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隔壁包廂坐了人,拉動椅子幅度太大,撞在了宋泠月身後的擋板上,隔壁的人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妥,隔著板子道了聲歉,宋泠月也客氣的迴了一句,這小小的不愉快就此化解。


    宋泠月四人吃飽了,也不想在這地方多做停留,才想叫夥計來結賬,就聽隔壁響起了一個粗裏粗氣的說話聲。


    “我說這幫當官兒的沒一個好東西,這稅製才改了一次,眼下又改,這讓我們這些商戶還怎麽活,外頭進貨,路途上的支出一大筆,稅務又是一大筆,剩下的利潤寥寥無幾,還要給那幫人上供,哎!真是生意難做啊!”


    “可不是,上次我從京都進的那批布,幸虧迴來的及時,要是趕上那幾天打仗,怕是連本錢也迴不來,好在賺了一筆,能應付下去。”


    宋泠月聽到這句話,壓了壓手,示意其他三人先別走,留下聽一聽,路先生是負責廠子貨物銷路的,頓時明白了宋泠月的意思,安靜靜靜坐下聽。


    那邊又有人說話了,雖然壓低了聲音,還是能聽的很清楚。


    “你說這京都容氏的布廠要是能開到蓉城來,那就好了,咱們做個分銷,賺錢就容易的多了。”


    另一個聲音說道:“你說的輕鬆,咱們分銷,人家就不想自己銷?容氏也是有布莊的,廠子開過來,布莊肯定也要經營,哪裏還有咱們的生意做。”


    又一個聲音響起來,先歎了一口氣,說道:“哎!你們還好說,我這也是布廠,可是眼下都要經營不下去了,絲織品上不去,棉麻囤積,我這急的頭發都白了,再不進賬,我隻能關門大吉了。”


    “是啊是啊!”


    幾個人又吐了幾句苦水,夥計進了包廂,上了飯菜,幾個人也不再言語,都專心吃起飯來,宋泠月也聽不到再說話,叫了夥計進來結賬。


    四個人吃了七八個菜,才花了不到十塊錢,宋泠月想從夥計嘴裏打聽點兒事情,人生地不熟,與人為善才是上上策,伸手拿了一張二十塊的票子遞給夥計,大方的說道:“小二哥辛苦,零錢不用找了。”


    那夥計立即樂開了花,當了這麽多年的夥計,還沒有這麽大方的客人,還有十多塊的零錢呢!趕的上他一個月的薪水了,急忙道了謝,又殷勤的給四個人分別倒了一杯茶。


    宋泠月看著夥計十分機靈,把他召到跟前來,壓低了聲音問他道:“小二哥,我想問問,隔壁坐的是什麽客人?”


    夥計收了宋泠月給的零錢,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又看他一個大少爺,口口聲聲喊他小二哥,謙虛有禮,恨不得掏心掏肺。


    彎下腰,小聲迴道:“那幾位是蓉城做生意的,有布廠的老板,也有布莊的老板,還有走貨的,前幾年都是風光的人物,這幾年生意不好做,隻能降低生活水準了。”


    宋泠月又問,“他們的廠子和布莊在蓉城什麽地方?”


    夥計如實說道:“蓉城南邊那一帶,那裏是生意人活絡的地方,距離這裏不太遠,找個人力車,不出二十分鍾就到,蓉城不大,您一去就能找到。”


    宋泠月問的差不多了,就笑笑道:“小二哥,你人不錯,你們店裏的飯菜也很好,這幾天我會時常來光顧的。”說罷,拍了拍夥計的肩膀,起身出了包廂。


    夥計殷勤的一直送他們出了飯館,臨別還說歡迎他們時常來坐坐,宋泠月客氣的應了聲,離開了飯館子。


    休息了一整夜,宋泠月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帶著三個人吃了早飯,找了四輛人力車,直奔南城而去。


    果然如夥計所說,南城一帶是廠子和布莊的聚集地,這跟蓉城最初規劃有關係,這裏是最初經商人周轉的地方,按照原來的經營種類劃分,是最合適,也是最節約成本的。


    這裏的很多廠子都不景氣,關了廠,大門緊閉著,沒有人氣,布莊幾乎是一個接一個的開著,客人倒是不少,可是真正能售出貨物的布莊,卻寥寥無幾,幾乎可以用慘淡來形容。


    宋泠月四人在布莊最多的一條街上巡視著,聽差小順不懂經營生意,隻是圖個看熱鬧,路先生和另一個職員童先生卻是懂的,一左一右跟在宋泠月身側,時不時的說些什麽。


    “少爺,這蓉城的布匹生意曾經也是不錯的,可是受戰事影響,眼下也是一落千丈了,看來這一次,咱們選錯了地方。”童先生很不樂觀的說了一句。


    宋泠月沒有答話,把目光轉向了路先生,“路先生,您覺得呢?”


