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青紅幫眾弟子滿街尋找,在古姆小巷裏終於發現兩道新鮮的輪胎印。


    金維安叫譚丙拿手電而自己則拿手比量。比量完後,他一邊仔細端詳一邊對譚丙道:“瞧,這是汽車製動時存留下的,從這製動粉塵的顏色來看,顏色灰偏黑,這黑色的是製動片製動時存留下來的碳素、石墨和含鐵纖維混合塵埃,保持如此新鮮,都未來得及被風吹散和完全氧化。所以,我推斷時間不會超過兩小時。”


    停了片刻之後,他瞅著另一道輪胎印自言自語地嘀咕道:“輪胎印寬四公分不到,縱向條紋,應該是theadv8,1932年產,v8發動機,排量2.2升,側置式氣門。超載40%,應該超載三至四人。”


    見他輕輕拍了拍手,譚丙明白他這是要完事了。兩人一直都很默契,對金維安的肢體語言十分熟悉,就像熟悉自己一樣。結果不出所料,他起身調頭自顧自地離開。


    迴到醫院大院,沒等潘盛和問起,金維安馬上開口道:“現在,我基本可以斷定,綁走小雨的十有八九是特務隊所為。一、從留下的鞋印來看,清一色的是三節頭牛皮鞋。這是他們統一的製式黑色牛皮鞋。二、從車轍來看,為福特v8存留下的,在榮城能同時使用兩輛福特轎車出行的人不多。人數十四至十六人,離開的時間,淩晨2∶00左右。大致方向往西……”


    “行行行,行了。你說這是特務隊所為是吧。我不要過程,隻要結果,過程分析是你的事。好,辛苦這麽久,你該累壞了,快迴去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事都交給我。明天,我一定將小雨交還給你,我先替小雨心疼你一下。媽的,也不知小雨咋就瞧上你了,還那麽死心塌地。小金子,你比我差遠了。要想配得上我閨女,你得學學我。你瞧,我多出類拔萃呀。大哥,走,我們幹活去。”


    這個時候,潘盛和開始風風火火的,臨走了也不忘教訓金維安幾句。


    “慢!”金維安連忙製止他,攤開雙手滿臉凝重道:“伯父,你別著急,我們不能這樣去要人。他們打死也不會承認,難道你能跟他們直接開戰?”


    “嗬嗬,小金子,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有這麽蠢?你就瞧好吧,今晚,他們定會乖乖地將小雨給送迴家。”


    見他攔住,潘盛和扒拉一下,滿臉笑容地邊走邊擺擺手道,說罷,迴頭朝他眨巴眨巴幾下,一股老狐狸的味道。望著他離去,金維安的眼底滿是期待。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忙了這一大晚上,金維安實在是太困。一時間,隻見他哈欠不止,涕淚橫流。


    停下後,他朝譚丙他們揮揮手道:“都迴吧。辛苦你們了,迴去都好好睡上一覺,晚上馬蘭花見。”


    馬蘭花就一路邊餐館,聽說又要去那,這也太不靠譜了吧!齊齊嗤了聲後,大家連連翻著白眼鄙視而去……


    在當陽路無名地下室裏,那個叫栗子小姐的女人依舊盯著牆上的地圖。


    她身後畢恭畢敬地站著一個蒙麵男人,一直在等待栗子小姐開口。


    “你都查仔細了?那重傷之人當真是清榮大哥?被那女共黨給救活了?”栗子小姐頭也不迴地詢問道。


    昨天,刺刀小隊執行她的命令展開複仇行動,久久不歸,她已預感到了,這四小隊定然是兇多吉少,但沒有料到,他們竟然會全軍覆沒。


    對於其他人之死,她都可以漠然而不關心,因為這是他們的宿命。於軍人而言,戰死最平常不過。戰爭就是命運之收割機,就是草菅人命,就是用鮮血去洗滌一代人的靈魂,然後重鑄,使之升華,變得高尚。


    然而,她唯獨對大島清榮不舍,耿耿於懷。她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從小就在她身邊,年齡雖然比她大不了多少,但對他像父輩一樣依賴。見他一去而不複返,她派人去打聽,去尋找,卻都毫無音信。這迴終於有消息了。


    蒙麵人知道倆人的關係。跟她一樣,他也十分關心大島清榮,因為這是他的親哥,隻不過為了潛伏而鮮為人知罷了。


    “在醫院,因為特務隊綁架了那名女共黨,胸口的傷得不到處置,他隨時都有危險。”


    “能接出來嗎?我們另外找一家醫院。”


    “這恐怕不行。我詳細詢問過了,他負了好多處傷,最要他命的是那顆離心髒隻差一分的子彈。為了保他命,那女共黨先沒動,說要等他那口氣提上來後再取,那樣的話更保險一些。如果此時搬動,肯定會要了他的命的。”


    “啊!那麽危險?這該死的特務隊!”忿忿一聲後,她頓下抬手撫著額頭緊皺眉頭。沉吟半晌後,問道:“能否找另外的醫生,或者在外麵找?”


