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薑民秀沒醒來之前,靳紫皇已經和那幾位專家級別的醫生們尋問過情況了,大致就如莊嚴向他匯報的那個樣子,沒有什麽偏差。


    薑民秀的腎功能不好,父係遺傳占了大半的因素,而這次被小姑娘捅那麽一下,隻是一個誘因。


    即使沒有這麽一下,隨著薑民秀越來越趨近於成熟,經曆的事情也會越來越多,腎功能的缺陷早晚會暴露出來,如今發現了,趁早醫治,也是好的。


    靳紫皇知道確定的結果,也好對程婧嬈有個交待。


    他的事情還很多,沒有太時間陪在這些專家醫生身上,他吩咐莊嚴對各位一一表達感謝之後,在薑民秀沒有好之前,請他們輪流值守,他必須要對薑民秀健康活著做到確保萬無一失。


    靳紫皇去病房時,就見著程婧嬈坐在病床前,入定一般全神貫注地看著薑民秀,想來這時,不太適合打擾程婧嬈。


    他馬上還有一個視頻會議要開,不能陪程婧嬈太久,但他要把從專家醫生那邊得來的消息告訴程婧嬈,免得程婧嬈憂慮擔心,他把站在門口的安薔叫了出來。


    安薔和他,他們兩個雖然彼此看不順眼,但在程婧嬈的事情上,還是非常統一的,他們都是深愛著程婧嬈的人。


    靳紫皇把情況說完,安薔點頭,在靳紫皇沒來之前,她已經聽那幾個專家醫生說過了,但是這同靳紫皇自己當麵和她講的效果畢竟不一樣——她之前還怕那幾個專家醫生有所隱瞞。


    “婧嬈母子這裏,要你幫忙先照顧了,我要晚上才能過來,等著婧嬈狀態好些,你把民秀的情況和她說一下,勸著她別太著急,現在這醫療手段這麽先進,日新月益的,等著民秀大了,說不定不用腎都一樣能活。”


    靳紫皇說了這麽多話,還是不放心把程婧嬈交給別人照顧,哪怕對方是安薔,他都不覺得由他自己來說,更好些。


    不過,出乎意料,這是安薔第一次不想懟靳紫皇,她竟然很心平氣地說:“你和婧嬈之間雖不用說一聲謝謝,可是這聲謝謝,我還是要替婧嬈說的,民秀如果真的沒有那顆腎髒了,我想婧嬈一定會把自己的腎髒補給民秀的,這是我不想看到的,人都有私心,我希望我最好的朋友健健康康、不缺絲毫。”


    哪怕她也很真心疼愛小帥哥,這都是建立在小帥哥是程婧嬈的兒子基礎上的,如果沒有這層關係,多帥的小帥哥,她都隻是往床上拐的時候用用心,哪裏會有真情,問問李暮陽就知道了。


    安薔想說的,正是靳紫皇心裏想的,他隻是沒有表露出來,他也怕薑民秀真出大事後,程婧嬈會做出過激的、不愛護自己的舉動來。


    既然他和安薔的意見達成一致,他暫時可以離開醫院一會兒,開完跨國視頻會議後,他還要在省城會見兩位客人,說是晚上,怕真是要很晚,有安薔陪著程婧嬈,他哪怕不放心,也能在開導安撫程婧嬈方麵好一些,起點作用。


    靳紫皇走後,安薔沒有進病房,而是守在了病房外,她也以為這個時候,她不適合打擾程婧嬈和薑民秀母子之間的守護陪伴。


    幸好薑民秀沒有讓程婧嬈等得太久太熬心,下午二點多的時候,薑民秀漸漸有了意識,他緩緩睜開眼睛,有那麽一刻是十分迷茫,不知身在何處的,像初生的嬰兒,看到這人世的第一眼,新鮮、驚奇又不知所措。


    他本能地去尋找令他覺得安全、溫暖的所在,然後,他偏頭時看到了守在他床邊,眼眶微微泛紅的程婧嬈。


    “媽!”


    看見程婧嬈就守在他的身旁,他不由自主地挑了挑唇角,勾出一絲滿足的笑來,覺得安心了,好像沒睡夠似的,又閉上了眼睛。


    “民秀!”


    程婧嬈沒想到兒子睜開眼睛、叫了她一聲‘媽’後,又閉上眼睛又要睡,她不敢大聲地喊,連忙起身摁了床頭的唿喚鍵。


    一分鍾之後,跟著輪班醫生進來的,不隻有兩名護士,還有安薔。


    安薔比著那醫護人員都快,她幾乎是三步並兩步,一個箭步飛竄到程婧嬈身邊的,什麽淑女形象都不要了。


    安薔一手握住程婧嬈的肩膀,緊張地問:“程程,怎麽了?”


    “沒什麽,”程婧嬈反手握了握安薔放在她肩膀處的手,轉頭對來的醫生說:“我兒子剛才醒了一下,喊了我一聲媽,然後又睡了,您看……他這種狀況沒事吧?”


