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桃花樹下,綠衫女子打著油紙傘,目光閃爍著得意,正饒有興致的瞧著這一幕。


    見蘇戈雅命不久矣,便邁出蓮步,小步走上前來替王升撐上傘,眉眼彎彎,俯視戲謔道:“還跟她什麽廢話?直接殺了她,你把她的靈魂拿去,什麽天劫,通通不在話下!”


    這女子,妖妖嬈嬈,眉間一顆紅痣尤為突出。


    蘇戈雅緊抓著地上的草:“你是誰?”


    “我?……我是王升心愛的女子,為了得到你的血,我忍了你這麽久,今天,總算讓我出了口氣。”綠衫女子掩嘴一笑。


    “王升...她是誰?為什麽她的話我一點都聽不懂?”蘇戈雅美眸中又驚又恐,眼眶中也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呆呆的瞧著王升。


    王升沒有迴答,隻是靜靜的望著她。


    那綠衫女子舉著油紙傘,俯下身子,笑道:“雖然你是血脈正統的天才,不過是我男人的一顆棋子,死前給你個明白,也算是對你正血的答謝了...”


    蘇戈雅緊緊盯著王升,她想恨卻恨不起來,或許是人之將死,什麽都顯得那麽淡漠吧,隻是心中的不甘實在難以宣泄,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她是莫道門的天之驕女,掌門之女,本該順應天命修煉成仙,卻為這王升舍去了前程,換得這般不得好死...


    人間的話本就是虛構的,哪裏會有什麽真的愛情!


    綠衣女子看著她的樣子輕視一笑:“你這天才高高在上,當然不知道我是誰,不過也罷,你再也迴不去了。”


    王升緩緩從空中落下,以往的溫柔蕩然無存,隻留下空洞的雙眸,俯視蘇戈雅,語氣淡漠:“你可能會記恨我,但這是你應該做的...”


    “等我郎君登上九天,我便攜他蒼穹同遊。”那綠衫女子享受著蘇戈雅絕望的目光。


    原來世上還有這樣的痛,真希望死前的這一幕,什麽都沒有看見。蘇戈雅眼前漸漸模糊,身體逐漸感受不到冰冷,心中充斥著難以宣泄的不甘...


    “既然你如此絕情...”蘇戈雅身體一掙,凝結心神,尋靈倒氣。她要與這二人同歸於盡。


    綠衫女子麵露凝色:“不好,她要自曝,郎君快拿她靈魂。”


    蘇戈雅讓自己的血逆行倒施,因為中了法術,她的速度慢了不少。


    王升似乎沒有半點畏懼,反而嘲弄道:“哦?毫不猶豫的自爆,我對你又高看了幾分,沒想到你這烈性倒與前世有幾分相似...”


    “好險好險,郎君,我們成功了,你可以跟我迴天界了。”


    這是蘇戈雅意識消失的那一刻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也不知何時開始,雨停了,太陽即將要從烏雲中袒露出來,琴殺突然臉色一變:“郎君,我先迴去,改日在來尋你。”


    琴殺走後,王升很久都沒有開口,他隻是覺得,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的體內消失了,讓他的心裏有些空洞起來。也許是還沒有接受,事情可以這樣順利。不想自己多想,化為一陣風消失而去,林間漸漸寧靜下來,花瓣悄悄的落下。


    莫道大陸最北處,極地冰原。


    原上是一望無際的冰川和萬年不化的雪山,偶爾掠過一些雪雁劃過長空。不知道到底是沉寂了多少萬年的幽靜,這雪風依獨自歌唱飄舞著,沙沙作響,荒蕪人煙。


    冰原地下三萬米處,一個冰洞中,有一金衣少年正在打坐,坐前浮了一顆拇指大的泛著金光的珠子,忽暗忽明。這裏寂靜的可怕,什麽聲音都沒有。他的眉梢已經結了冰,麵部已經看不清,涼涼的泛著白色寒煙。皓皓銀栗之發如同雪原一樣冰冷,靜靜地躺在他的後背上。


    突然,那顆珠子的光滅了!漸漸展開,形成一把黑色長劍。他悠的睜開了眼睛。一雙金色的眸子就出現在了泛著寒煙的臉上,冷漠的冰霜悄然間化為削沫又消失。他伸手接下那把黑色長劍,金色的眸子慢慢變暗,發色漸黑直至正常。


    往生劍,終於練成了。


    突然,黑劍爭鳴起來,然後飛了出去,金色少年追了出去。


    劍身停在了漫漫桃花林中,他驚訝,這裏不過是凡俗之地,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執念。


    往生劍劍向一指,雲深執劍:“也罷,就為你開刃吧!”


