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殊不得不調整說法。


    “用‘毛骨悚然’也不太合適,我隻是想要強調你這麽形容我其實十分不恰當。不管是你的真實想法還是開玩笑,這都是不合適的。我現在是已婚狀態,即便不是已婚,也已經是一位母親。”


    “你的意思是說,做妻子和做母親的女人,就不可愛了?”


    “不,我是說,你不是我的丈夫,也不是我的兒子,更不是我的父親,你不適合說我可愛,就算真的認為我可愛,這也不是你可以對我說的話,或者可以對外發表的看法。”


    愛德加斯汀挑了挑眉,“總之就是不能說你可愛,就算覺得你可愛,也無論如何不能宣之我口?”


    “是。”


    “為什麽?”


    “總之就是不能。”


    “你叫我大哥,我為什麽不能認為你可愛就說你可愛。”


    “我並不想叫你大哥。”


    “然而你叫了。”


    “因為不叫會有麻煩,我這個人最討厭麻煩。”


    “討厭麻煩呀?生活難道不就是不斷地解決麻煩?如果因為討厭麻煩就習慣性息事寧人,避開麻煩,那你什麽時候才能學會好好生活?總不能將避開麻煩當做是生活的所有內容。”


    愛德加斯汀說話很繞,但鳳殊一直緊跟著他,自然很快就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有些麻煩不能躲也不會躲。有些麻煩一定要躲並且躲不掉也得盡可能躲。”


    “所以我是屬於哪一種麻煩?”


    “大哥你說呢?”


    “看來是後一種。”


    鳳殊聳了聳肩。


    愛德加斯汀兩眼微眯,“怎麽辦?就算你想要躲,我也不會讓你躲開了,要是你一直這麽緊繃著的話,我好奇心被激發的話,賴上你怎麽辦?”


    鳳殊毛骨悚然,“大哥,你要是這樣說話,我現在就走,並且以後都不會到帝國來。你要怎麽和姐夫交代,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不管。”


    “你這人真的是一點都不能開玩笑啊。阿裏奧斯可是個小氣鬼,要是知道我的緣故你就不來帝國了,我可沒法和交代。”


    “所以別隨便開玩笑。你不知道就算是開玩笑,也是真實的一種表達嗎?”


    “本來就是真心話。”


    “那就不要說是開玩笑。”


    “我說是開玩笑你都受不了,說真心話就更慘了。”


    “大哥,不管是玩笑話還是真心話,老實說,都不合適。你最好不要發表任何評價我的話。”


    “怎麽,真的怕君臨吃醋?”


    愛德加斯汀的表情逐漸變得促狹起來。


    “這隻是一方麵。”


    “別的方麵呢?”


    “可能會引起鳳家的誤會,以至於對帝國心存不良印象。盡管我是帝國人,但是我姐夫可是帝國人,我很感激四姐來找我,也很感激她讓我認識了姐夫。因為這兩個方麵的原因,我很是希望不論是聯邦還是帝國都能夠和鳳家好好相處。”


    她一臉認真。


    “你現在是以鳳家少族長的身份來說的?”


    “不,隻是想了一下,如果是鳳家的立場,長輩們會是什麽看法。


    大哥不單隻是姐夫的兄長,更是帝國的皇帝。就算現在我們是以私人的身份說話,但就可以完全不顧及我們官方的立場嗎?不可能吧?任何時候,我都是鳳家人,你都是帝國皇帝。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更改的。”


    “啊,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忘記你是鳳家少族長而我是帝國皇帝這樣的身份所應當具備的立場是吧?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兩個不能夠發展出什麽私交?”


    “我們難道需要發展出私交?”


    “不需要嗎?你姐夫是我弟弟,而且我也向你姐姐承諾過一旦找到你就會照顧你到老。為了表示誠意,我剛才還把孩子介紹給你了,你呢,也和她打招唿了,不是嗎?”


    “所以說,我們沒必要更進一步了,不是嗎?太過熟稔的話,難道不會因此失去界限嗎?”


    “你害怕和我相處久了會失去界限?什麽界限?是日久生情,還是公私不分?”


    鳳殊扶額。


    她就不應該和他攤開來說,這人能夠成為皇帝,那可是軟硬不吃的主。即便是麵對阿裏奧斯,多半也是他想要怎麽做就會怎麽做,怎麽可能會任由別人牽著他走呢?


