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官捐官自古就有,很多商賈願意花大價錢買個虛職做護身符,有些王侯高官也會給家裏不爭氣的子弟買個官銜充充臉麵,若是買的官夠好,還能在禦前露個麵,說不定就得到重用。所以捐官買官背後的原因比較複雜,不能一概而論,買官捐官的人中也出過奇才,但隻是比較少而已。


    秦國是從劉氏獨立出的諸侯國,曾經是番邦,深受劉氏官場製度的影響,買官捐官之流不在少數。司徒林、李瑞甚至是安國公徐山都賣過官,隻不過收費不同、官職不同罷了,白勝男心裏大致是清楚的,而她今天之所以將司徒林單拎出來,是因為他居然色令致昏庸,因為一個妓女就把修撰文書的五品官賣給了大字不識的六十歲老頭!


    “右相,你說說,這捐官買官的製度,存在有何利弊啊?”


    司徒林在腦子裏快速迴想是不是哪個官賣出了問題,但想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有想到老頭張學武頭上,直到白勝男追問,他才穩穩的從隊列走出,將捐官買官製度的起源和發展打官腔的說了一遍。


    顯然,白勝男對他的迴答並不滿意,她從前沒有嚴懲過官員賣官不代表她不在乎吏治的混亂,隻是礙於局勢暫時不能動,如今她已頒布律令在金秋九月開啟秋考,那麽將有大批才學兼備之人湧現,隻要她能把好這道關,秦國官場的革新將指日可待。


    “司徒大人幫朕捋了一遍曆史,朕很是感謝,但朕想聽的並不是這個。捐官,是朝廷的製度,這無可厚非,朕本人喜歡還不喜歡這項製度都要從大局出發,不能輕易撼動根本,免得出現了舍本逐末的局麵。”


    話音一轉,白勝男繼續道,“但買官一事,據朕所知,你們當中不少人都私下運作過,至於買官的價錢嘛,自然要看這個官是不是肥缺,能撈到多少油水!”


    此言一出,朝臣們忽然意識到陛下今天有些怪異,好像要找人開刀一般,生怕一個不小心丟了腦袋,連忙前赴後繼般跪在了地上,深深的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怎麽,諸位覺得朕說的不對嗎!”


    猛拍龍案,朝臣的頭低的更深了,連安國公一時間也摸不準陛下的意圖,也選擇了閉嘴,而品階低的官員見高官都沒有說話,更是將嘴閉了個嚴實。


    安靜的大殿,連彼此的唿吸聲都聽的真切,忽然有個人從最後一排的角落裏挪了出來。


    “啟稟陛下,臣想說兩句。”


    “你是?”


    “陛下,臣叫溫祁,克州駐京傅司。”


    溫祁隻是進京述職的外地小官,正六品而已,非科考出身,又不善於結黨,屬於少見的清流一派,在京師根本不受高官待見,加上他為小民爭小利,私下裏還被議論為市井小民,眼睛裏隻有小恩小利,不值得為伍。此番好不容易有機會麵見天顏,又提到了他不恥的買官捐官,自然按耐不住身體的熱血,想要鬥膽說幾句。


    “溫祁,是不是幫村民修井拆了自家新房石墩那個溫祁?”


    “迴陛下,正是小臣。”


    克州本為幹旱之地,村民多受缺水影響,生活困苦,溫祁是靈州人,祖輩專注打井,但因為他技術好、找水準,才帶著兄弟們走出了靈州,在秦國境內幫助許多村子打井。溫祁來到克州的時候,正逢大旱,他為了加快打井的速度,硬是把剛買的宅院裏的石柱子拆了,彌補了工具短缺的弊處。


    後來,克州百姓感恩他於大災之年的幫扶,寫下萬人書,上呈先帝,先帝欣賞他大義,便封他做克州傅司。


    白勝男為儲君的時候也聽過他的事跡,覺得這人有股子熱忱,值得被重用,但奈何每日所忙之事太多,又遇上了夏月宮變,就把這麽個人給忘了,如今見他敢在自己盛怒之下表達見解,不免再次看高一眼。


    “溫祁,你來自民間,識得鄉土煙火,你說說看。”


    “是陛下!”


    深深叩首,這是溫祁第一次和女皇直麵溝通,不免緊張,他有些結巴,嗯、啊的口頭語也很多,不少大臣正為他不識好歹爭搶風頭的事在心裏狠狠啐他,此刻見他出醜,免不了偷笑。


    “有人帶了兔子來上朝嗎!”白勝男的斷喝澆滅了閑碎低音,她揚了揚下顎,對溫祁道,“你的話,朕聽的懂,朕也知道你私下裏定不是這樣口舌不伶俐之人,隻是初見朕有些害怕。”


    擺擺手阻止了溫祁的叩謝,她繼續道,“溫祁,你的話擲地有聲,很有見地,朕相信是老百姓的真實想法。確實如你所言,若買官捐官之風猖獗,則國風必亂。國家的經濟發展、國庫充盈固然重要,但百姓也好、官員也罷,眼裏心裏不能隻有那幾兩碎銀子。讓萬民滿足溫飽是朕和官員們的事,而應克製奢靡則是朕、諸卿和萬萬百姓集體的事,溫祁,你點醒了朕啊!”


    說罷,白勝男當即破格提升溫祁為刑部中侍郎,官至正四品,協助左煦處理捐官買官之製度。


    讚賞溫祁的同時,白勝男看把司徒林晾著時間也不短了,不論自己對他有多少不滿,總歸他是父親留下的老臣,自己要給他些許薄麵。


    “司徒大人。”


    “臣在。”


    被晾著的時候司徒林在想,都說女人心細,陛下迴朝後自己是不是得罪她了?不然她怎麽幾次三番給自己難堪呢?


    “司徒大人自二十歲就追隨先帝,如今又竭盡全力的輔佐朕,實乃罕見之忠臣,朕想……”


    說到這裏,白勝男故意頓了頓,視線中司徒林的眼眶已經紅了,但她仍舊沒有急著說下去,而是緩緩走下龍椅,親自扶起躬身的他,兩眸相對,耳邊是他沉吟老邁的哽咽聲。


    “司徒大人,朕感念你的付出,雖不忍見你如此年紀仍舊勞頓,但朝中不可一日無你,朕想將左相之位賜給你,不知你可否願意?身子可否能吃得消?”


    等了十餘年,終於得到了左相的位置,還被陛下這樣當眾誇讚,司徒林一掃剛剛被冷落的愁苦和怨懟,心裏盛滿了感念,他作勢就要跪,卻被陛下緊緊握住手腕,止住了跪拜。


    “陛下!”


    “愛卿年紀大了,以後能少跪就少跪些吧。”


    心疼他年老是真,防著他會一家獨大也是真,此刻雖然給予了他諸多讚美之詞,白勝男心裏卻盤算著如何在秋考之後分了這些老臣的權,從而實現製衡。


    “臣司徒林,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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