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架一路緩緩而行,穹天之上,那些紛紛亂亂的雲朵,亦是自發的,在這車架的麵前,凝聚成一條通天大道,筆直的通往那玄門祖庭昆侖山。


    車架從穹天轟隆而過,那雲朵凝結而成的通天大道隨之被碾碎,沉甸甸的壓力,亦是隨之,在整個洪荒的東部彌漫開來。


    那幾乎已經被遺忘的妖族大帝的傳說和威勢,亦是重新的,在無數宗門的心頭縈繞起來。


    那些傳承久遠的宗門當中,執掌宗門之人,紛紛的將宗門內部的傳承典籍翻了出來,想要從那些典籍當中,找尋出這位駕馭車架碾過天穹的妖族大帝的身份。


    而天地的各處,一位又一位的太乙道君們,也都是將自己的目光,落到了這車架上,落到了那昆侖山前。


    畢方隕落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猜測到了會有變故產生。


    車架一路不停的往前,然後懸在昆侖山的山門之前。


    昆侖山,作為玄門祖庭,聖人道統之所在,縱然是隻餘下玉清元始聖人一人獨守此間,但這天地當中,依舊是沒有任何人敢於此地放肆。


    以昆侖山為中心,周遭八百萬裏的地方,禁絕飛遁,所有的修行者,無論人妖仙魔,隻要踏進了這八百萬裏方圓,就必須要按下遁光。


    這是玉清元始聖人的親傳弟子廣成子定下來的規矩,整個東洲,沒有任何一個修行者敢於違反。


    這七千年來,玉清元始聖人,亦是在這昆侖山中傳下了自己的道統,在前來這昆侖山中求道的修行者們當中,玉清元始聖人從中選擇了十二個心性天資最為卓絕之人,為自己的親傳弟子。


    這十二人都是人族出身,合稱為十二金仙——雖然稱之為金仙,但他們當中,卻隻有十位不朽金仙而已,另外的兩人,廣成子以及玉鼎真人,都是太乙道君!


    七千年的時間,從一個尋常的人族,一路成就太乙道君,廣成子和玉鼎真人的天資豔豔,可想而知。


    作為齊名的十二金仙,餘下的十人,縱然是不如這兩人,但也絕對不會遜色太多。


    玉虛宮前,廣成子一身的廣袖羽衣,負手而立,山風卷過,廣袖飄飄,其姿容儀態,都是無可挑剔到了極點。


    “師兄!”當佘鈺的車架停在昆侖山前的時候,廣成子也是擺了擺手,看著那懸在雲端的車架。


    七千年來,這是第二次有人,堂而皇之的,視這昆侖山的禁令為無物。


    ——上一次,就是十多個唿吸之前,那位名為畢方的絕世大妖。


    廣成子還記得那位絕世大妖的強橫,縱然是他們十二位師兄弟合力,且又擺開了陣勢,卻也依舊是奈何不了那位絕世的大妖,但即便是如此,那位絕世的大妖,依舊是死了。


    這裏,畢竟是聖人道統之所在,聖人化身常駐於此,那絕世大妖再是如何的強橫,但在他們請出了聖人至寶之後,那位絕世的大妖,也隻是一擊而已。


    “昆侖!”車架懸於半空,車架當中,佘鈺端坐不動,但車架前,卻是有獵獵的旌旗招展,旌旗卷動之間,有招魂的吟誦之聲,彌漫於這天地之間。


    招魂聲中,有桀驁無比的啼唱聲響起。


    然後,那已經隕落於此的畢方的身形,重新的出現在這昆侖山前。


    車架的大門緩緩拉開,佘鈺的目光,落在畢方的虛影上。


    佘鈺清清楚楚的看到,畢方一路上山而來,一路縱橫無敵,然後,那玉虛宮中,有混沌搖曳,一卷長幡的虛影,一閃而過,而畢方的氣機,亦是於此,徹底的湮滅。


    在顯化出那長幡的虛影之後,畢方的虛影,便是徹底消散。


    “證據?這就是證據!”隱隱之間,佘鈺似乎是聽到,在這長幡顯現之際,來自於畢方的笑聲。


    這是自那一場終末之戰以後,這一杆長幡,第一次顯現於這世間,同樣的,這也是天地當中的眾多太乙道君們,第二次見到這長幡——那一場終末之戰的最後,那憑空而來的長幡的模樣,氣機,和他們此時所見的這長幡,一般無二。


