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月以為夏夜清在開玩笑,可是盯著他的看了許久,發現他的神情,無比誠懇,心裏某個地方突的一疼,她伸手推開了他。


    “夏總長,你可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你可是有妻子的人,可別嚇我。”


    風月場所待久了,這樣逢場作戲的話,她已經是信手拈來,不管他是不是認真的,她都不想在此時答應他什麽,也絕不可能再做他的姨太太。


    夏夜清怎會不清楚她的心思,此刻也覺得自己唐突了,眼下她是什麽身份,對外,她是容家的少當家,其實私底下,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才是容氏的創始人,她的身份,絕不能跟著他受委屈,她不肯,他也是不肯的。


    “我隻是怕你擔心幹媽的病,開個玩笑,讓你放鬆一下。”夏夜清緩解著尷尬道。


    兩人都不再年少,自然清楚這“玩笑”的分量,相視一笑,算作理解,正欲迴病房,張副官從外頭,火急火燎的小跑了過來。


    “總長,有急事!”


    夏夜清掃了他一眼,示意他等一下再說,轉頭對宋泠月道:“好月月,我有公事去辦,你好好守著幹媽,等我事情辦完了,再來看你,張大夫那邊,我明天就安排人,接幹媽過去看診,你放心。”


    宋泠月不敢耽誤他的正經事,點頭應道:“好,你去忙吧!”目送他離去,才轉身迴了病房。


    張副官跟著夏夜清迴到車上,車子啟動,向著海關駛去,夏夜清才開口問道:“出了什麽事情,讓你這麽心急?”


    張副官迴道:“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那個嚴氏銀行的少爺,嚴熠。”


    夏夜清在腦子裏迴想了一會兒,約『摸』記得這個人,皺眉問道:“他怎麽了?”


    “他沒怎麽樣,隻是,他家的貨船出了事情,嚴行長來求情,說想請你說個方便話。”


    夏夜清就問,“是夾帶了私貨,還是運了什麽不該運的東西?”


    張副官搖搖頭,“都不是,他家除了銀行,還和朱家那邊開了洋行,少不得要運貨,但是這批貨,沒有許可證,也沒有報關單證,這也就算了,嚴家還要強行取貨,咱們海關要照章程辦事情,就把他的貨船給扣了。”


    夏夜清明白了,嚴行長這番拜訪,看來是想跟他求情,讓他放行,可他分明記得,夏家和嚴家,向來是沒有交情的,非要說有過交集,就是在慕家打嚴熠的那一次,這可算不得交情。


    “這個嚴行長真有意思,家裏開銀行的,居然這麽不懂規矩,沒有報關憑證,還想取貨,他這是想逃稅?嚴家這麽吝嗇,關稅都不想付嗎?”


    張副官嘿嘿笑了幾聲,說道:“這越有錢的人,越是吝嗇,隻不過,這嚴行長,這次吝嗇錯了地方,誰知道他怎麽想的。”


    夏夜清淡淡“嗯”了一聲,又問,“他約了什麽地方?金華樓還是戲園子?”


    張副官說道:“戲園子,他知道您愛聽戲,專門點了白牡丹的戲。”


    夏夜清撚了撚手指,思索著要不要去見,他才官複原職,總理那邊交代過,以後辦事要格外小心,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若是再被人抓住把柄,這事情可就不好辦。


    可是私心裏,他卻想會一會這個嚴熠,不說嚴家的身份,單是宋泠月前男友的身份,就讓他好奇的緊,他倒想看看,這個嚴家的少東家,到底是個什麽貨『色』,念及此,便讓車子調了方向,徑自去了妙音園。


    妙音園少了少棠,倒是不如從前的光景,加上租界西邊,華泰戲院的開張,搶走了不少客源,導致妙音園變得有些冷清,諾大的大廳,隻坐了不到一半的客人,有樓上樓下的包廂,也鮮少有包場的,顯出幾分蕭條。


    夏夜清一到妙音園,嚴行長和嚴熠就一前一後親自出來迎接,客客氣氣的把夏夜清請到了最大的包廂。


    包廂裏早已備好了酒水,還有一大桌子不知哪裏弄來的珍饈美味,難為了嚴家父子到處搜羅,也難得妙音園的廚子能做出來。


    “嚴行長,您是長者,請上座吧!”夏夜清有禮貌的客氣了一下。


    嚴行長陪著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推辭道:“夏總長是貴客,貴客自然要奉為上賓,這上座,還是您請。”


    夏夜清也不再客套,笑了笑,大大方方坐了上去,張副官坐在一側,嚴家父子也在另一側依次落了座。


    幾人坐穩,嚴行長對外頭的小廝吩咐了一句,不多時,外頭戲台子上,《桃花扇》 便開場了。


    夏夜清雖愛聽昆曲兒,但是今日前來,並不為此,隨意聽了幾耳朵,便轉迴了目光,嚴行長和嚴熠,已經舉起了酒杯,正要敬酒過來,四人碰了杯,各自一飲而盡。


    酒下肚,夏夜清和嚴行長說了幾句場麵話,嚴行長便把話題引到了正經事上。


    “夏總長,我知道總長日理萬機,本不該給總長找麻煩,若非事情緊急,我也不願叨擾,隻不過……”


    嚴行長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臉上陪著笑臉,看向夏夜清,後者自然知道他此次來的目的,也不囉嗦。


    “嚴行長所求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大概,這貨物報關,是例行規矩,我倒是有疑問,嚴行長為何要冒險行事,還要強行取貨呢?”


