本沒發現這邊的動靜。宋女俠躲避到囚車側麵,跳上囚車把水囊的嘴塞到陸炳口中說道:“快喝吧,喝慢點,別嗆著了。”


    陸炳喝了沒兩口,卻猛然覺得一人竄到身旁,一巴掌打飛了宋女俠手中的水囊,這一下差點把咬住壺嘴的陸炳牙齒給?o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宋女俠,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一個尖嘴猴腮的“三撇胡”大叫道。


    宋女俠還想分辨兩句,卻見眾人被那三撇胡的大聲給引來了,頓時低下頭去不再言語,三撇胡也瞬間得意洋洋的,好似狗吃了屎一般得誌模樣。宋女俠的夫君單刀門門主賈俊青也聽到了動靜,從迅速圍觀的人群中竄了上去,對宋雙雙說道:“怎地了,是不是這個三撇胡王八羔子又惹咱了,告訴我,我非要他好看不可。”


    宋雙雙別過頭去並不說,或者說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三撇胡可得意了說道:“賈俊青,我與你鬥了一輩子,這相熟的朋友們都知道。可是咱是明人不做暗事,我絕不會無理辯三分,胡攪蠻纏栽贓陷害的,今天的事情就是你夫人不對了。既然宋女俠不願說,那就我替她說吧,剛才我正巧出來溜達溜達,就看見宋女俠拿著水和幹糧在喂陸炳吃,這等行為不是等於和天下群雄為敵嗎?幫助像陸炳這等朝廷走狗和奸佞之徒,難不成宋女俠想討好陸炳,然後再悄悄放走他,好給賈門主某個功名?”


    “放屁,三撇胡你給老子閉嘴。夫人,這個王八蛋說的可是真的?”賈俊青心中明白自己夫人心地善良,這事兒定是沒錯,再看三撇胡那得意地樣子,應該不假,卻還是不死心的問道。


    宋雙雙一咬牙,狠狠的點了點頭。“啪!”賈俊青掄圓了胳膊扇了宋雙雙一巴掌,然後吼道:“滾,不識大體的東西。”


    宋雙雙一語不發的跑開了,賈俊青打在自己夫人身上,卻是痛在自己心裏,可是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不然這事兒還真不好解釋,他自己知道宋雙雙善良,但天下群雄相信嗎?賈俊青抱拳行了個四方禮說道:“諸位,賤內胡鬧了,切勿見怪,賈某先行告辭,得罪得罪。”


    三撇胡摸著自己的稀稀拉拉的胡須,冷笑著看著倉皇而去的賈俊青,滿是得意,迴頭看看陸炳說道:“想喝水了,想吃東西了?現在群雄都在這裏,你隻要叫我們一人一聲爺爺,我們就給你點東西吃,給你些水喝。”


    “好漢,我餓的有些聽不太清楚了,你讓我叫你們什麽?”陸炳可憐兮兮的問道。


    “爺爺。”三綹胡更得意了,哈哈大笑著說道。


    陸炳也哈哈大笑起來,雖然這牽動了傷口極其疼痛,卻還是用聲音壓過了三撇胡,也壓過了還沒反應過來的眾人,直到把圍觀的所有人都笑懵了,不知道他為何發笑。陸炳笑罷然後才清脆的答應道:“哎,爺爺在這兒,真是乖孫子,還有這麽多乖孫子。”


    眾人被激怒了,衝上去隔著囚車暴打起了陸炳,陸炳吐著血沫卻依然在狂笑,笑的痛徹心扉卻又痛快無比,壞壞的賤賤的可是灑脫。


    “不要鬧了。”一武當玄字輩的中年走了出來,喝止了眾人的毆鬥,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已經深受重創的陸炳給打死,到時候就什麽也審不來了。


    當天夜裏大隊武當弟子下山,迅速接管看守陸炳的工作,夜深之時,陸炳被秘密的悄聲壓上武當。陸炳聽之任之,既然無法反抗,隻能坦然接受,反正跟著誰命運也差不多,被人抬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的時間,陸炳被人推醒,然後看到了張清澤那張略帶邪惡的胖臉,帶著一絲嘲諷的味道對自己說道:“心夠寬的啊,這樣都能睡著。”


