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桓追被革職查辦後,白勝男趁機撤掉了利州城主一職,並迅速扶持了利州原四品府司蔡霖為利州主司,破格升之為正二品,負責利州城大小政務。


    蔡霖,字中望,本為利州望族蔡氏嫡孫,五歲時,蔡氏因其父豪賭散盡家財,徹底敗落。其父無法接受現實,自縊身亡,其母親不忍留下幼子孤苦無依,又沒有謀生之技,隻好改嫁府中下人。


    蔡霖的繼父雖貧窮,卻為人耿直且對蔡霖母子極好,叮囑蔡霖不論多苦都要好好讀書、出人頭地。蔡霖深受其影響,晝夜苦讀,並於十九歲那年高中狀元。但奈何蔡霖寒門出身,又不願與富賈同流合汙,雖是狀元出身卻在府司之位呆了十餘年。如今突得陛下親自提攜,感激涕零,長跪不起。


    早在作為儲君時,白勝男就知道利州有個潔身自好的蔡霖,她曾多次勸諫父親要重用蔡霖,卻被父親以多在實處曆練方能磨出璞玉之理由婉拒。父親故去後,她曾列出要重用之人的名單,隻是苦於尚未頒布便發生了夏月宮變,所以對蔡霖的提攜才拖到了今日。


    與父親的用人之道稍有不同,白勝男認為人才需要曆練但也需要重賞,隻有讓朝臣意識到自己的付出與迴饋是對等的,他們才能對朝廷更加忠貞。同時,她認為,朝臣們的俸祿豐厚了,在不經濟貧乏的情況下,貪官也會一定程度的減少。而貪官少了,枉法之舉自然也會少一些。


    “中望,你可要人如其名,不負眾望,好生替朕管理利州。”


    “陛下放心,臣至死報效陛下知遇之恩,報效秦國養育之恩!”蔡霖重重叩首後猛的抬頭,甩掉眼淚,鄭重承諾道,“臣定將結草銜環,傾盡畢生心力,為陛下分憂,為利州百姓謀福!”


    “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推行政令方麵,如有阻礙,及時上書與朕,朕可為卿分憂。”白勝男見他受寵若驚,笑道,“就是發發牢騷也好,朕喜歡聽愛卿們的真心話。比如那個何銘羨,三天兩頭給朕上書,什麽都寫,朕很是喜歡。”


    深受女皇知遇之恩,蔡霖幹勁正足,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徹查近五年的全部刑案,為亡者伸冤、為冤者正名,先後查出冤案十六起,革職捕快三名,並按秦朝律令要求富賈捐錢減罪,短短半個月就收繳了白銀三十萬兩。


    蔡霖用這三十萬兩銀子在利州城內興建了四座公辦學堂,為窮苦孩子提供免費讀書的機會。


    白勝男將蔡霖的作為看在眼裏,很是欣慰。這段時間裏,唯一令她惆悵的是利州城內始終沒有尋到南宮禹的下落,她看著手裏的捷報,卻高興不起來。


    衛元庭見陛下不開心,輕聲問:“您有什麽煩心事嗎?”


    白勝男搖搖頭,將捷報遞給她,起身負手而立,“周府通敵買命一案,你和季洵幹的漂亮,男人秋後問斬,女人即刻流放的處決結論也算仁慈。蔡大人熱火朝天,查舊案、建學堂也進展的很順利。”


    在白勝男的刻意訓練下,衛元庭已經能夠熟練掌握這類案件的審訊流程和技巧,季洵跟在她身邊輔助之餘也會提出一些有建樹的意見,兩人在刑事辦案方麵一拍即合,配合的非常好,日後迴朝,兩人在律法修築方麵定能起到關鍵作用。


    衛元庭看完捷報,笑著補充道,“常將軍和張將軍也進展的很順利,李瑞已經被逼的無路可退,陛下迴朝指日可待!”


    “可是,碩大利州城,要藏一個人卻太容易了。”白勝男眉頭緊蹙,歎道,“一個月了,還是沒有南宮禹的下落。”


    “是臣無能!”


