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會遠遠地避開君臨,絕對不會涉足君臨到達的地方。


    “可姐,這都多少年了,你不是沒和君四哥私底下相處過嗎?你到底喜歡他什麽?沒有深入交流的這種喜歡,應該很容易消失才對啊,你現在也不是小女孩了,怎麽還會深陷其中?”


    梅飛冠真的想不明白他姐姐怎麽就一頭栽了進了去,直到今天也無法自拔。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你以為你煩?我比你更煩。”


    梅艾琳破罐子破摔了,既然已經開了口,她就不覺得有任何隱瞞的必要。而且就像他說的那樣,如果她連自己弟弟都無法訴苦的話,對其他任何人她都不可能真的說得出口。


    “可能是形成了習慣吧。這幾十年,不管是讀書學習,還是訓練戰鬥,我一直都是看著他前進的。


    不管他在不在,不管他有沒有注意到我,我都看著他。一開始可能隻是單純的少女情懷,可慢慢地也就習慣了看他,習慣了去思考他會怎麽想怎麽做,習慣了以他為目的地,不斷地修正前行。”


    “所以你想要告訴我其實你現在不是真的喜歡他,隻是沒有辦法停止自己以為喜歡他的這種習慣?”


    梅飛冠都覺得自己舌頭要被自己繞斷了。


    “等你哪天喜歡上了一個根本就不會看你一眼的人,你就會知道我的心情了。”


    “別詛咒我。我才不要像姐你一樣這麽傻,就算一開始真的喜歡上了別人,如果是單身,那就去表白,表白成功就談戀愛,戀愛成功就結婚,結婚能夠持續那就一起老死。


    如果中間任何一個環節不行,試著調整也不行,怎麽挽救妥協都迴不到正軌,那就盡早放手,而不是一直拖著不處理。


    一個小小的傷口,也有可能因為不及時處理而讓人流血過多或者發生感染,最終導致人死亡。”


    “你現在是在說君臨就是我身上的小傷口?”


    “誰知道呢?你要是決定讓事情結束,那他就什麽都不是,頂多算是一種少女情懷。你要是不讓事情結束,那他就永遠都會橫亙在你的人生裏,原本隻是一道坎,結果慢慢地卻變成了一座山。你不主動繞過這座山,你就永遠也不會知道山的那一邊有什麽新的風景在等著你。”


    梅艾琳笑了出聲。


    “我年紀已經不小了,飛冠。好奇心已經遠不如當年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不管是新的風景還是新的人,我都不感興趣。”


    “姐,不到那個時候你就永遠不能說自己不感興趣。隻要活著,我們就會看到層出不窮的新人新事新風景。”


    “所以你要活得長長久久的。”


    “姐,放棄君四哥吧。隻要你想,你一定可以很快就拋棄掉對他的幻想。他真的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好。”


    “我知道。難道在你心裏我是這麽不懂事的人?又不是小孩,還抱著從前的幻想。”


    “那你到底為什麽這麽癡迷於他?既然都知道那是自己的幻想了,就應該迴歸到現實。”


    “現實就是我破除了小時候的幻想,但越了解他的經曆,越理解他的為人,就越對他著迷。


    就好像一種食物,一開始也許隻是覺得新鮮,覺得顏色好看,覺得有趣,所以才會總想要吃,再後來也知道其實它並不是真的一點壞處都沒有,不是真的像剛開始迷戀上時看到的那麽好看,那麽有趣,那麽新鮮,但一直吃這種食物,身體慢慢就會習慣它的氣味,它提供的感官上的愉悅,生理與精神上的營養,一天複一天,一年複一年,逐漸變得不可或缺。


    當你長久以來食譜裏頭都有這一種特定的食物,而且還是最重要的一種食物,你就沒有辦法分離它,也不想要和它分離。”


    “可是姐,你可以找一種新的食物代替這種食物啊。”


    “為什麽呢?我已經習慣了這種食物,我也喜歡這種食物,為什麽要找新的食物去代替它?


