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虎灣山中有一個叫方竹坡的小山村。村子不大,住著六戶人家,也就四五十口子人吧。他們世代以打獵為生,很少出過這大山,都十分淳樸善良,忠厚老實。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裏人美風景也真的很美,像畫上去的一樣。


    東邊,紅雲山,山高得跟天連在一起。半山腰下青翠欲滴,滿山滿坡的方竹蔥蔥蘢蘢。風一吹,竹林蕩漾起伏,似一灣碧海。


    半山腰上,丹霞橫亙幾十裏,峭壁千仞,猙獰無比,常年雲霧繚繞。日落時,漫山紅遍,紅雲嫋嫋,像座火焰山似的。


    西邊,山勢低矮,層巒疊嶂,萬山逶迤,一望無際。南邊有象背山,北邊有馬頭山,村前一條山溪潺潺而下,山道彎彎繞繞,順著溪水盤山而去。


    方竹因方方正正而得名。所以,常玉娟率隊來到這裏後便決定駐紮下來。她說,這裏連竹子都長得方方正正,那人也肯定堂堂正正。但隊伍沒有進村子,而是在村後的紅石坳搭窩建棚安營紮寨。


    紅石坳在紅雲山下,一個方圓不到一裏地的山窩窩,但竹海碧天,背倚紅雲,溪流潺潺,有山有水,的確是個住人的好地方。


    隊伍剛到這裏的時候,村民們膽怯,都躲在家裏不敢出門。後來見隊伍不進村子,又都十分好奇,便悄悄去偷看,見戰士們和普通村民一樣,開荒種地,砍柴打獵,一個個又慢慢開始搭訕親熱,最後開始來來往往走動起來。


    走動得最親熱的有村西頭的王德順和村東頭的李三福兩家。


    王德順五十剛過,卻像個年已古稀的老頭一樣,佝僂著背,一頭雪白雪白的頭發像經年的雪山一樣,滿臉的褶子跟犁翻的田一樣,但人熱情爽朗,天天打著哈哈,逢人就笑,見人就嘮,沒過些日子便跟榮華混得稀熟。


    李三福是方竹坡的村長,年約四十七八,人長得精神,方頭大臉,個子中等,最喜歡下象棋,跟宋亞軒熟絡後,每天傍晚一丟下飯碗就提著隻黑布袋子腋下挾著塊木板跑到窩棚裏拉著他下棋。


    棋子棋盤都是自己拿木頭雕刻的,油膩烏黑,跟他這臭棋簍子有得一拚,但棋臭人卻好得跟濟公一樣,既溫和又十分熱心,村裏人誰家磕磕碰碰,他都會去開導勸解,主持公道。


    駐紮些日子後,戰士們跟村裏人也都漸漸熟絡起來。人就這樣,走動頻繁了,便沒有了隔閡。


    於是,戰士們開始上門上戶幫著他們幹活,哪家有個三病兩災,哪家有個紅白喜事,甚至連哪家的豬牛下崽也都會去幫襯一二。


    因此,村裏的人也不把戰士們當外人,好得就跟一家子似的。


    以前,常玉娟外出通常會將隊伍交給林子山打理,現在不一樣了,榮華成了這隊伍的內當家。他心細,待人又溫和,戰士們也都喜歡跟他在一起。


    野狼穀一戰後,“蜜蜂行動隊”四個滿編分隊打得隻剩下兩個分隊不到,人員由一百八十三銳減到五十三人,但骨幹成員都幸存了下來。在鐵狼寨休整的時候,常玉娟將隊伍重新進行整編,劃分為三個小隊:


    行動小隊,三十二人,隊長和副隊長由淩飛和明光擔任,負責偵察和行動。


    特偵小隊,一十二人,隊長和副隊長由宋亞軒和阿怒擔任,負責警戒保衛及機動行動。


    內勤小隊,七人,隊長劉小妹,負責後勤保障。


    來到方竹坡之後,常玉娟依舊命令全隊蟄伏,不展開任何行動。隊員們按照她給出的偵察、突擊、穿插、爆破、格鬥五個科目堅持天天訓練。因此,在營地還專門搭建了一個格鬥場。


    格鬥場上,木偶、木樁等訓練設施,隻要是木頭能做的都一應俱全。


    除了在格鬥場進行近戰格鬥訓練之外,榮華率領戰士們還在紅雲山中進行叢林穿插、巷戰突擊、偵察跟蹤、攀岩架空、爆破襲擊、狙擊阻擊等項目訓練。


    隨著訓練強度的日益加大,戰士們的消耗也越來越大,因此後勤小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從鐵狼寨帶來的糧食沒幾天便消耗一空,從村子裏購買到的餘糧也不多,眼看這吃飯成了大問題。


    榮華有些著急,這隊長他們四人進城一去半個多月怎麽也不見人迴返呢?不會出了啥問題吧?


