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迴大西路56號後,郎君山一直陰沉著一張臉,快要滴出水來。見狀,戰山和柯衡也一直不敢作聲。倆人都以為他跟中共沒有談攏,受了窩囊氣迴來。


    走進柯衡的辦公室後,郎君山悶不做聲地仰坐沙發上,在兩鏡片後麵,他的雙目眯成一條縫。剩下戰山和柯衡兩人坐在那兒大眼瞪小眼,連大氣也不敢喘。


    “我去跟中共見麵都有誰知道?”過了許久,郎君山忽然開口問道。聲音不高,但也不低,語氣冷森森的,問得也很突兀。


    倆人頓感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撲麵而來。戰山望望柯衡,眼珠骨碌碌地轉了一圈。之後,囁嚅一下,但欲說又止,終是沒有張嘴。


    薑還是老的辣。在戰山麵前,柯衡那一點點可憐的城府連人家眼角也不夠看。見戰山欲要開口,他搶著先開口了。


    “處座,隊裏我對誰也沒提起過,僅我一人知道。處座,出了啥事,被上頭知道了?”


    沒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戰山是不會輕易開口的。方才他裝模作樣地要張嘴,目的就是引誘柯衡衝在前頭,在郎君山那兒不管是雷霆還是彩虹都由柯衡先頂著。


    但郎君山似乎沒啥動靜,他依舊把眼眯成一根縫,又沉默一會。過了許久,他忽然動了動身子,瞪大眼睛衝戰山問道:“你呢?”


    通過察言觀色,戰山發現郎君山並無怒意,見他發問,即刻道:“除了我之外連鬼也不知。不過,我也敢為西北軍中的朋友擔保,他這人口風緊的跟死人似的,絕不會亂說……”


    “噓!”戰山的話沒說完,郎君山忽然豎起根指頭按在嘴邊,兩片鏡光在屋子裏四下亂閃,接著,又一通手勢示意兩人搜查屋子裏麵。


    於是,仨人悄悄地滿屋子翻弄起來,什麽台燈啊座機啊櫃子啊辦公桌椅啊壁畫啊統統不放過,最後,終於在辦公桌的樓板底下找到一隻錄音裝置,正在緩緩地轉動磁帶。


    柯衡圓瞪雙目怒意滿懷上前便要去踹,但被郎君山一手給擋住。他朝二人搖搖頭,並示意一塊離開。


    恢複原狀後,仨人躡手躡腳離開辦公室立馬來到二樓小會議室,在裏麵又是翻天覆地一通檢查。沒有發現異常後,仨人才坐下開口說話。


    “柯衡,你去找幾個可靠的弟兄,從現在起將你的辦公室暗中24小時秘密監控起來,你自己親自坐鎮,定要挖出這隻內鬼來。”


    接著,他馬上對戰山道:“戰山老兄,你負責暗中排查全隊人員,重點甄別與梅青關係最為密切的人,同時包括電訊組,不過我並不以為是這幾人幹的。”


    最後,他叮囑二人道:“你們切記,一定要在暗中進行,發現內鬼先秘密監控起來,千萬莫要打草驚蛇。”


    離開小會議室後,戰山首先去了電訊組,她們正在忙碌。電訊組包括組長在內一共五人,清一色的女人。組長羅瓊,是一位漂亮而精幹的女人,但同時又是那種簡樸端莊的小女人。


    “羅姐,你這身套裝從哪兒買的?簡直太漂亮了!這顏色,這款式,這做工,穿在你身上,既貴氣又大方,既精致還顯身材,這不會是量身定製的吧?”


    “這你就羨慕加嫉妒了?誰叫我家羅姐生得標致呢?這人啊生得標致穿啥都好看,你就是給她披隻麻袋上去也叫人羨慕嫉妒死。嘿嘿,我家羅姐就是生得標致好看。”


    兩個女人纏在羅瓊身邊正在嘀嘀咕咕地把她往死裏誇。這兩人,一個叫喬曼,一個叫陳靜,一個是時髦妖豔的小太妹,一個是小家碧玉似的清純小妹,一個斜身貼住傍著她的膀子,一個乖巧地挽著她的臂彎,而兩張俏臉蛋笑得跟貼花似的,都快貼到羅瓊那張嫻靜而精致的臉蛋上去了。