    “這……”嚴行長臉上『露』出一絲局促的笑,似有難言之隱。


    嚴熠便趁機接話道:“其實這件事情,是底下的人辦事疏忽,我們也是取貨的時候才知道的,一時情急,和海關的人起了衝突,如今已是後悔莫及,可是貨已經被海關給扣了,迫不得已,隻好來麻煩總長。”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雖然帶著笑,但兩隻手一直在桌子底下翻絞,夏夜清這個人,他是記得清清楚楚,兩人動過手,夏夜清還說過侮辱宋泠月的話,說是仇人也不為過,若不是這次事出緊急,他是萬萬不會跟著父親來求這個人的。


    可是事情已到眼前,嚴家也的的確確被拿住了把柄,他不得不放下這一切,跟著父親來求情,心裏再覺得憋屈,也隻能忍下去。


    夏夜清也一直在若有若無的打量嚴熠,他若是沒記錯,最初見這個嚴家少爺的時候,他還是一副風流倜儻,俊朗瀟灑的富家公子模樣,還為了宋泠月出頭過。


    如今幾年過去,這個嚴家的少爺,卻不似從前意義風發了,雖然麵目依舊俊逸,但下巴胡茬泛青,額頭上也有了皺紋,一身西裝也不像是新的,怎麽看,都透著幾分潦倒的樣子。


    再打量嚴行長一眼,長衫也不是上好的絲綢料子,雖比尋常人的華貴許多,但絕不是他這個身份的人慣常穿的,再聯係上嚴家如今要求他的事情,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夏夜清掃過兩人,便把目光收了迴來,盯著自己握著酒杯的手,慢條斯理的開了口,“嚴行長,我說句實在話,這件事,要好辦也好辦,說難辦,也有些棘手,眾目睽睽之下,您現在讓我『插』手,這可是為難我啊!”


    這話一出,嚴行長和嚴熠的臉上,笑容皆是一滯,兩人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似乎拿定了主意,嚴行長轉頭陪了一個笑臉,起身對外頭招唿了一聲。


    不多時,嚴家的兩個下人進了包廂,手裏還各自捧著一個紅漆的雕花盒子,單看盒子,便知道裏頭裝的東西價值不菲。


    下人把盒子放到桌上,嚴行長示意他們出去,自己走到夏夜清身側,笑了笑,順手打開了一個盒子,『露』出了裏頭黃燦燦的金條,和一串串亮閃閃的珍珠,珍珠的『色』澤鮮明,隻是不夠圓潤,也略小了些,算不得上乘的東西。


    “夏總長,我知道這事情難辦,已經不是補稅和單據就能解決的,所以才請總長幫忙,這點子東西,不成敬意,就當請海關的兄弟們喝喝酒,還望總長和海關的各位兄弟海涵,給行個方便。”嚴行長話裏話外,都帶著討好的意味。


    嚴熠看父親這般低聲下氣,心裏萬般不是滋味,嚴氏銀行開到如今,他和父親也不是沒有求過人,可到了父親這把年紀,還要低三下氣求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輕人,這讓他覺得是種屈辱,可他又無能為力,隻能攥緊了拳頭,默默忍耐。


    夏夜清飲了一杯酒,手指觸到盒子邊上,輕敲了敲,唇角上揚,笑容格外好看,“嚴行長,您這是做什麽?我們這些做災官的,雖然薪資微薄,可也都是有要求的,兩袖清風,這可是上頭的規矩。”


    嚴行長聽出這有推脫的意思,笑容變得更盛起來,“夏總長素來正直清廉,這是人盡皆知的,隻是,兩袖清風,也是要吃飯的,這些小意思,不過是請海關的各位長官吃個便飯,不至於讓總長為難的。”


    夏夜清伸手撫了撫頭發,作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哎呀,嚴行長,這可不好辦,若要請大家吃飯,總的你親自出麵才行,有我這個總長轉達,不太好吧?”


    這便是要拒絕的意思了,嚴行長頓時有些心急起來,這要是辦不成,嚴家這次怕是想要起來都難了,就算豁出去這張老臉,他也得求成這件事。


    “總長,夏總長,我知道這讓您為難了,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船上還有些時鮮的貨物,如今已經耽擱了兩天,再晚下去,這貨物便要毀了,還請您給行個方便,大不了,大不了,這貨物售出去,我按照利潤再給您提三成,您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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