    傍晚,他迎著冷嗖嗖的寒風在山口一會兒佇立眺望一會兒來迴踱著,地上的枯草也全被他一個一個來迴給踩碎。


    宋亞軒站在窩棚門口瞅著,心知這是怎麽迴事。猶豫一陣後,他緩緩過去陪榮華一起待著。


    天越來越黑,風越來越凜冽,山裏就這樣,早晚溫差比較大,這十冬臘月的,白天凍死貓,晚上凍死狗,到了晚上幾乎滴水成冰。


    宋亞軒抄著手縮著脖子牙齒戰栗得跟碾米一樣,顫聲道:“榮華,別等了,天都黑了,這個點,他們迴不來。這樣吧,明天我們帶著隊伍到榔山去進行叢林作戰訓練,為期一個月,那裏有的是獵物,既進行了作戰訓練又解決了眼下燃眉之急。留下三人看家,剩餘的糧食全留給他們。”


    聞言,榮華瞅著他沉吟許久,最後,眨眨眼道:“行,這是個辦法。你留下記號,免得隊長費時間找。”


    榮華也是個說幹就幹十分爽利之人,迴到窩棚,向大家一宣布便都緊緊張張地忙乎起來。


    第二天清晨,榮華率領隊伍悄悄東去……


    從鴻運茶樓脫險後,常玉娟和淩飛還有劉小妹三人直奔當陽路58號,這是他們早已準備好的安全屋,一間小院落,在巷子深處,比較偏僻,既安靜又安全。


    來到小院前麵,在周圍仔細查看一番之後,淩飛朝常玉娟點了點頭,表示沒有發現異常。於是,三人進入屋子。


    劉小妹馬上忙著去點火燒水做飯,倆人坐下後,常玉娟望著淩飛緊蹙眉頭道:“都怪我太大意,首長應該把第一套接頭方案也告訴給林子山了。不過,我百思不得其解,地下黨為啥沒派人接頭?現場又不像被他伏擊過,而他明明掌握我們的情報卻又為何不打埋伏?”


    淩飛道:“或許地下黨根本沒有收到我們要聯係他們的情報,林子山掌握後冒充地下黨向我們發出接頭信號?還想勸降我們吧?”


    常玉娟冷哼一聲,憤然道:“妄想!這簡直是癡人做夢!”接著,又不無擔憂道:“不知明光咋樣啦?他脫險了沒?”


    “你放心,他人賊著呢,這會兒肯定在迴來的路上。”


    “但願吧。明天我們啟用第二套聯係方式,地下黨也肯定在等著我們聯係。”


    劉小妹十分伶俐,做事利落,沒過兩盞茶工夫,一人麵前擺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


    望著桌上的熱湯麵,淩飛吞了把口水,而肚子裏又不失時機“咕咕”地叫了幾下。這個時候,大家才感覺到了餓。


    於是,三人埋頭唿唿地狼吞虎咽起來。吃了幾口後,常玉娟忽然問道:“小妹,給明光備好了嗎?”


    小妹笑道:“娟姐,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這即便是要少都隻能少淩飛的也絕不會落下明光半根。”


    聞言,淩飛朝小妹翻了翻白眼後,揚起筷子作勢要敲她的腦門子,並佯裝生氣道:“欸,你個臭丫頭,我啥時候得罪你了?”


    見一雙筷子朝自己敲來,小妹偏頭躲過,立即撒嬌道:“娟姐,你瞧,淩飛他欺負我。”


    這忙裏偷閑輕鬆一迴也自是一番樂趣。常玉娟佯裝沒瞧見,馬上埋頭一邊扒拉著麵條一邊道:“哪呀?我沒瞧見。”


    見娟姐隔岸觀火,劉小妹不樂意了,她噘著小嘴嘟噥道:“娟姐,你壞,你就知道偏袒淩飛。”說著,眼珠滴溜溜地轉一圈,馬上又撇撇嘴道:“哼,我宣布罷工,從明天起,淩飛,你做家務,洗衣做飯全歸你啦。”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像是有人來了。雖然很輕微,但常玉娟依然聽到。她立即舉手噓了一聲,然後側耳傾聽。


