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昭幾乎要切斷電話的那一瞬,電話那端的人竟然開口說話了,那是有些低沉略帶沙啞的男聲,像是打磨過後的磁石,聲息間帶出些涼薄來,夜深人靜的直播間裏聽到,似乎還透出一絲不可言的詭異神秘來。


    他開口就是,“主持人,你有親身經曆過強x嗎?”


    這問題太犀利也太不和諧了,程婧嬈愣了,她迴頭去看小昭,小昭的臉色相當難看,向程婧嬈示意可以掛斷。畢竟直播沒有十分鍾就可以結束了。


    程婧嬈思量了幾秒,並沒有掛斷電話,她覺得這是一個機會。這樣的問題和問這種問題的聽眾,猛然遇到會覺得很奇葩,但要是處理好了,難保不會起到爆炸性的作用提高收聽率。


    “算是沒有吧,”程婧嬈正麵迴答了對方,順帶又問:“那麽,先生您呢?您既然問這樣的問題,想來是有切膚之痛!”


    “我是男人,”對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語調沒有什麽波動。


    “對,您是男人,發生強x的概率很低,那難道是先生您……您做過這樣不道德的事嗎?”程婧嬈故意笑了一下,放鬆了氣氛後又說:“我們欄目和110也是有密切合作的。”


    足有一分鍾,對方沒有聲音,程婧嬈還以為對方是覺得受了自己言語上的奚落怒而掛電話了呢,程婧嬈估計如果是這種情況,對方投訴也不會讓自己剛上崗就失業的。


    “我親眼目睹了一場強x,在我很年幼的時候,發生在我母親身上,”對方總是在你以為他已經掛了電話時又再次響起聲音,“很多年後,我才知道那個人是我父親雇傭的。”


    對方說的這事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但這個爆料卻如驚雷一般震人心神,程婧嬈心口一窒,做為係統學習過教育學以及配合教育學的部分心理學的學者,程婧嬈相當清楚這種事情如果是真的發生在人的幼年時期會對人的一生產生怎樣的陰影。


    她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小昭卻已經向她示意節目時間到了,要抓緊結束這個電話做收尾工作了。


    “這位先生,我們的節目馬上就要結束了,但關於先生您說的這個情況,哪怕親情難以割舍,做為局外人我覺得你最好的辦法還是報警,還有,如果先生您願意繼續與我傾訴您心裏的隱傷,我非常願意傾聽也願意幫助您,在節目的最後,我把一首《天空之城》的主題曲《伴隨著你》送給您,我想對您說,過去的事情在迴憶裏不會過去,時光在眼前奔騰沉澱出痛苦磨礪,我們能有什麽辦法呢?隻有將他盡可能的輕放,不去陰暗我們還未走過繼續向前的人生,謝謝各種聽眾對我們欄目的支持,下一期見!”


    音樂響起,程婧嬈摘了耳機,全身陷入坐椅靠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轉頭去看小昭,就見小昭滿眼放光地望著她,豎起兩隻大拇指,大叫道:“程姐,你太棒了,尤其最後說的,連我都感動了。”


    程婧嬈很想說感動你有毛用,每次直播要是都遇到一位這樣累心的聽眾,她還不如繼續迴去研究教育理論,怎麽說也是輕車熟路不用這麽受刺激。


    最後的夜宵是安薔請的,她還算有些人道精神,顧忌著程婧嬈九點多下班沒車迴家,推掉了新鉤來的小鮮肉舉薦的夜店計劃,親來廣播台接程婧嬈一起迴家。


    吃飯間,聽小昭說起程婧嬈直播時遇到的奇葩人的奇葩事後,安薔大為慶幸,拍著胸口暗想幸好她沒去接手這爛攤子,關鍵時候把程婧嬈這位教育學碩士抓包頂上去了,這要是換成她碰到有問這種問題的,估計直接就嗆迴去了,第一天就得被投拆下崗,到時候她領導還不得叫她過去喝茶談人生講理想啊。


    安薔他們吃夜宵的這座大樓是留原市最高建築,它以餐飲、娛樂、住宿等多方位經營,在整個留原市的商業領域占有重要位置。


    很少有人知道在這座大樓的最頂層有一處私人住所,全套躍層公寓外麵跨平台伸展出一個大約有百坪的玻璃罩頂房子,周邊堆砌著各式各樣的綠葉植物,正中有一個巨大的藤蔓躺椅,鋪著柔軟舒適的棉置物,有個穿著白色純棉條紋家居衣的男人躺縮在裏麵,躺椅旁的隨手櫃上散放著幾樣物品,老式諾基亞電話,巴掌大的調頻廣播收音機,小木質音箱,透出經久的年代感,一首淡淡悠悠綿長的音樂纏纏繞繞飄著,整個空間都顯得寧靜恬雅。


    穿著一身黑色西服、頭花略有花白的男人,托著一個木質托盤,站在玻璃房的門口猶豫著進還是不進,許是他來時候的腳步聲已經驚動了裏麵躺著的人,他又站得太久,更讓裏麵的人厭煩。


    低沉略帶沙啞的男聲,像是打磨過後的磁石,聲息間帶出些涼薄來,簡單地問:“有事嗎?”