    甚至這長幡搖動之後的景象,都是別無二致。


    長幡落下,一切成空。


    “真的是你麽?”看著這長幡的虛影,縱然佘鈺心中再如何的不能確認這個結果,但他的理智,卻也不得不告訴他,流傳於洪荒天地當中的那流言,天帝俊以及東皇太一死於玉清元始聖人之手,並非無稽之談。


    作為聖人至寶,這長幡,或者說盤古幡,是獨一無二的,這天地當中,不可能有第二杆盤古幡。


    除此之外,這位玉清元始聖人,也真的有出手的理由——除開不願令天庭接連出現幾位大羅存在意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十二祖巫,同樣也是盤古嫡裔。


    不動聲色的,佘鈺將自己腦海當中這突然湧出來的念頭給斬滅,從結果去反推過程,這是一個極不合理的行為。


    無論是誰,當對一個疑惑有了主觀的認定之後,那在這主觀的認定之下,他的一切所見所思所感,都會不由自主的,忽視掉其他的一些東西,隻剩下能夠證明自己這主觀的認定的東西。


    就好比,當你認定一個人是敵人的時候,那他的種種行為,在你的眼裏,都帶著無與倫比的惡意,縱然是他在幫你,你也隻會以為,他這是在刻意施恩,以求降低你對他的防備等等等等。


    看著麵前消散的畢方的虛影,佘鈺伸手往前一撈,於是水中月鏡中花,就真的顯現在了佘鈺的麵前。


    在這盤古幡的一擊之下,畢方的真靈,竟真的還保留著。


    沒有絲毫猶豫的,佘鈺就將畢方的這一縷真靈,送進了輪迴當中。


    “來者何人,敢於這昆侖山前飛遁。”


    “還不給我下車來!”昆侖山中,有廣袖羽衣的道人,從容而來,目光當中,盡是森然。


    而看著佘鈺絲毫不理會他,隻是自顧自的,將畢方的真靈撈出,送進輪迴當中,這位廣袖羽衣的道人,目光當中的森然,越發的難以抑製。


    “十二金仙,玉虛首徒,廣成子?”佘鈺漠然的聲音,從這車架當中響起,聲音當中,輕慢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問話之後,佘鈺的目光,就越過了廣成子,落到了廣成子背後的玉虛宮上。


    而這,令廣成子這位玉清首徒,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羞辱。


    ……


    “師兄,要不要……”看著昆侖山上,廣成子毫無畏色的攔在那車架麵前,喝令那車架當中的人下車,金鼇島上,金靈道人目光當中,也是有些糾結。


    在三清道統開枝散葉之後,如今的金靈道人臉上,也是多了幾分威嚴。


    “勸得住?”金靈道人旁邊,多寶端坐不動,他當然知曉金靈道人不曾說出來的意思。


    三清一體,非是虛言,縱然是他們這些弟子之間有了矛盾,但在玉清立下道統之前,玉清道人對於上清門下的弟子,也同樣是無可置疑,隻是,在三清道統發揚光大之後,三清各自有了自己的弟子之後,其行事,也難免會有自己的偏向,加之弟子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調和,於是三清聖人,亦是各自分開,在不同的地方,立下道場。


    玉清元始居於昆侖,太清道德居於首陽,上清靈寶居於金鼇。


    “廣成子走的太順了!”


    “一邊主掌昆侖山中事務,一邊修行,但即便如此,也隻是七千年,便成就太乙,高高在上。”


    “加之師伯威勢,這天地之間,又有誰敢開罪這位玉虛首徒?”


    “更何況,他們誕生之際,妖族已經快要落幕,妖族的威勢,也隻體現在文字當中,他從來不曾親身經曆過。”


    “這樣的情況下,你我如何能攔得下他?”


    “若是能說得動他,我們又何必要從昆侖山來到這金鼇島?”


    多寶道人說著,言語之間,盡是埋怨之意,想起這些年來廣成子的行事,多寶道人也是無奈至極,這位玉虛首徒的固執,幾乎是和玉清元始聖人,如出一轍。


    “而且我們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了!”