    “這恐怕不行。那女共黨是全榮城最頂尖的胸外科醫生,如果她都不敢取那就再也沒人敢了。”


    她又陷入沉默,並緊閉雙目。但片刻之後,她倏地睜開,目光豁然一亮,道:“去,你們去找,我也派人去找,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那名女共黨。有了消息之後,再通知巡捕房,對,還有她父親。到時候,你要盯緊點,千萬別讓特務隊發現清榮大哥,無論如何也要救活他。”


    “是。”應了聲後,蒙麵人悄悄退了出去。


    栗子小姐依舊盯著牆上的地圖……


    就在林子山行動的時候,張明寧和趙虎二人在忙著一樁大事。送走雲清之後,他倆徑直趕到華陽路117號。這是一處小樓房,在巷子深處,十分偏僻。


    倆人走進院子後,於鐸連忙迎上前來,報告道:“老大,龍虎的事情有眉目了。方才葛剛又去龍虎被害現場重新複查了一遍。經過現場還原。當時,現場兩人,一名女性,一名男人,他推斷,龍虎又犯了老毛病,要強上那女人,倆人進行過一番撕扯,把那女人的衣物全給撕碎了。在他正要行好事的時候,一個男人突然出現了,並在背後開槍,一共開了兩槍,除了留在胸窩裏那枚彈頭外,在現場找到了那枚穿過頸動脈的彈頭,都屬同一把槍射出,而且是柯爾特1911,我們的標配。因此,現在可以肯定,槍殺龍虎和救走那女人的是我們自己人。”


    倆人都沒有插嘴,一邊聽著於鐸講一邊朝屋裏走。在客廳坐下後,張明寧問道:“彈頭送去做彈道檢測了嗎?”


    “早送去,估計這會兒該有結果了。”


    趙虎瞟張明寧一眼,冷笑道:“寧哥,已經很明顯了,這男人就是林子山,眼下隻差他那把槍了,要不明天我們下他的槍?隻要把槍坐實就可以抓人。”


    張明寧搖了搖頭,“不行。眼下他是代理隊長,並且他還是處座的人,下他的槍恐怕沒那麽簡單。”


    說著,他扭頭看向於鐸。於鐸莫明所以,納悶道:“老大,咋啦?我沒說錯話吧?”


    張明寧輕輕笑了,“他那把槍就交給你辦。”


    聞言,於鐸立刻一聲慘叫,“啊!我咋這麽命苦啊?”


    張明寧和趙虎板著臉屁顛屁顛地走了,出了門後,二人實在憋不住又一齊噴了……


    抓到潘雨辰後,林子山他們徑自趕往金衛路10號。這裏臨近市郊,院落式民居,在一片密密實實的竹林深處,極其隱蔽。


    他們人人戴著麵罩。將潘雨辰扔進柴房後,留下孟同看守之後,其他人都各自迴房間睡覺去了……


    大家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陸陸續續起床洗漱,用早點的時候,林子山問孟同道:“她啥時候醒的?沒鬧吧?”


    “你們離開一會兒她就醒了。她鬧個屁呀,捆得跟隻豺狗似的,這嘴也堵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你們誰這麽缺德,這樣金貴的嬌小姐居然弄雙臭襪子給堵嘴裏,太不講武德,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隻怕她現在又該熏暈死去了。”


    眾人正低頭噓噓地喝著稀粥,被他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數落,頓時都忍不住一齊噴了,噴得滿屋子滿地下都是飯粒……


    在昏昏沉沉中,潘雨辰悠悠醒來,頭上套著頭罩,什麽也瞧不見,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嘴裏還一股惡臭,惡心得要吐,但又被堵得慌。她使勁掙紮幾下,但又無法動彈。


    於是,她慢慢冷靜下來,開始一點一點地捋著頭緒,腦子裏也漸漸清晰起來,自己應該是被人從醫院綁架到這兒。可這是哪兒呢?綁架自己的又是些啥人呢?難道是特務隊?