    正誇得熱鬧,忽見羅瓊臉色微變一身僵挺便知身後來人了,而且來的至少是隊長級別以上的長官。因此,二人神色慌裏慌張地踅身準備開溜。


    “站住!”但沒走兩步便被戰山給喝住,而羅瓊則迅速身子一挺給他敬了個禮。被一聲喝住後,這倆人相視一眼,並一齊吐了吐舌頭,最後才扭扭捏捏地轉過身來垮垮塌塌地向戰山行禮。


    “長官好。”聲音拖遝而又怯生生的。


    戰山滿臉肅然,目若寒星,定定地盯著一通死瞅,把倆女人瞅得渾身發麻,雞皮疙瘩也掉了一地。


    她倆心裏正怵著,而戰山卻又突然將目光轉向羅瓊,沉聲道:“羅組長,帶我去檢查一下你們的裝備。處座有交代,西安是最重要的監控地區,裝備一定要配足配齊。帶我去瞧瞧,看看還需要補充調撥些什麽。哦,對了,你把出入庫及領用賬簿給拿來,我要一一核實一下。你也知道,處座這人辦事認真細致,最恨跟他打馬虎眼的人。”


    就這樣,戰山不顯山不露水地把電訊組給查了個底朝天……


    下午,郎君山去見了老頭子。這老頭子還在火頭上。他們一幹人去的時候,他正“娘希比娘希比”的滿屋子嚷嚷,還摔東摔西扔得滿屋子稀裏嘩啦地一片亂響。


    門口把守的士兵挺得像一尊尊閻羅似的,對郎君山他們一行人的到來也絲毫不法外容情,將他們全身上下搜了個底朝天,連片紙屑也拿在燈光底下照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才放他們進去。


    雖然仍在氣頭上,但老頭子最後還是聽進勸了,答應了和平談判……


    直到傍晚,郎君山這才精疲力竭地返迴大西路56號。雖然疲憊但心裏還是蠻暢快。因為,老頭子很感念他,誇他是忠勇之士,是能臣,是黨國之幹將,在他落難的時候不拋棄,舍身相救,人品難能可貴。


    在被老頭子一通猛誇的時候,郎君山心知自己這迴的寶押對了,特務處即將進入一個輝煌的時代,但他仍沒有沾沾自喜。因為,要將老頭子安全順利地救迴去,隻有和平談判才是唯一的辦法。


    中共擅長借勢,我郎君山也要借一下中共這勢。三號的話他也聽進耳朵了。所以,他必須全力確保和平談判成功。


    迴到56號,他馬上將戰山和柯衡叫入辦公室,向他們部署明天第一輪談判的安全保衛措施……


    隆冬的深夜,寒風瑟瑟,大街上一片蕭殺冷清。56號燈光昏暗,寂靜無比。然而,在黑暗中,一道黑影從西北角上翻越院牆而入,落地無聲,輕靈而又敏捷。


    半蹲著四顧一圈後,黑影幾個縱越飛身攀住大樓牆角,如貓一樣迅速竄上三樓,然後又飛身一躍攀住隊長辦公室的窗台,寒光一閃掏出一把匕首十分熟練地撬開窗戶。


    黑影十分謹慎,輕輕打開窗戶後,又四下掃視一圈,見沒啥異常後才翻身進去,並且熟門熟路地摸到辦公桌下撬開地板探手取出錄音磁帶。


    黑影從原路順利返迴飛越院牆而去。然而,黑影被柯衡跟蹤上了。依照郎君山的部署,他與五個兄弟一直藏在一樓的雜物間裏暗中監視。


    黑影的一舉一動都盡在他們的掌握之中。為了不打草驚蛇,找到黑影的藏身窩點,甚至包括幕後黑手,柯衡決意獨身尾隨跟蹤。


    一路上,他若即若離,始終保持距離。但黑影十分警覺,離開56後,一直往北走,接著又折東繞迴原地,再返迴往南奔去,有好幾迴柯衡都差點被黑影給迎麵撞上。


    最後,黑影又折西而去,這迴再也沒有繞道了。柯衡自是十分小心。見黑影徑直往華清路奔去,他絲毫也沒有懈怠,始終保持距離,深恐黑影又原路返迴被撞個正著。跟至華清路後,見黑影閃身進入前麵的康佳小巷,柯衡迅速快步跟去。


    但小巷裏沒有燈光,一片烏漆麻黑。摸著黑走了幾步之後,他忽然感覺有什麽不對,於是,十分警覺地掏出槍雙手握著一步一步地朝黑暗深處走去。這個時候,他並未急於冒進,而是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三步……


