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隻聽得見雷鳴與雨聲。


    過會兒,聞淵輕輕地說:“這裏似乎有些古怪。之前,你和段千曉都陷入夢魘之中,怎麽叫都叫不醒。後來你說了一句救命,這才醒來。”


    慕酒酒想到了之前夢境裏的那位青衣人,轉而問道:“那聞淵前輩你呢。”


    聞淵:“我沒睡。”


    此時段千曉發出一陣痛苦的呻吟。


    聞淵道:“我之前實在無法叫醒段千曉,無奈之下隻好打傷他,可也無濟於事。”


    慕酒酒望向段千曉,對方雙眸緊閉,身上是細微的傷口。


    她下床,嚐試著拍拍他的臉,或者使勁兒捏他,可段千曉就像昏迷了一樣,沒有絲毫反應。


    慕酒酒皺眉。


    她之前在夢裏,也是這樣。能感受得到身邊熟悉的聲音,可是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醒來。就像墜入無邊的黑暗一般,想要拋棄世間的一切,永遠的沉沉睡去。


    慕酒酒甚至懷疑,要是沒有之前那個青衣人,自己說不定就再也醒不來了。


    誒等等,這不是遊戲麽……


    慕酒酒驚訝的發現,自己已經很難把這個遊戲跟現實割裂開了。或許是這一路上經曆的一切,都太過真實。她能看到別人真切的痛和笑,每個人都像是有情緒的人,而不是一個冷冰冰虛擬的數據。


    算了,順其自然吧,她想。


    那現在怎麽辦?


    望著眼前的段千曉,慕酒酒不知所措。


    ……


    段千曉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痛,似乎受了傷。


    可他環顧身周,並沒有發現任何傷口。


    周圍很寧靜,甚至給他一種久違的安心感。


    他就在此處漫無目的地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背影。


    段千曉一怔。


    周圍的景色開始發生變化,似乎是滄瀾殿內,那人站在樹下,然後輕拂衣袍,坐在竹椅上。如玉的手指搭在一旁,正在看書。


    正是鶯飛草長的季節,靈花盛開,姹紫嫣紅。


    花團錦簇下,那人也如同一幅畫一般,他坐在此處靜靜看書,身邊的一切喧囂好像都消失了。


    萬千風景都停留在此處。


    段千曉怔愣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就像是迴到了很多年以前,那人見到他前來的身影,然後微微抬頭,眼底含笑。


    “千曉,你來了。”


    段千曉眼底突然嗆出淚。


    他還以為,此生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


    他還以為,從此以後,他隻能懷揣著對他的思念,一人獨自行走世間,從此替他看天下風景。


    沒想到,如今卻又見到這人,亦如當年。


    世界風景,似乎凝聚在那人帶著笑意的眼裏。


    “滄瀾兄……”


    千言萬語凝結在喉邊,卻無法說出一句話。


    “在那兒站著幹嘛,快過來,我最近又新釀了酒,等會兒給你嚐嚐。”那人帶著溫和的笑意,對他道。


    段千曉也忍不住笑起來。


    就像多年前那樣,微微抬頭,對眼前那人道:“那滄瀾兄的酒,怕是要不夠了。”


    段千曉向他一步步靠近,眼底含笑。


    身後卻突然傳來吼聲——


    “段千曉,不要過去!”


    他驚訝迴頭,卻發現是程晏師兄的臉。


    程晏神情焦急,臉色蒼白。


    “師兄,你也在,真好。”段千曉看到他,內心被巨大的驚喜填滿。


    “不,千曉,我已經死了……”程晏目光含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悲傷。


    段千曉愕然望著他。


    身後,那人溫和的聲音又響起:“千曉,你怎麽還不迴來?”


    段千曉迴頭道:“我馬上……”


    程晏注視著他,一字一句道:“師弟,不要過去。我知道這一切或許你很難接受,可是你所看到一切,不過是用你的迴憶製造的幻象。


    盛滄瀾屍骨已寒,魂魄俱散。而我,也早已死去多時。”


    段千曉瞳孔微縮,喃喃道:“不……”


    程晏望著他,眼底含著許多情緒,輕聲道:“師弟,快離開這裏。”


    “快走,不然要來不及了——”


    他的身後,突然出現許多青衣人,都是越劍宗的弟子。


    那些熟悉的麵孔一一展現在他麵前,臉上都是懷戀或是悲傷的複雜神情,所有人異口同聲地對他說著同樣的話。


    “迴去吧——”


    身邊的景象突然碎裂。


    段千曉向他們伸手,可身體卻墜入一道白光。


    最後一眼是眾人模糊的身影,他們揮手向他告別……


    “千曉兄!?千曉兄!”耳邊傳來慕酒酒的唿喚。


    “……唔。”


    段千曉隻覺頭痛欲裂,眼神迷茫。


    “千曉兄,你終於醒了!”慕酒酒驚喜道。


    段千曉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那裏微微濕潤。


    “這是什麽情況……”


    一旁的聞淵見他醒來,望了望窗外天色,對他道:“我們現在就離開此處,路上再跟你解釋。”


    ****


    周圍的景色都好似蒙了一層霧。


    雨小了些,風依舊很大,周圍的樹木發出簌簌低吟。


    一陣狂風掠過,黝黑的蒼穹之下,無數泥沙石子枯草被風吹動。


    他們三人在此間穿梭。


    段千曉已經聽聞淵說了緣故,想到剛剛夢裏的場景,微微歎氣。


    此時禦劍是最好的選擇。慕酒酒也顧不上那麽多,跟在聞淵身後,手指緊緊地攥住他的衣服。


    也不知為何,前方許是遇到了什麽障礙,聞淵突然轉彎加速,慕酒酒一下子沒有控製住身形,條件反射下抱住了他。


    溫暖的觸感。


    靠的有點近,她想。


    甚至能聞到眼前這人身上的味道,並不馥鬱,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清香,莫名好聞,讓人安心。


    慕酒酒總感覺少了一些什麽,好像是雨停了。


    等她抬頭才發現,原來是聞淵用靈力弄了一個屏障,籠罩著他們,使得風雨不入。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景色終於開闊了些。


    前方是一個寬敞的亭子,微微亮著光。遠遠望去,裏麵似乎有好幾批人正在此處歇息。


    “在這裏休息會兒吧。”聞淵對段千曉說。


    “好。”段千曉點點頭。


    他們停止禦劍,在亭子外停下。


    三人走進亭內,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段千曉道:“這裏離毒霧沼澤很近,等天亮之後,我們再繼續前行。”


    “好。”慕酒酒點頭。


    這一晚折騰下來也累,她打算閉目休息,也順便整理一下思緒。


    可還沒閉眼多久,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唿。


    “你……”


    慕酒酒抬頭望去,隻見一位容色豔麗的女子驚恐地望著她,眼底是深深的難以置信。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她震驚地望著慕酒酒,喃喃道。


    莫名其妙。


    慕酒酒心生奇怪,她為什麽不能在這裏?這毒霧沼澤又不是壟斷式的,是個人都可以來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女子搖搖頭,“明明你已經……可是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一連串的話,慕酒酒更覺得怪異了。


    聞淵在一旁忽的抬頭,眼神深思。


    慕酒酒則試探地問道:“這位?我們見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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