    “嗬嗬,不然又能如何,你把我手筋腳筋挑斷了,琵琶骨也被穿了鐵索,現如今我就是廢人一個,還是睡覺吧,你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別打擾我。”陸炳說道。


    張清澤點點頭:“怪不得能夠成名於少年,這番胸襟厲害啊,我給你分析一下現在的情況。江湖上先是欲殺你而後快,至於原因不過是三人成虎罷了,擔憂你成為武林至尊癲狂瘋魔,到時候濫殺無辜挑戰各大門派權威。至於什麽武林敗類,歸順朝廷那是不成立的,誰都知道你本就不是單純的武林中人,還和江湖有一番情分不會貿然這般做的,非但不會剿滅還會伸出援手幫助武林同道。但是傳言就是傳言,威力無窮無盡,你小子命該絕於此。”


    “可是,後來流言四起,說你身上藏著一個驚天大秘密,誰得到了受益無窮,從此眾說紛紜越傳越神奇,你陸炳從人人想殺變成了人人想奪。這些都是傳聞,但是我卻知道,江湖的流言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準了,因為我師叔也說過此事,還派出去段清風前去查探其中秘密,並要求奪得這柄虎頭寶刀。恰巧碰到你這次遭遇倭寇,身受重傷,本來我們趕到的時候就想與你死鬥,未曾想到讓倭寇替我們代勞了,也算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


    張清澤的聲音頓了頓,從一旁的刀架上取下虎頭寶刀說道:“陸炳,這柄刀中到底有什麽驚天大秘密?或者說奪命十三刀中有何隱情?你從實招來,我可保你不死。別想那狗皇帝迴來救你,他現在肯定傷心萬分,以為你死在了倭寇刀下。也別想你那些武林朋友來救你,據我所知王鳴韶他們自己的屁股現在還沒擦幹淨呢。”


    “哈哈哈哈,你休想,你休想知道,的確有秘密,可老子就不說。”陸炳笑道,其實哪裏有什麽秘密,隻不過陸炳看著這個傷害自己軀體的罪人心急火燎的樣子,不由得覺得解恨。此次即使說出來,怕也是難道一劫,自己毫無抵抗根本無法要求旁人信守承諾,與其如此不如看他得不到的失望神色,以解心頭之恨來的爽利。


    “小子,別不知好歹,明天就是公審大會,到時候誰都能上台羞辱你,並用各種辦法折磨你,強迫你說出來。你自己好好想想,是現在說好,還是明天說妙,反正明天就算你說出來你也活不了。”張清澤說道。


    陸炳搖搖頭,冷笑道:“我現在說了怕是也活不了,獨獨樂不如眾樂,明日我會說的,但也當著各門各派的麵,而不是隻讓你知道,想自己獨占秘密然後殺人滅口,你想的美!”


    “你!”張清澤伸手就要打陸炳,卻聽門外有門徒說道:“掌門,山下起了衝突,他們讓掌門交出陸炳。”


    張清澤的眉頭皺了起來,嘴中嘟囔著:“這麽快就發現了。”


    “哈哈哈,狗咬狗一嘴毛,你們沒一個是好東西,他們也怕你獨吞秘密。別到最後你弄了個賠了夫人又折兵,名聲敗壞一把讓天下人都看清你那醜惡嘴臉。”陸炳嘲諷道,張清澤也不爭論,吩咐人壓著陸炳去了後山的密室之中。


    張清澤給天下群雄解釋,說擔心在山下讓朝廷的鷹犬看到起疑,這才連夜壓著陸炳上山的。張清澤繼續解釋,什麽更何況陸炳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傷口已經惡化,需要及時醫治,如此這般之下才匆匆行事之類的事情,並聲稱能否延遲一兩天再進行公審,別使得陸炳還沒供出來事情始末驚天秘密就死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群雄自然不信,也要求現在就上山,並派人一起守著陸炳,更要明日就進行公審,張清澤雖未武當掌門,而武當也是武林的泰山北鬥,卻始終敵不過天下群雄的要求,隻能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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