    淩飛也聽見了,他馬上拔出槍掠至院門,舉槍緊貼住圍牆,俯身從門縫裏朝外瞧去。看了許久,他將槍插入腰間朝屋裏二人搖了搖手,道:“沒事,是明光。”


    話音剛落,便響起了三下敲門聲,兩長一短,門外果真是明光。


    他環顧四周一圈後才開始敲門,敲完,又馬上警覺地朝四下掃視一圈才輕輕推門。裏頭,淩飛早已扒拉開門栓。


    見明光安然無恙迴來,大家自是一番高興……


    翌日清晨,常玉娟起得很早,她拉開窗簾推開窗扇朝外麵瞧去,屋外一片白,正洋洋灑灑地飄著雪花。


    頓時,一股清新而凜冽的風拂麵而來,常玉娟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清爽,心裏豁然開朗。這雪真美!她微微傾身過去朝窗外饒有興致地看去,這雪已在地麵屋頂上鋪下了薄薄的一層,這城市一片銀白……


    “哇,終於下雪了,這雪真漂亮,我喜歡!”這是小妹的歡叫聲,她也起床了,正興高采烈地樂著呢。


    兩權相害取其輕,為了防止萬一,常玉娟讓四人一人睡一個房間。這樣雖然單個人的風險有所增加,但不會被人全被堵死在一間屋子裏頭,萬一有人突然闖進來,四人相互支援相互配合的可能要多上好幾倍。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眼下在這榮城,這詩應改為“晨起開門雪滿城,雪晴雲淡日光寒”。


    雪雖美,但心不靜,該忙去了。常玉娟走出房間叫道:“淩飛,你跟我走,明光,你和小妹在家守著,千萬別出去,小心被特務跟蹤。”


    瞅著常玉娟和淩飛出去的背影,小妹噘著小嘴一臉的不樂意……


    半個時辰之後,常玉娟和淩飛打黃包車到了離法租界最近的花陽路。


    在25號,倆人警覺地掃視四周後,淩飛靠著牆角拿出張報紙讀了起來,而常玉娟則慢慢走到屋後,然後靠著牆蹲下手在身後摸索著,摸到一塊活動的磚後抽出塞入一張折紙,再迅速恢複好離開。


    這是三號交代她的一個死信箱,有專人在每個月的第二個周末日來查看一次,是最緊急的聯絡方法。雖然有些冒險,但情勢所迫,不得不為。今天就是聯絡人來查收信件的日子,但願能順利聯絡上。


    做完這一切後,倆人開始往迴走。這個時候,天空正飄著雪,而且越下越大,路上行人寥寥。


    走到李子園路口時,常玉娟忽然停下,朝淩飛使了使眼神。他何等機警,他頓時明白,倆人被跟蹤了。於是,他迅速閃入身邊的小巷。


    而常玉娟仍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她眼角餘光驀地發現身後有人影倏地一閃躲入一條胡同。


    抓住這機會,常玉娟立即快步走入一條小巷。身後,那人影也迅速跟了過去。


    常玉娟沒有迴頭,加快速度朝小巷深處走去。走了一段路後,她忽然停下,頭也迴地喊道:“林豆,你出來吧。別躲躲閃閃了,我早知道是你在跟蹤。”


    身後,沉靜了一會兒,忽然響起擊掌聲,緊接著,又響起林豆的聲音:“不愧是伏龍芝軍事學院的高材生,紅軍特務連連長,這聽音辨人的能力非同一般。佩服佩服!”


    她從一道牆角處閃出,一邊擊掌一邊繼續道:“不過,我本來要去法租界辦點小事,但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不料,居然在這遇上你了。既然遇上,我們可是老朋友了,不妨尋個地兒坐下聊聊?我知道前麵不遠有家店的咖啡味道不錯,有意去嚐嚐嗎?我請客。”


    常玉娟仍沒有迴頭。她冷笑一聲,道:“我忙著呢,沒這閑工夫,要去你自個去吧。不過,我給你個友情提示,此刻,在你身後有支槍口正瞄準著你。千萬別亂動,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嗬嗬,這我早知道,不就是一個淩飛嗎?你也太不夠朋友了,居然要打我伏擊。別價呀!其實,我也沒啥惡意,隻不過突然遇見老朋友,不過來招唿一聲,好像沒盡到地主之誼,以後相見會怪不好意思的。因為,我並非小氣之人。”


    “你算了吧,別惺惺作態了。要打我也不欺負你。我和你打,淩飛指定不會插手。怎麽樣?”


    “嗬嗬,我才沒這閑工夫,走了。”


    說完,她身形一動飄然而起朝屋頂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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