    劍一揮,濃鬱的怨念逐漸純淨。雲深收劍,心下了然,給這樣的靈魂往生,對往生劍也是極好的。


    雲深想走,劍卻不走。他不解,靜靜等待。


    有一著天碧羅衣的女子從空中凝聚而下,輕輕地落在了桃花樹下。雲深眼神低沉,金色的靈力繞滿了他的一身,他迴到了原來的樣子。


    蘇戈雅再次睜開眼睛,怔怔的望著四周。


    難道地獄就是這個樣子嗎?


    她爬了起來,眼中出現了一位小少年,十二三歲的樣子。金色發冠將他的頭發半挽起,一身金色勾邊錦衣,腰間係著白色玉石,手拿一把黑色長劍,個頭剛好到戈雅肩膀下。遠遠看著他,戈雅覺得他小小年紀便有一身貴氣,應當是出生皇家。隻是,可憐了。


    蘇戈雅向他走近,他睜著一雙漂亮的鳳眼,深邃動人。微微蹲著身子,摸摸他的臉蛋,又一把抱住他:“不怕啊!姐姐會保護你的。”


    麵前的小少年皺眉,眼中充滿了嫌棄,要掙脫她的懷抱。蘇戈雅以為他害怕,一邊撫著他的脊背安慰著:“不怕啊!我不是壞人。”


    “放開我。”


    雲深很憋屈,幾萬年也沒有見過這麽膽大包天的姑娘。


    他從戈雅的懷裏掙脫了出來。


    “殿下,殿下……可找著你了。”


    一位穿著白色錦衣的男子跑了過來,與戈雅一般高。


    誰家下人可以穿這麽珍貴的衣料。蘇戈雅皺皺眉頭,看那衣服的質地和材料,是莫道大陸沒有的,難道?竟是來自其他大陸的。


    “弟弟,你叫什麽?我們……”我們可以在這裏為伴……


    蘇戈雅還沒有說完,便被白衣侍從嚴肅訓道:“大膽,竟敢對殿下無禮。”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吼她,蘇戈雅迴擊:“你才大膽,我生前可是莫道門掌門之女,即便你們是皇宮貴胄,那也要敬我的。”莫道大陸以強為尊,莫道大陸第一修仙門派——莫道門,受各個國家尊敬,並且經常送來皇室子弟來學本事。


    “你……”麵前的姑娘理直氣壯地讓南七一愣一愣的,他舉足無措地看向自家殿下。


    “你還沒有死。”


    雲深輕輕說著,看著她的眼睛似笑非笑。


    “怎麽可能……”她明明被王升拿走了一半的靈魂。摸了摸自己的臉蛋,驚唿著:“真的,我沒有死……”


    她高興地轉起了圈來。


    像是想起什麽,蘇戈雅又蹲下來摸摸雲深的臉蛋:“可是,你的臉怎麽那麽涼啊!”


    一掌拍下她的爪子,雲深離她遠了點。


    “救命之恩就不用了,你趕緊走吧。”身為扶桑帝君獨子,又生的驚為天人,雲深以為她又要像以前的女子那般,落著報恩的名頭,留在他身邊,索性就直接拒絕了。


    救命之恩。她倒是忘了,她算是死過的人了。隻是眼前的救命恩人,年齡如此之小,道行卻如此之深。帶他去見父親,父親一定會很開心。


    “如此大的恩情,怎麽說我都要答謝一下。姐姐的家就在不遠處,就請去做客一下。”


    戈雅也算是重生了,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意味。隻是死了一次,她才發現,自己最想見的是父親。想到父親會有一天見不到自己,他該有多傷心啊!