    作為女子中的佼佼者,白勝男很為衛元庭驕傲,可衛元庭畢竟是貧民出身,與世代為官之家庭出身的人不同,她的單純和直率很可貴,但有些時候白勝男也希望她能更圓滑一些,替自己切實打入那些手握重泉的老臣黨派之中。


    “朕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南宮禹的暗樁遍布各國,這個人的狠辣之處也正在於此,關於安插暗樁、挖出暗樁的本領,你還要學習,知道嗎?”


    “臣定當竭盡全力!”


    瞥了一眼衛元庭剛放到桌子上的捷報,白勝男目光如炬,仿若剛剛那個歎息鎖眉的不是她一般,朗聲道,“傳朕口諭,明早卯時,班師迴朝!”


    女皇迴朝的消息一出,各路之人心思各異,心情最為複雜的當屬薛川,他既希望女皇安全無虞,又不希望那些為自己出頭的忠臣義士命喪黃泉,兩下危難之間,他甚至想到了用自殺來逃避。


    夜色深深,蒼穹如瀑,點點星光斑駁。白勝男在床上翻來覆去卻睡不著,便起身批閱奏折,可當她批閱完最後一本奏折時,仍不見薛川身影。


    “依盧,看到薛川了嗎?朕醒來就沒見他,他可說了去哪裏?”


    “迴陛下,您入睡後薛大人就離開了,許是要離開利州收拾行囊去了吧。”見主子眉頭不展,依盧勸道,“薛侍衛武藝高強不會有事,陛下批完奏折還是再睡一會兒。”


    薛川的行囊素來簡單,不會收拾這麽久不見身影,白勝男掐算他離開的時辰,心中生出擔憂。剛走到床邊還未坐下,便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出門去尋。


    尋了半個時辰,城主府的各個角落都沒有薛川的身影,白勝男慌了,她擔心薛川脾氣倔,會做出傻事,忙叫來季洵差人一塊尋。


    “思蘭,別往壞處想,說不定……”


    “說不定什麽說不定,薛川與我相知,他如何想的,我能不知道嗎!”罕見的對季洵發無名火,白勝男急道,“薛川剛正不阿,這樣的人最容易鑽牛角尖,明天就迴朝了,萬一他想不開,朕去哪再尋一個薛川來!”


    如水的溫柔僵在臉上,季洵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視線中白勝男已經快步跑進假山裏喊著薛川的名字。


    “雲烽,跟上去。”孫先不知道何時來到他的身邊,慈愛的拍拍他的肩膀,柔聲道,“事有輕重緩急,你是個男人,要大度一些。”


    “可是……”


    季洵很想說自己有些無力,每次遇到關於薛川的話題、事情,白勝男都變的很不理智,他有一次甚至覺得薛川是白勝男心裏的一把野草,如果不割掉,必定要出亂子。


    “去吧,切不可在人命關天之時動小心思。”


    外公的話,醍醐灌頂,季洵微微頷首,朝著下一個房間跑去。許是皇天不負苦心人,許是幾人的緣分還未斷,白勝男在偏院的破敗廂房裏找到了已經割脈自盡的薛川。


    “血,薛川!”


    白勝男腦袋嗡的一聲,想起韓國薛皇後也是割腕自殺,她發瘋般衝過去握緊薛川的手腕,撕下衣角係到胳膊處,似個無助的孩子般拍著他冰涼的臉頰,哭著一遍遍叫他的名字。


    “薛川!薛川你不能死,你不是發過誓要保護我一輩子嗎!你如果死了誰來保護我,薛川……薛川……”


    已經失去意識的薛川聽到了早已刻在骨子裏的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睛,他雙目失神、視線模糊,可白勝男的模樣早已爛熟於心,哪怕一個模糊的輪廓,他也能認出。


    “陛……陛下……”


    “薛川,薛川你別死,我求求你別死好不好!”


    “陛……”


    “薛,薛川!”


    泣不成聲,白勝男緊緊抓著他的手貼在臉上,並命令季洵去將潘老請來此處,季洵環顧四周覺得這裏不適合診病,便將她輕輕推開,抱著薛川就往自己的房間跑。


    顛簸的奔跑過程中,白勝男始終抓著薛川的手、喊著他的名字。她害怕自己一撒手薛川就被黑白無常拘了魂,更怕薛川會對這個紅塵再無留戀放棄求生。


    “薛川,我是白思蘭啊,你看看我,別睡好不好,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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