    她心裏非常明白,自從自己的身份暴露後,他們不敢明著抓人,便暗中綁架自己,這種下流的勾當也隻有他們才幹得出來。既然遭他們綁架了,那麽接下來就是刑訊,自己終於麵對嚴刑酷打了……


    正思忖自己將要如何應對的時候,突然聽到“咣當”一聲,緊接著又傳來“吱呀”一聲,還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應該是要刑訊了!潘雨辰啥也不想了,幹脆閉緊雙目。很快,她被鐵鐵和劉生發兩人給拎了起來,然後緊緊挾著到了另一間屋子裏。


    接著,她的雙手被吊起來,懸在半空中,連人也懸了起來,隻能踮起腳尖,渾身被扯得酸痛酸痛,嘴中那惡心的東西終於拿走,而頭罩卻仍不給摘下,她仍隻能茫然地望著眼前一片黑暗。


    屋子裏,林子山坐在一把竹椅上,一點也不結實,人一晃動便“吱呀吱呀”地搖晃。他盡量保持平衡,不讓自己的身子動,緊抿著嘴,靜靜地打量著潘雨辰。


    林一和湯強分立林子山兩旁,倒背著手,半叉開雙腿,目不斜視,如臨大敵,一副森嚴兮兮的樣子。


    孟同和劉生發一人握著根鞭子,身邊擱著滿滿的一桶鹽水,兩人都一副酷酷的表情,猙獰而又兇橫。


    屋子裏靜得出奇,靜得連掉根針的聲音也能聽見。潘雨辰的心裏也沉靜得出奇,她已經漸漸適應屋子裏像死亡一樣的寂靜。


    不過,她感覺到眼前燃著一爐炭火,雖然暖暖的,但周身仍泛起陣陣寒意,冷颼颼的,令人心顫。


    許久之後,林子山終於開口。


    “潘雨辰,如果不想吃苦頭的話,你就配合我們。對你也沒啥要求,隻需我問你答,我問啥你照實迴答就是,隻要配合,我絕對不會為難你。聽明白了嗎?”


    他的話音落下後,眼前又陷入一片沉寂。頭套中,潘雨辰倔強地緊抿著嘴,半天也沒有吭聲。


    見狀,林一厲聲道:“潘雨辰,別敬酒不吃罰酒,我可沒那好脾氣。再不吭聲就先讓你嚐一頓我們的開胃菜。”


    林子山抬手輕輕撓了撓鬢邊,接過話頭道:“潘雨辰,別死撐了。你的身份我已查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29年赴法國留學,30年入黨,代號‘黃鶯’,迴國以後一直作為共黨的一枚閑棋冷子長期潛伏。但你根本沒有料到,前段時間你的入黨介紹人於洪在江京被捕,還沒等我們上刑他馬上就招供了,供出了一批共黨分子,其中就包括你。都到這般境地了,你撐也沒用。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不想對你來狠的,你一嬌滴滴的豪門大小姐那經得起我這些手下的一番折騰。說吧,你隻要告訴我榮城地下黨市委的頭頭是誰就足以,其他人你可以不說。”


    潘雨辰終於弄明白自己為啥會暴露了,原來是被於洪這個死叛徒給出賣。於洪是自己的革命引路人。


    在榮城大學念書的時候,她積極參加學生運動,積極向黨組織靠攏。而於洪則是她的國文老師,又是是榮城大學地下黨負責人。見她積極要求進步,十分活躍,便將她發展為地下黨的外圍人員。出國留學後,於洪趕赴法國特地通知她黨組織批準了她的入黨申請,並為她舉行入黨儀式。後來,於洪調任江京地下黨市委書記。從此以後,兩人未發生過任何聯係。


    誰曾料到他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鬼,沒有一點骨氣。他的叛變,令江京地下黨遭受毀滅性的打擊,幾乎喪失殆盡。這件事,因為特務處一直秘而不宣。所以,連上級黨組織也一直被蒙在鼓裏。


    林子山今天不說,潘雨辰自然也不知情。這個時候,她隻有滿腔憤怒。


    “林子山,你這卑鄙的家夥,你以為蒙住我的頭我就不知道是你綁架我嗎?我呸!到底是習慣於戴著麵具過日子的人,老害怕見光。像你這種見光就死的人我永遠也瞧不起。別廢話了,你查清楚了又能咋樣,別枉費心機了。在我麵前,你玩這一套把戲根本沒用。”


    “欸,你這死共黨死硬死硬的。孟同,去,給她摘下頭套,先給一頓開胃菜。”


    見她如此強硬,林一終於動怒了,而林子山的臉上則仍是毫無波瀾。他緊抿著嘴一眨不眨地瞅著孟同劉生發二人高舉鞭子一下一下地招唿在潘雨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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