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婧嬈和安薔剛說完房子沒一會兒,正討論著程婧嬈專欄稿子的問題時,洗完澡的薑民秀從衛生間裏走出來了。


    他因為頭部受傷,醫囑不能沾水,程婧嬈為了怕他洗澡的時候濺濕頭部,特意給他帶了包住頭上傷口的浴帽,又叮囑他洗澡時絕對不能沾上水,他隻是用灑花衝了衝身上,隨便搓了搓,打了點香皂就出來了。


    即使是簡單洗洗,薑民秀的臉上還是被熱水撲出有一層薄薄的霧氣,微微紅暈著,好像剛剛破殼出來的小雞雛,看得程婧嬈心頭軟軟的,誠如安薔所說,他兒子長得真是好看。


    “來,寶貝,坐這裏,”程婧嬈笑著衝他招手,“嚐嚐你安阿姨特意為你做的水果沙拉,這可是你安阿姨最出色的手藝噢。”


    薑民秀聽話地走到沙發處,坐到了側位的沙發座位裏。


    安薔怕他不好意思自己拿水果沙拉,還用小盤騰了一些出來,放了一根水果叉,遞給薑民秀,“來,小帥哥,別和我客氣,理論上我對你和你媽對你沒有什麽區別,要不是嫌叫幹媽太老了,你幹媽的稱唿必定是我的。”


    安薔說了一堆話,薑民秀接過他遞來的水果,卻隻說了聲,“謝謝!”還很懂事地沒有叫她‘阿姨’。


    安薔一臉無奈地看向程婧嬈,小聲抱怨,“你兒子太無趣了,你得好好幫他改正,這樣以後泡不到妞啊。”


    安薔被打敗了,這孩子的性子好像不太像她閨蜜,該不是像他爸吧?她閨蜜年少時審美異常,看走了眼也是有可能的,畢竟當年私奔的時候,是被父母撕逼影響出心理陰影來的,隨隨便便找一個,也未嚐不可能的。


    程婧嬈無情地送給安薔一個充滿嘲諷的冷笑,“怪阿姨,你快歇歇吧!”然後對薑民秀說:“你和安阿姨坐一會兒,媽媽去衝個澡。”


    “嗯,”薑民秀點頭,還貼心地說了一句,“我剛洗完,地擦完還沒幹,有點滑,你小心!”


    程婧嬈沒想到他兒子會這麽細心,展顏笑著說:“好,謝謝!”還以顏色地衝安薔挑眉,看,我兒子這麽會關心人,根本不用改正,以後會有大把女孩子追。


    安薔:“……”


    她好無辜,好伐!


    程婧嬈進去洗澡間,才看到她兒子不隻拖了地,還把之前用過的毛巾浴巾以及換洗下來的內衣褲都洗了幹淨,晾在了衣架上。


    別的少年在他兒子這個年紀時,大概一雙襪子都會纏著父母來洗吧,而他的兒子不知道是在少管所裏受的管教還是更早之前生活就是這個樣子,哎,過早的自律懂事等同於缺失的快樂天真,她真不知她以後做的這些,可不可以彌補。


    走了程婧嬈這個護娃的媽後,安薔比著之前更輕鬆地調逗小鮮肉了,她本就是個沒有什麽節操的怪阿姨啊。


    “小帥哥,給你,想看什麽自己找,”


    安薔把遙控器遞給薑民秀,薑民秀搖了搖頭,他沒有什麽看電視的習慣。小的時候家裏僅有一台老式電視機因為他爸打架的原因,被債主搬走後,他就再沒有看過什麽電視了。


    “這個時間段也沒有什麽好玩意了,”


    被小帥哥閃了麵子,安薔也不以為意,她抬頭看了看時鍾,已近午夜十二點,這個時間段的衛視就算還有播,也都是在她看來無聊的電視劇了。


    “我媽說,我外公把她趕了出來,是因為我嗎?”


    薑民秀並不是傻子,他媽之前說是因為他外公脾氣古怪,喜清靜,但他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的,沒有哪個爸會無緣無故把侍候在病床那麽久的女兒趕出來的,而且他媽生下他就把他放棄,他覺得不會是他媽想放棄他的,要不也不會在聽說他進少管所後,還來找他,一般父母聽到自己兒女進少管所,也會覺得丟臉,不願意管了的,像小眼鏡的父母,就是在知道小眼鏡進了少管所後一次沒來看過他,何況像他這種從生下來就沒和母親在一起的孩子。


    “這個……”安薔沒想到在她眼裏的小家夥,還能想到這一層,尷尬地笑了笑,“你外公怎麽說呢?他不高興起來,誰都敢罵,而且他一輩子沉浸在書本裏,為人比較古板。”畢竟是程婧嬈的爸,也算是她的長輩,她不好多說。


    “噢,”薑民秀大體明白,沒再繼續問下去,反正他懂他是不討人喜歡的。


    室內的氣氛暫時一滯,安薔轉手把電視搖控器扔在沙發上,她覺得她應該為程婧嬈做點什麽,她難得表情鄭重,說:“小帥哥,你喜歡你媽嗎?”