    那位醫生聽完程婧嬈的描述後,帶著兩名護士,仔細給薑民秀做了一個檢查,又查看了各項儀器的數據。


    確定完後,醫生肯定地和程婧嬈說:“程小姐,病人狀況穩定,剛才他醒過來,就說明沒有什麽事了,至於為什麽又睡了,可能是……累了,真的想睡,等他睡醒了,就睜眼了。”


    醫生的話大概可以理解為薑民秀沒醒之前,是麻藥和傷痛引起的昏睡,而醒了又睡,就是薑民秀自己覺得累,想睡一會兒了。


    “真的是這樣嗎?”程婧嬈不想置疑醫生的話,可她又真的害怕兒子有事,“那等他醒過來,我需要做些什麽?”


    “程小姐,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喊我們就好了。”


    醫生很有禮貌地表示,兩名護士附和著點頭,靳先生出大價錢養著他們,不是讓他們白吃飯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是時候要他們表現了。


    程婧嬈:“……”


    好吧,有專業人士幫忙敲定,她也能輕鬆些,等著她兒子醒過來的時候,她再問個具體吧。


    有著這一痛折騰,醫護人員出去後,安薔就沒有再出去,她隨手拽過來一把椅子,坐到了程婧嬈旁邊,把靳紫皇臨走前和她說過的話,不添不減地轉述給程婧嬈知道。


    “我以前呐,一直很反對靳紫皇和你在一起,就怕他會給你招來災禍,你看看他家族那些男人女人,死的都不明不白的,到他這裏,更是人丁單薄,瞧著都可憐,可是從這迴來看,巨大的風險和巨大的優榮是成正比的,要是沒有靳紫皇傾力相助,依民秀的傷情、依我們的能力,大概在留原市第一人民醫院做的裁決就是最好的了。”


    安薔是該浪漫愛幻想的時候,不缺乏那種氣質的女人,換到實際來,她又是最能看清楚這些的,一個做律師的女人,表麵上看著單純,心裏總不會真的單純的,她此時說的結論,都是對程婧嬈邁出下一步,最好的推進。


    “我哪裏能不明白,他對我的心意,天地可鑒,”


    程婧嬈和靳紫皇之間,從命從運,這些年來都是如此,要說有愛情,那必是濃到深處化為淡了,卻淡進了骨子裏,要說沒有愛情,就是彼此看著對方,都覺得可以過一輩子。


    上一世,程婧嬈對此並沒有今生這麽深刻的理解,可能是那時沒有經曆這麽多的生生死死吧,有許多事情沒有看開。


    “嗯,你看得到就好,最後這些事情,還是要你自己決定的,”


    安薔忽然想起她昨天敷衍程婧嬈她爹程老爺子的事,這都下午三點多了,估計著程老爺子就是喝再多的酒,這時候也該醒過來了。


    現在沒打電話過來,想著應是等晚飯的點兒,外孫子沒迴來,他再問吧。


    “你爸那裏,你一會兒打電話和老人家說一聲,可千萬別讓他打到我這裏,我敷衍老爺子的時候,頭都大三圈了。”


    這活計安薔是沒勇氣再做了,她怕下次見著程老爺子,程老爺子和她記仇,找她小麻煩。


    程老爺子隨隨便便說出一句話,都夠噎她三頓吃不下去的。


    “嗯嗯,我知道,我爸那裏我自己來,”知道兒子沒事後,程婧嬈的心態放輕鬆下來,“民秀受傷的事,暫時還是不能讓他知道,他這段時間受的刺激太多,我隻說是我陪靳紫皇迴省城來有點事要處理,接民秀來省城見一見,想他了。”


    嗯,這個理由行不行,從程婧嬈的嘴裏說出來,在程逸先那兒也就好敷衍的,安薔表示隨程婧嬈自由發揮吧,日後別扯到她就行。


    到了傍晚的時候,就如醫生所說的,薑民秀睡飽了,也就再次睜開眼睛,是真正的醒了。


    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程婧嬈要吃的,“媽,我餓!”很虛弱的聲音,眼皮都沒怎麽睜,隻有嘴唇微微噘起,不太滿意的樣子。


    “可以吃嗎?”


    醫生進來後,程婧嬈重點問了這個,任哪個媽媽,都看不得兒子被餓吧。


    “暫時不可以,涉及到腹部的腸胃手術,要等著排氣過後,”醫生很謹慎地迴答:“我們給他輸了營養液,絕對可以保證身體營養供應的。”


    但是,那有什麽卵用,那又不頂胃部對食物的需要。


    程婧嬈揉揉額角,勉強忍住心頭火,她不是第一次陪床,也不是第一次經曆病痛生死,她當然知道有這麽一說,可還是控製不住,誰讓她兒子叫餓呢。


    程婧嬈隻好拿著棉簽沾點水,給薑民秀發幹的嘴唇擦一擦,緩解緩解。


    不能吃飯,薑民秀有些不開森,自從被他媽認迴到身邊,他還沒有挨過餓呢,餓肚子的感覺真不爽,讓他想起以前許多不愉快的事來。


    止痛的藥劑用的恰到好處,薑民秀暫時還感覺不到刀口的疼痛,但之前醒時短暫喪失的記憶全部湧迴了頭腦,他終於想起他為什麽躺在醫院裏,為什麽受傷了,他媽為什麽會守在他的身邊,而不是在英國了。


    他媽一定是知道他受傷了,擔心他的傷勢,才會從英國飛迴來的,可能他外婆的事情還沒有辦完,就為了他……是他拖累他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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