    雲深算算,約莫是……多少萬年了?他沒有動過凡間的食物了。


    “小公子,請吧!”她微微頷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嗯。”雲深想了想,隨著她的方向走去。南七猶豫地跟上,又猶豫地想要提醒自家殿下:“這?殿下,這凡俗……”


    天規雖然對殿下沒有什麽作用,但是如今扶桑山和天界的恩怨交錯,一個不小心就會引發糾葛。


    小殿下出生開始,就學會修煉法術,帝君和公主千交代萬囑咐要隱藏實力,就在這莫道大陸大搖大擺,是不是耀眼了一些。


    “無礙,他們發現不了我。”


    雲深低沉著眼眸,一雙鳳眼裏邪魅慵懶,他就像是沉睡了一場,剛剛蘇醒過來。


    他為九重天四處征戰,才換來三界的統一,可是沒想到人間的無趣的功高蓋主的後果,也印在天帝的心裏了。


    “就在不遠處了,你們餓了麽?想要吃什麽呢?”剛剛死而複生的蘇戈雅此刻,心情愉悅。


    真的好想好想見到父親。


    戈雅的母親在她出生的那日便去世了,莫道掌門獨自將她拉扯長大,女兒又天賦異稟,他對她的寵愛,隻差給她摘那天上的星星了。


    到了莫道山門口,兩個守門的人攔住了她。


    “大膽,你們連我都不認識嗎?”


    守門的人看著眼前穿著天羅碧衣的女子,相視一眼,笑著說:“姑娘,你還是下山去吧!沒有到煉精化氣的境界,我莫道山門是不能給你進的。”


    難道是新來的嗎?竟然不認識她。


    “我是掌門的女兒,你們竟然不認識我。”


    蘇戈雅很生氣,難道父親真的不要她了嗎?


    守山門的人一笑,有些得意道:“姑娘,騙人也要思索一番,如今莫道的掌門人不過二十多歲,哪裏來的你這麽大的姑娘。”


    這個消息,散在蘇戈雅的心裏,有些忐忑起來。她失聲問道:“原來的蘇掌門呢?現在的掌門人是誰?”


    父親曾說過,要將莫道掌門人之位傳授給她的。不過三月,怎麽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守門人本不想理她,但是麵前姑娘實在貌美,耐著心情迴答她:“蘇掌門兩月前在去世了,大小姐也跟著去了。現在的掌門是蘇掌門內室弟子——王升掌門接任。姑娘你靈氣全無,還是快快下山去吧,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忐忑,害怕,憤怒,震驚……她心裏五味雜陳,原來早在她之前,父親就離世了。戈雅的心裏,恨了起來。


    王升,琴殺。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你們幾個,挑選好了沒有啊!我和王哥哥大婚可是要用的。”


    那天的那個綠衣女子的聲音,又出現在了蘇戈雅的耳側。戈雅抓起雲深的袖子,就往莫道山裏奔去,南七在後麵努力追趕。


    不知道跑了多久,戈雅終於停下了。


    雲深若有所思地在那看著她,南七有些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


    “我說這位姑娘,你要跑,拉著我家殿下作何。”


    南七本來還想要繼續說下去。可是前麵的姑娘蹲下去,開始哭泣了起來,哭的都讓他有些傷心了。


    南七自小就跟在雲深殿下身旁,除了跟自己的家人分開,就沒有掉過淚了。如今看著一個凡人失去了父親,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內心,南七識趣的閉上了自己的嘴巴。


    雲深看著她哭,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打打坐,凝凝心神,南七無聊,也跟著殿下開始打坐。


    蘇戈雅哭夠了,轉過來就看著主仆二人一起打坐的樣子,走到雲深的麵前:“姐姐這麽傷心,你都不安慰一下嗎?”


    雲深慵懶地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又閉上了眼:“活的太久了,看淡了。”


    蘇戈雅張張嘴巴,說不出什麽話,想了想才說:“你是哪國的殿下,我帶你去官道吧!”


    少年是少年,隻是老成的不像話。


    南七睜開眼,鄙視著看她:“你不過是個區區一個凡人,竟想著給我家殿下指路。”


    蘇戈雅冷靜下來,又迴想起她無故重生:“你是說,你們是神仙?”


    南七:“對啊!你們這些凡人,就算是修煉成了仙,那等級還是最低的,與我家殿下還是相差萬裏的,一麵都難見。你啊!竟有如此的機緣識得我家殿下,也算是三生修來的緣分了!你就不要難過了,好好修煉,希望在九重天上,我們還能見麵。”


    蘇戈雅有些顫抖:如果有一天,王升飛升的時候,她能夠站在九重天上,提著劍對他,不知道哪個場景會是怎樣的。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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