    “縱然是來得及,廣成子也未必是會接受我們的好意。”


    “到頭來,隻怕是將彼此的關係,鬧得更僵,以至於師伯的臉上,也不好看。”多寶道人皺眉搖頭,幾度想要起身,但最後,還是端坐不動。


    “罷了,且先看看吧。”


    “正好也叫師弟們,看看妖帝威勢,也免得日後他們行事狂悖,妄自尊大。”多寶道人說著,然後手中出現一鍾一錘。


    忽而,清越的鍾聲在金鼇島中響起,將金鼇島中閉關的修行者們,盡皆驚醒過來。


    ……


    “妖孽,還不給我下來!”在沒有了天庭的管束之後,那些山野之間的小妖們,毫無疑問是這人族最大的災難之一,是以,作為正統的人族出身,廣成子,乃至於整個十二金仙,都對妖族,不抱有絲毫的好感。


    言語之際,廣成子的袖中,一杆長幡飛出,迎風便長,倏忽之間,這長幡,就已經是化作千萬裏之大,遮天蔽日。


    廣成子雖然傲氣,然卻算不上驕狂,在經曆了先前的失敗,加之此時,又看不清佘鈺的深淺,是以,圃一出手,廣成子便是直接動用了自己最強的手段,也就是玉清元始聖人留下的這聖人至寶,盤古幡。


    在這盤古幡搖動的同時,整個昆侖山中所有的法陣,連同其他的十一位金仙,都在這同時,勾連做一體,周身的法力相互轉換著,最後落進廣成子的周身,令其能夠將盤古幡這聖人至寶的威能,盡可能的發揮出來。


    先前的一場小敗,已經是傷及了玉虛宮的顏麵,好在那絕世大妖已然授首,叫十二金仙,找迴了三分顏麵。


    是以,這一次,十二金仙無論是誰,都不願意再次體驗一番那失敗的後果。


    “不知所謂!”看著麵前那搖落的聖人至寶,以及這聖人至寶上傳來的無與倫比的威勢,佘鈺的目光稍稍一冷。


    這十二金仙,或許是被捧得太高了,以至於他們連自己有幾分斤兩,都不清楚了。


    而且,十二金仙此時的手段那合力的手段,佘鈺可是熟悉無比。


    端坐於車架當中,看著麵前那搖落的長幡,佘鈺隻是信手一掃衣袖,如同是拂去了天地之間的幾分塵埃一般。


    於是這昆侖山中的法陣,陡然一晃,十二金仙體內的元氣法力,亦是隨之一停滯,似乎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在廣成子的體內衝突起來。


    緊接著,那在佘鈺的車架麵前搖落,要將佘鈺連同那車架給一起劈成兩半的撐天蔽日的長幡,已經是不見了蹤影。


    而在這車架的麵前,廣成子一手舉著長幡,一手摁著胸口,臉色時而青,時而白……


    “懶得和你們這些後輩糾纏。”佘鈺冷聲道,袖中,大帝印璽沉浮不定,“還不給朕退開。”


    於是言出法隨。


    這昆侖山中的法陣禁製,於頃刻之間,化作虛無,攔在路上的十二金仙,亦是被奪了心智一般,茫然的往旁邊散開,眼睜睜的看著那銅質傀儡拉著的威嚴華麗的車架,堂而皇之,穿過昆侖山中的種種防衛,旁若無人的,停在玉虛宮的麵前。


    而那聖人至寶盤古幡,就這樣立在山腰上。


    “聖人在否!”


    “否……”


    “否……”


    “否……”


    “否……”車架當中,佘鈺依舊端坐,車架之外,權柄所化的神光閃爍著,令佘鈺的聲音,在這昆侖山中浩浩蕩蕩的彌漫開,然後又在那一重一重的丘壑之間,轉折迴來,縈繞著那神秘莫測的玉虛宮,緩緩散開。


    “大帝此來何為?”時間仿佛是停滯了下來,良久之後,那玉虛宮中,才是有古拙無比的聲音傳來,而那立於山腰的盤古幡,亦是如同徹底的活了過來一般,顯化出無邊的威勢來。


    幡麵無風自動,混沌,天地,風雨雷霆,生機輪轉乃至於有無之間,都在這幡麵的卷動之間衍生出來,叫人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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