    薑民秀低垂了頭,好像沒聽到安薔的問題似的,隻在那裏拿銀叉子戳水果沙拉,就在安薔以為會問不到結果時,薑民秀竟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是什麽意思?喜歡?又不像是喜歡啊。


    就在安薔想進一步確認的時候,程婧嬈洗完澡出來了,安薔就不好再問了,她怕薑民秀這小少年萬一迴答了‘不喜歡’,豈不是太傷她好基友的心了。


    “民秀啊,去刷刷牙,準備睡覺了,”程婧嬈一邊拿著大塊浴巾擦頭發,一邊瞧了一眼時間,真是太晚了。


    有程婧嬈的吩咐,薑民秀立刻放下水果沙拉盤,去了衛生間刷牙,等他刷完牙,程婧嬈也把大部分的濕發抹幹了。


    “你住這間,你安阿姨已經給你鋪好床被了,”程婧嬈推開書房的門,一眼就能看到正對著高大的書架一側有一張幹淨整潔的單人床。


    看到這張床,不知怎麽的程婧嬈的心底竟又升出另一種想法來,她試探著問薑民秀,“要不……你和我一間臥室也行,我那是雙人床。”


    她都不記得上一次摟兒子是什麽感覺了,那時,薑民秀還那麽小,而她也是那麽小,小到什麽也不記得了。現在薑民秀大了,她也大了,大到什麽都能記得了,卻又好像怎麽也不能抱在一起了。


    就在程婧嬈還幻想著薑民秀能一如既往的聽話時,薑民秀在程婧嬈提出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後,微紅了臉頰,毫不猶豫地進了書房,給了程婧嬈當頭一棒,程婧嬈瞬間清醒。


    安薔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我想摟我自己的兒子有錯嗎?至於你笑成這樣嗎?總比你想摟別人家的小鮮肉好。”


    程婧嬈惱羞成怒,但她不會衝薑民秀發火,隻好安薔承受她這股子憋屈了。


    安薔哪裏不懂程婧嬈的心思,一點兒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厲害了。


    “別笑了,幫我吹頭發,”程婧嬈給安薔安排了任務後,順手帶上書房的門時,和已經躺在床上的薑民秀溫柔地說:“晚安,兒子!”


    “晚安!”


    薑民秀聽到安薔笑他媽,也跟著不好意思起來,把半張臉都埋到了被裏。


    等她媽把書房的門關上,書房隻有地角處的小暗燈還有著柔和的暗光,整個房間的光線都跟著幽暗,適合入睡了。


    薑民秀卻有一些睡不著了,這樣的房間這樣的床還有這樣的家庭環境,是他小的時候做夢都想有的,如今就在眼前,他仿佛真是做夢一般。就怕一閉眼,都成了幻影。


    房間的門雖然關著,但隔音並不是百分之百,外麵還有吵雜的吹風機聲和被吹風機聲蓋下去的說話聲,明明聲音不是很大,聽在他的心裏卻吵雜萬分,讓他更睡不著了。


    等著吹風機的聲音停了下來,外麵那小聲音的對話,更是撓得他的心癢癢,他索性也不在床上躺著了,下了床後,光著腳走到門口,偷偷地聽他媽和安阿姨在說什麽。


    安阿姨該不會是把之前問他喜不喜歡他媽的事,告訴給他媽吧,他那個時候沒有迴答,可他點頭了,不知道安阿姨看到了沒有。


    安薔關了吹風機,順手摟了兩把程婧嬈順滑的頭發,快言快語地問道:“喂,我說,你明天舍得把兒子送迴少管所去嗎?”


    程婧嬈把之前薑民秀沒吃完的水果沙拉盤端過來,一點不嫌棄地接著吃起來,晚上吃的肉有點膩,正好用水果解一解,邊吃邊迴答安薔,“當然不舍得,可有什麽辦法,好在沒幾個月,我就能接他出來了。”


    “然後呢?你打算怎麽辦?送他去學校?你那位好師兄已經把學校給你預備出來了。”這可真是靳紫皇一貫的土豪風格。


    程婧嬈把薑民秀接過來是第一步,也是最簡單的一步,難的是以後。


    安薔沒把剛才和薑民秀聊天的事和程婧嬈說,所以她更擔心以後,這孩子的心思可不比正常成長中的少年啊。


    靳紫皇旗下的盛世榮耀集團來開原市投資學校的新聞,安薔和程婧嬈都看到了,隻是靳紫皇還沒有給程婧嬈打電話細說什麽,程婧嬈自然不會主動去問。


    這樣的話安薔之前就問過,說實在的,程婧嬈心裏也一片迷茫,孩子好養不好教,她是學教育的,怎麽能不懂這些。


    “一切順其自然吧,我又不會強迫他做些什麽,”隻有這一點是肯定的,最後,程婧嬈還是忍不住說:“書總是要念的,可以學曆不高,但不能做文盲。”這是程婧嬈對薑民秀最低的要求了。


    門後麵的薑民秀聽著他媽說的話,更睡不著了,連床都不願意迴,斜著身子慢慢滑下,坐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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