    尋找新食物需要時間,適應它也需要時間,這裏頭的甄別、磨合,都是非常痛苦的過程。假如你明白這一點,就會知道有時候愛一個人容易,不愛一個人也很容易,愛一個人很難,不愛一個人也很難,這裏邊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自己完全做主的。”


    “那就做主你自己能夠做主的那一部分就行了。不是要求你立刻就斷絕這種食物,而是慢慢地減少這種食物,換成其他的食物,等你從其他的食物當中選擇到更有益於你的身體的品種,再慢慢增加那一種新的食物的分量,直到你習慣上它。”


    大概覺得這個比喻不太好,因為新的食物發展到後麵也會變成舊的食物,也有可能會給她帶去負麵影響,他苦惱地哼了哼。


    “人不是食物,姐,感情也不是吃吃喝喝。食物不管是從觀感上來說,還是從實用性來說,哪一個品種都不是完全不可或缺的。我們人類發展到今天,食物何其之多,來源太廣泛了,品種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就算每天不重樣,也能夠這麽過一生。


    從這種層麵上來說,如果將感情或者某一個人比喻成食物,其實從根子上你就已經潛意識裏認同了沒有誰沒有哪種感情是不可替代的。”


    梅艾琳無奈,沒有想到自己弟弟也會這麽咬文嚼字。


    “因為本來就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我們內心產生的任何感情,和別人之間形成的任何關係,都是一直在變化的。就像時間一樣,哪怕看著是靜止不動的,但實際上一直都在變化之中。我們無時無刻不在變,你是這樣,我是這樣,君臨也是這樣。”


    “所以啊,現在也到了大變化的時候了,不是嗎?徹底忘記他。”


    梅飛冠簡直想要自己動手撬開她的腦瓜,然後從裏麵將有關於君臨的所有印象都拿走。


    “除非失憶,或者死亡,否則我怎麽可能忘記他?


    沒有誰會忘記自己真正愛的人,哪怕變成了過去,也還是會記得當年愛他時的自己是怎麽樣的。飛冠,愛一個人,意味著同時在刻骨銘心地觀察到自己在愛著那個人時的樣子。這也是為什麽越愛他我也越難以說服自己放棄的原因。放棄他就意味著放棄某一部分的自我。


    他在我的人生裏占有了太長的時間,現在想要脫離他的影響,就隻能夠將自己身體裏的一部分珍貴的記憶血肉也生生的剝離掉。”


    “隻要不死,那就剝離掉,就當是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手術。”


    “是有可能會死掉的大手術,你也希望我做?”


    “做。為什麽不做?不做的話後果已經可以預想得到,肯定是死路一條,做的話還有一線生機。我希望姐姐你能夠嫁人,希望姐夫是一個對你比我對你還要好得多的人,希望你會有孩子,我希望像普通的舅舅們一樣寵著外甥外甥女,帶他們去做所有他們想要做的遊戲。”


    “你喜歡小孩我知道,你也可以自己生。飛冠你年紀也不算小了,現在開始其實已經可以考慮結婚的事情。當然,因為年紀也不算大,可以談幾次戀愛,真正遇到合適的人時再談婚論嫁。我保證將來會做一個好姑姑,帶你的孩子們到所有他們想要玩的地方去。”


    “姐,我比你年輕這麽多,還真的不著急結婚生孩子什麽的。我畢竟不需要自己生孩子,沒有生理上的壓力。這一百年我都打算好好的學習,到我能夠有足夠的自信處理家族事務時,我就會好好地找一個人結婚。


    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像你一樣寧願單身都不肯談戀愛。碰到喜歡的人我肯定第一時間就會去告白。我們梅家的孩子裏頭,我覺得姐你真的是最悲慘的。


    愛上一個人連告白都沒有,已經被三振出局了。出局了也就算了,你還非要賴在場上,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可以堅持下去,所以哪怕觀眾都認為你這麽做很是不合適,甚至有些卑鄙無恥,你也無視了他們的視線和評論。