    路先生身材偏胖,人說心寬體胖,真是一點兒沒有錯,他倒是比童先生樂觀許多,笑嗬嗬的說道:“我倒是覺得這是咱們的好機會,之所以不興旺,無非是眼下時局變了,經營生意的人卻沒有及時改思路,咱們可以開辟一個新的道路,起初或許不容易,但是一旦道路鋪平,以後就是咱們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童先生撇了撇嘴,他本就幹瘦,穿著一身夾棉的短襖長袍,看上去像個老學究,不滿的說道:“你說的容易,初期接個爛攤子,經營有多困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京都的廠子,初期少爺跟著吃了多少苦才經營起來,再來一個,誰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路先生忍不住嗆了他一句,“你這老東西,天天就知道唱哀歌,少爺的能力你我有目共睹,能經營起第一個,就能經營第二個,你怎麽就不盼點兒好?莫非你怕自己老了,等不到那時候?”


    童先生氣的腮幫子都鼓起來,指著路先生罵道:“你才是老東西,就你心寬,昨夜鼾聲如雷,我一夜都沒睡好,你倒有臉指責我。”


    他們兩人是老交情,又是廠子裏的元老,鬥嘴吵架都是常態,宋泠月也不理他們,背著手自顧自的往前走。


    走了沒多遠,前頭一片濃密的樹林,轉角過去,視野突然開闊,陽光迎麵照過來,宋泠月伸手遮住眼前耀眼的日光,朦朧的光暈下,一眼就看到兩扇緊閉的朱漆大鐵門,是個關閉的廠子,似乎正在等候著新的主人來打開。


    宋泠月一陣恍惚,這個地方,給她的感覺實在太好,似乎就是為了等她而來的,她當即做了一個決定,要盤下這個廠子。


    “我要盤下這個廠子!”宋泠月迴身說了一句。


    後頭的三個人同時一愣,都是一臉的詫異。


    童先生是四人中年紀最長的,又是個直『性』子,此時忍不住問道:“少爺,咱們不是開拓渠道的嗎?怎麽又要開廠子了?”


    宋泠月伸開雙臂轉了一個圈兒,大口唿吸了一下這裏的空氣,笑著道:“我改主意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喜歡這個地方了,還有,昨天隔壁包廂的人說的話,讓我有幾分動心,所以,我準備在這裏開辟一個新天地。”


    這下連樂觀的路先生也『迷』『惑』了,“少爺,說歸說,這麽大的事情,您不跟太太商量一下嗎?看著廠子的規模,這可要一大筆錢。”


    宋泠月伸出一隻手指搖了搖,“不必跟太太商議,她一定會全力支持我。”


    路先生又問,“那為什麽要經營廠子呢?布莊不是更容易一些。”


    宋泠月雙手背到身後,來迴踱了兩步,解釋道:“我是這樣想的,這裏布莊已經難以為繼,我們開布莊,就是跟他們搶飯碗,還要從京都運布匹過來,成本增加不說,跟這裏的布莊和廠子都會樹敵。”


    “可是開廠子就不一樣,我們造布,給他們分銷,雙方都獲利,我們活,也給別人活路,敵人就少了一部分,能長久維持下去。至於這裏的廠子,可以找幾家合作,盤活他們,做大我們,我相信,這是一個幾家共贏的局麵。”


    路先生嘴裏“嘶”了一聲,他覺得這個想法是好的,可是過於宏大,真的經營起來,怕是困難重重,不過,他是最初跟著宋泠月經營起來的,什麽困難也經曆過,衝著宋泠月年紀輕輕有這份兒雄心,他決定舍命陪君子。


    “少爺,那就按照您說的做,您想收這廠子,我就去打聽,咱們談下來,至於怎麽經營,咱們一起想辦法。”


    童先生連連搖頭,“不行不行,這樣一來,咱們行程就要延長了,京都那邊怎麽辦?太太一個人可不好應付。”


    路先生看他又打退堂鼓,伸手推了他一把,沒好氣的道:“你要是怕,你就滾迴去,什麽擔心京都,太太的能力有目共睹,咱們也耽誤不了多少時日,不會有問題的。”


    宋泠月看他們兩人又要鬥嘴,及時拉住了他們,好言相勸道:“你們就別吵了,我心裏有數,你們現在就是無條件的幫助我。”


    看兩人平息下來,才又說道:“童先生迴到旅館,給家裏去個電話,讓太太調些錢過來,童先生負責找這個廠子的老板,咱們用最快的速度拿下,小順就負責照顧好我們的起居飲食,咱們四個分工合作,誰也別偷懶。”


    “是,少爺!”三個人嬉笑著,齊聲應了一句。


    宋泠月無奈的搖搖頭,招了招手,“走吧!現在先迴去吃飽喝足,下午再來!”


    四個人商定好,一行離開了廠子門口,誰也沒有注意,身後的大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眼睛,盯著四人離開的方向,『露』出了狡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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