    下棋講究的就是勢均力敵,如果棋力相差太遠,難免就會變得無趣。除非棋力高的人有興趣繼續下去,否則棋局隻能到此為止。


    她還以為直截了當地開口會更容易結束這樣的局麵,沒有想到這人居然會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艾越艾路的話已經起到了一定的破窗作用,還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放她一馬,所以才會說出這種明顯會讓她感到為難的話來。


    “大哥,你開玩笑的方式真的十分特別,讓人簡直無話可說。”


    “這就無話可說呢?我還沒有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和我日久生情的話生的是哪一種情呢。”


    “戰友情?”


    她的迴答出乎他的意料,愛德加斯汀愣了愣,繼而再次大笑起來。


    “普通女人都會迴答是愛情又或者友情親情之類的吧?戰友情是什麽?難道你會留在帝國,和我一起到前線去?你的實力,如果不依靠你的同伴,暫時還不能到前線去服役吧?就算真的留在帝國,有阿裏奧斯在,前線也用不著我親臨,你我又要怎麽培養戰友情?”


    “為了人類的未來,為了文明的延續,我們難道不應該一起攜手作戰?所有有識之士,都可以成為很好的戰友吧?”


    “所以你是準備拿虛無縹緲的話來糊弄我?”


    “這要看大哥你準備怎麽做了。”


    “我要是不滿足於戰友情呢?”


    “戰友情之上難道還有更值得讓人豔羨的情誼?”


    “所以在你的心裏,戰友情是最高等級的情誼?”


    “在大哥心裏,情誼難道還能分等級?”


    她的話又一次讓他無法掩飾笑容。


    “你很好。”


    一點都不含糊。腦子夠清楚,嘴巴夠利落,界限夠明確。


    “要是鳳婉一早就將你找到,並且帶到帝國來,你會不會成為我的夫人?”


    這個問題太過悚然,鳳殊想都不想就搖頭表示絕無可能。


    “為什麽這麽斬釘截鐵地認為一點可能性都沒有?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是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的?哪怕現在是真理的東西,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可能會變成謬誤。”


    他像是被激發了興致,目光灼灼。


    “我們家有規矩,至親姐妹絕對不能夠嫁給同一個家族的至親兄弟,不單隻是一母同胞的不可以,即便是同父異母甚至是堂兄弟,也當禁止。”


    這並不是梧桐星鳳家的規矩,而是沂州府鳳家的家規。


    以愛德加斯汀察言觀色的本領,自然第一時間就明白她說的是真話。


    “即便你姐姐已經去世了,我們也不可以。”


    “不可以。我這一生隻會有君臨一個丈夫。”


    “丈夫。你姐姐也這麽說起過阿裏奧斯,啊,還有外子。她說都是配偶的意思。”


    “是。”


    “君臨雖然喜歡吃醋,但你看起來沒有給他機會發揮一下這個罕見的特長。”


    鳳殊無語,這人當真是收放自如。


    “我很信任他。”


    “然而並不愛他?”


    “大哥覺得什麽是愛?”


    鳳殊不答反問。


    愛德加斯汀何等聰明人,笑意再次抵達眼底。


    “就算你不讓他吃醋,但君臨日子也不是太好過啊。我看他已經將性命交到你手上了。”


    這一次,輪到鳳殊怔了怔。


    他認為所謂的愛就是性命相托嗎?


    “刎頸之交雖然不多,但也有那麽幾個。難道統統都能夠稱之為愛嗎?如果說是這樣,我當然也是愛君臨的,就像他愛我一樣。”


    君臨隨時都願意為了她而死,她也願意為了救他舍棄活。


    “你對他和他對你還是不一樣的。


    他會為了你吃醋,但你現在還不會為了他吃醋,甚至為了避免橫生枝節,你將界限劃分得非常明確,明確到了可怕的地步。如果你愛他,你就會因為他而緊張,甚至忐忑不安,但你一點都沒有,反而十分篤定他會如何反應。


    即便沒有怎麽看你們兩個相處的場麵,也可以推測得知君臨對你付出更多,他看來離修成正果的日子還十分遙遠啊,就不知道有沒有信心可以一路到底。”


    鳳殊聞言翻了一個白眼。


    “大哥,姐夫有沒有抱怨過和你聊天太辛苦?”