    柯衡正一步一步地走向小巷深處。突然,腦後一道淩厲寒風襲來,他心中一凜急忙翻身一槍。霎時,“砰”的一聲脆響,槍口一道火光瞬間閃出。


    閃光中,隻見一道蒙麵黑影倏地翻身而去迅速隱入黑暗深處,但身後馬上又是一道勁力猛然攻擊而至。


    他渾身一寒毛發頓立,來不及細想,急忙向前撲去,然後猛一蹬地彈身而起,淩空翻身又是一槍過去,但黑影速度極快。


    隻見那曳光中黑影縱身往斜刺裏閃去,接著,猛一蹬牆朝他撲麵而來,柯衡猝不及防,隨即被一記寒光劃過,右臂頓時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痛徹骨髓,手忍不住地抖了一下,連手槍也差點脫落。


    他緊咬牙關穩住自己,並立即換手握槍“砰砰砰”地連開幾槍,這下令黑影大吃一驚,滿以為傷其右手便能至對方失去攻擊能力,但沒有料到他左手比右手開槍更加利索,因此心中萌生退意。


    在柯衡連續開槍的時候,隻見黑影飛身竄上半空,然後斜身順著牆壁朝巷子深處飛去,一息之間便沒了蹤影。


    這黑影的身法和功力著實厲害,令柯衡也心生寒意,難道這並非內鬼而是外敵?這不可能啊!外敵絕對不會如此熟悉特務隊的內部環境,而且這也並非是第一次竊聽,隻有內鬼才能做到。


    返迴去後,柯衡立即向郎君山報告自己發現內鬼的情況,並檢討自己因為低估對手而打草驚蛇。但郎君山並未責備,反而還一番好言安慰。


    “沒事。你也別太把這當一迴事,你也辛苦了,迴去處理下傷口,安心睡個好覺,養足精神確保明天談判的安全。”


    盡管如此,但柯衡心裏仍是難安……


    第二天清早,郎君山帶領特務隊全班人馬從大西路56號準時出發。談判地點設在華清大酒店三樓會議室,而整條華清路上則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被滿大街的東北軍西北軍士兵圍得跟個鐵桶似的。


    特務隊負責酒店內部警戒。進入酒店後,郎君山將特務隊分為四個小組。第一組守衛會場,他自己親自帶隊。第二組警戒會場樓道,由戰山帶隊。第三組負責樓梯間警戒,由副隊長金山銀帶隊。第四組負責一樓大廳警戒,由柯衡帶隊。


    當然,酒店裏除了特務隊之外還有東北軍西北軍兩支警衛連把守,這防衛不可謂不森嚴……


    收到特務隊內鬼提供的情報後,栗子心裏忍不住地一陣興奮。這真乃天助也!因為她正巧住在華清大酒店的三樓,並且自己所住房間離會場也就幾步腳的路程,去會場一支煙工夫不到。


    並且,她命令九井帶領他的特攻隊連夜潛入酒店,並藏身於後廚的庫房之內,同時命令刺刀四號隱蔽待命,隨時聽從她的調遣……


    上班時間到了,一群女服務員來到女更衣室裏準備換裝上班。她們像一群百靈鳥似的嘰嘰喳喳吵吵嚷嚷,一會兒響起一片嬉笑聲,一會兒又傳來幾聲嬌罵聲,反正一個個都吵鬧得十分歡實。


    很快,她們換完裝一個接一個地離去,但剩下最後一人,是一位小姑娘,生得眉目清秀,滿臉稚氣。因為來得晚一些,所以大夥離去後,她仍一邊慢慢吞吞地換裝一邊對著更衣鏡不停地打量自己,並時不時地鬧個鬼臉。


    她嘴裏輕輕哼著一曲時下火爆流行的“玫瑰少女”。嗓音很好聽,歌也唱得很美。“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地折騰了大半天,她終於換完裝,轉身正要離去……


    突然,從身後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捂住她的嘴,緊接著又伸出一隻手來端住她的頭猛力一扭,便聽到“哢嚓”一聲,脖子被擰斷了,這小姑娘瞬間癱下。


    這身後之人正是栗子。在郎君山和特務隊進入三樓之後她便立即離開房間藏身於女更衣室裏。殺掉小姑娘之後,她立即將屍體塞入櫃子。


    然後,她一身服務員裝束推著小推車現身樓道慢步向三樓走去,並一邊走一邊四下打量。


    依據自己所定的行動方案,她必須要進入會場,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證行動取得成功。


    來到一個轉角處,她扔掉小推車,然後迅速竄出窗外,再順著落水管向三樓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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