    “是,少爺,您該吃藥了!”


    站在門口的男人沒經裏麵人的允許是不敢踏進玻璃房去的,隻聽到裏麵傳出來那首顯得過於清心寧幽的音樂,若是他沒有看錯,好像還是那台老收音機裏傳出來的。他家少爺這愛好品味,他越發琢磨不透了。


    “送過來吧!”好一會兒裏麵的人才發話。


    門口的男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連忙端著盤子緩步走進去,站到了躺椅的後麵。


    躺椅裏的男人直到收音機裏的音樂完全停止,才像是想起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似的,眼神冷冷地瞟過躺椅旁的小桌子,“放那兒吧!”


    “是!”男人遵命放下托盤,人卻沒有走。


    躺椅裏的男人一聲冷哼,抬起頭來,倦懶閉著的眼睛陡然全睜開綻出陰森寒涼的氣息來,冷笑著說:“怎麽的,是老爺子有命令要你盯著我吃完才行嗎?”


    老爺確實是有這樣的命令,但是身份為管家的男人也不敢當著少爺的麵前實話實說,給這兩位本來就僵冷到一定程度的父子關係再添一層陰影。


    “啊,少爺您誤會了,”管家連忙俯身認錯,“對不起,少爺,那我先告退了,您吃過藥後,也早點休息!”


    等著管家走遠了,躺椅上的男人馬上起身動作迅速地把碟子裏的藥倒進了旁邊的一盆綠植裏,挖坑埋好,把杯子裏的水全部澆下去。


    他看著水倒在花盆裏濺起的泥沫,想起收音機裏那位女主持說的最後那段話,緩緩眯起眼睛來,不去陰暗未來的人生嗎?若沒陰暗,他還有未來可言嗎?


    安薔和程婧嬈迴到安薔的公寓時,已經是午夜十一點多了,安薔去洗澡的時候,程婧嬈接到了靳紫皇打來的電話。


    程婧嬈都不用猜肯定是她媽見勸不了她就一個電話告到靳紫皇那裏去了,在她媽的心中靳紫皇是最佳女婿人選,哪怕這些年她一直強調她和靳紫皇隻是師兄妹的關係,可惜她媽根本不信。


    有了前一世的經曆,程婧嬈更加確信這一點了——前世她直到死,也沒和靳紫皇擦出什麽火花走到婚姻這一步。不過,也是直到她死,靳紫皇也沒結婚也沒聽說靳紫皇有過女朋友。


    這一點,程婧嬈覺得相當詭異。


    憑著靳紫皇的個人條件,不說娶個各國公主也能娶個世界小姐、豪門名媛之類的,但就是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竟一直單身,清心寡欲,瞧著好似要往孤獨終老的道路上飛奔下去,誰也拉不迴來了。


    “師兄,”程婧嬈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自然,重生以後,她這還是第一次和靳紫皇通電話,眼圈竟有些抵不住泛紅,她勉強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故作輕鬆的問:“這麽晚給我打電話是想我了嗎?”


    偶爾調逗調逗靳紫皇這樣的高品質禁欲男,也是程婧嬈的一大樂趣。


    電話那邊有一刻的沉默,換個別人肯定以為靳紫皇是生氣了,隻有程婧嬈確定靳紫皇那是害羞了。


    程婧嬈都能想到靳紫皇的耳根一定是浮出了紅暈來,這走高冷嚴肅範的男人,平生大約隻有自己膽敢挑戰他的帝王權威。


    就在程婧嬈想著要不要自己再說點別的緩解一下靳紫皇的害羞時,沉默的電話那端終於傳來靳紫皇略有低沉的聲音,毫不避諱地說:“是啊,想你了,夜越深越想,想到隻能給你打個電話聊慰相思!”


    咩?驚雷一道劈了下來,難道是這一世重生時打開的方式不對,不隻是她要認迴薑民秀,連著他師兄那裏也懂得開竅了——她師兄這是在反撩她嗎?


    程婧嬈一頭黑線,抹了抹額間忽起的冷汗,快速地轉移話題,“師兄?是……是你沒錯吧?那個師兄啊,我今天去少管所遇到了一位姓熊的商人,他說有樁生意正和你談著,你要來我們留原市投資嗎?”


    “姓熊的?不記得了,應該是集團下屬公司的助理去談的吧,”哪怕熊民武自以為自己是留原市一霸,但在靳紫皇眼裏,‘姓熊的’三個字就可以代替的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還不值一提。倒是考慮到程婧嬈可能要在留原市久留……,他又說:“不過,你這個提議不錯,我可以考慮考慮。”


    “提議?”靳紫皇說得程婧嬈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提議?”


    “去留原市投資的提議啊!”靳紫皇理所當然把這份功勞歸到程婧嬈身上了。


    “……”


    程婧嬈額上的冷汗更足。


    這就很尷尬了,她怎麽不記得她什麽時候向靳紫皇提過這個提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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