    “沒有,怎麽了?”


    愛德加斯汀還真的是沒有立刻轉過彎來。


    “你明著說要和我做一家人,但是說話卻還總是在反複分析我信息。不管我說什麽,你都下意識地要條分縷析,恨不得剖白個清清楚楚徹徹底底,這可不是對家人的態度,甚至都不是對朋友應當有的做法。”


    她摸了摸手臂,“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你總是這麽說話的話,隻會讓人敬而遠之。”


    愛德加斯汀若有所思。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他突然就想起他的祖父來。年紀還小時,老爺子就曾經三番四次地要他守拙,說大智若愚,聰慧太過外露的人,往往都讓人難以親近。如果同時要求別人和自己一樣行事,則更加難以擁有朋友知己。


    鳳殊怎麽就能夠總結得這麽好?還是說,這是她們姐妹倆生活的那個地方的常識?


    “這句話是誰教給你的?”


    “什麽?”


    愛德加斯汀重複了一遍。


    “書上寫的。


    雖然說嚴於律己是好事,但以同樣的要求去嚴苛對待別人,就會讓人敬而遠之。有些人是習慣了以高標準要求自己,但有些人天性就是隨遇而安的性情,還有一些人是懶散不求上進的,得過且過,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才是他們的人生終極目標。


    可是能因為沒有高標準就定義別人一無是處嗎?不能吧?能因為沒有高標準就認為別人完全不值得相交,也不合適吧?”


    “積極上進總是一件好事,不是嗎?”


    “那得看是個怎麽樣的積極法,又想要上進到什麽程度。”


    “難道不是上進到達了某一個階段目標之後,就繼續上進到下一個階段目標?人都是不斷地朝著更好更高更強所前進的,不是嗎?”


    “有些人是這樣,有些人不是。這裏邊需要考慮非常多的因素,譬如時間,譬如地點,譬如和什麽人在一起,還是單獨一個人,譬如要如何不斷地調整適應現狀,譬如到了哪一個目標才算是終極目標。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相應的,事也不可能完美。”


    愛德加斯汀挑眉,“然而我們依舊可以追求完美,不是嗎?”


    “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對陛下來說,大概已經習慣了這麽高標準地要求自己身體力行了吧。我們這些普通人,可沒有這種覺悟和執行力。”


    “你這是嘲諷還是佩服?”


    “由衷的稱讚。”


    她又聳了聳肩,“當然,如果你相信的話,我也沒辦法。”


    愛德加斯汀意味不明道,“你知不知道你有一種奇特的魅力?總是讓我不由自主地忘記界限,總想要往你那邊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


    鳳殊眨了眨眼,“是什麽奇特的魅力?告訴我,我立刻就改掉。”


    他又一次大笑。


    真是個聰明人。隨隨便便一句話,就四兩撥千斤似的將曖|昧的氣氛給破壞掉了,然而並不會讓他感到不快,相反,還使得他心生愉悅。


    “我還是第一次覺得女人也挺有意思的。”


    “那是因為陛下日理萬機,又或者,身邊優秀的男人太多,所以你根本就不讓女人靠近你。”


    “現在讓你靠近我來不來得及?”


    “將來公主殿下恐怕會讓陛下您寵上天吧?”


    鳳殊轉移了話題。


    愛德加斯汀明白她是在提醒他之前的談話。


    他似笑非笑,“界限感太過明確,有時候會過猶不及,你知不知道?”


    鳳殊答得飛快,“總好過沒有界限,或者模棱兩可,傷人傷己。”


    “怎麽辦?我還真的有點後悔沒有早一點認識你了。憑君臨今天的實力,對付起來有些棘手,但想一想,好像也不全然沒有辦法,畢竟現在是在我的地盤。”


    “打壞主意的人往往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然而壞人總是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很多壽終正寢的。”


    “別人怎麽想我不知道,但我可不希望姐夫左右為難,更不希望公主殿下會因為您心血來潮之下的奇怪行徑而不好意思來見我。”


    愛德加斯汀眉心微蹙。


    她是一句都不肯相讓。


    恐怕即便麵對的是孩子,在該遵守的界限麵前,她也不會越雷池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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