    你一心隻想著進球,隻想著達成目標,全然忘記了自己不管怎麽無視,也還是會痛的。


    我一點都不想要變成你這樣。高興沒有人替你高興,開心沒有人和你一起開心,痛苦沒有人憐惜你痛苦,絕望也沒有人分擔你的絕望。你知道嗎?這些年你一直若有若無地在遠離家族,你一直在迴避我,你越來越孤僻,像是要將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絕開來一樣。


    唯一能夠讓你和外界產生聯係的唯有君四哥,唯有戰場,後者還是因為君四哥才變得越來越重要,讓你越來越習慣的。


    你從小到大都沒有遇到過太多的挫折,唯一真正栽跟頭的就隻有君四哥。我想不到別的人別的事情讓你這麽絕望這麽頹廢了。


    如果你真的將我當做弟弟看待,就應該好好振作起來,給我起一個做姐姐該起的榜樣。拿得起就要放得下,姐。


    將來我也有可能會遇到喜歡的人,也有可能對那個人愛而不得,到時候我會變得怎麽樣?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如果我也像姐姐你一樣無法得到愛人的迴應,我希望我可以從姐姐你的經曆裏汲取到繼續前行的力量。


    我希望我能從感情的沼澤中更快地走出來,然後繼續生活,而不是像死了一樣,沒有那個人,沒有他的感情,就連自己的存在也沒有意義一樣,這真的很荒謬。”


    “我什麽時候這樣了?是你解讀得太誇張了。年紀小的時候的確有過極端的想法,但是我年紀已經不小了,該有的經曆都有了,該見過的事情都見過了,該明白的道理也都明白了,不要以過去的眼光看待現在的我。”


    梅飛冠沉默了好半晌。


    “姐,你從前就是那樣的。如果你和我的位置調換,你也會擔心我的,就像我一直以來擔心你一樣。”


    “抱歉。我知道你擔心,但我不知道你擔心到了這種程度。”


    梅艾琳是真的很抱歉。說到底,她才是長姐,她才是應該照顧他的人。


    “還好。畢竟還小的時候,我也不懂,再擔心也有個限度。隻是後來慢慢長大了,聽到的事情多了,我才會這樣。


    姐,我是真的覺得你早一點放手會對你更好,對你的人生更有幫助。不管我擔不擔心,怎麽擔心,都是我個人的想法,而且即便再沉重,對你的擔心也不可能沉重得比我個人的事情對我的壓力更大,所以你看,姐,你的事情最終真正從根本上影響到的人隻是你,不是我。”


    “謝謝。”


    “姐,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謝謝,而是你能夠重新迴到沒有喜歡君四哥之前的那個你,輕鬆,自信,對一切都感到好奇,有興趣去嚐試一切新的東西,去認識新的人,去做任何未知的事情。”


    “我現在也會嚐試新的東西,做新的事情,認識新的人。”


    “你沒有。姐,你一直都停留在很久之前。因為沒有辦法走出來,所以你才會一直停留在戰場上。


    你在戰場上見到任何新的人,你都隻看成是和你一起戰鬥的人,而不是有可能會成為你的戀人的人。你吃任何新的食物,你都隻是為了生存,而不是品嚐新的味道,不是為了享受食物本身。


    你隻對君四哥感興趣,隻對和他有關的一切人事有著真正的好奇心。可是君四哥以外,和君四哥無關的人事,你都沒有真正地看在眼裏。”


    梅艾琳歎氣。


    “我承認有幾年我的確是這種狀態,但是飛冠,我保證姐姐很早之前就已經不再是那樣絕望又荒誕了。”


    “姐,你連我都沒有看見過。小時候我一直都依靠你,非常非常依賴你。但你自從喜歡上君四哥之後,你就連自我都丟失了。你沒有辦法立住自己,所以也不可能有辦法讓我依靠你。姐,我想要讓你依靠我,但你卻始終沒有走出這一步。”


    她由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可以依靠他。這也是梅飛冠傷心與失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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