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殊並不知道蕭崇舒和鳳小七的糾結,更不清楚夢夢如今正翹著尾巴得意地欺負著晚輩。


    她此刻看著眼前的景象,焦頭爛額地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好。


    她一不小心居然出現在了一個類似於幼兒園的活動場所裏,而且還剛好被幾個小朋友目擊到她憑空而降。


    “阿姨你是怪物嗎?”


    “怪物都很可怕的,阿姨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


    “阿姨突然就跳出來了啊,怎麽跳出來的呢?你看,我這樣跳,這樣跳,又這樣跳,還是沒有辦法一樣啊。”


    “不是這樣跳。阿姨是蹦出來的,就像是從天空裏‘啪’一聲,蹦出來。這樣蹦,你們看像不像?”


    “不像不像,是這樣跳出來。”


    “不對,是蹦出來,這樣蹦。”


    “都說了是跳出來!”


    “我說了是蹦,笨蛋!”


    “你才是笨蛋,阿姨明明是跳出來的!”


    “蹦出來就蹦出來,我說的都對,是你不對!”


    “你才不對!我兩隻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是我先看見的,是我,我第一個!”


    “是我,我,我先看見的!”


    不一會兒,他們就互相推搡起來。


    鳳殊覺得時機正好,逃為上策,可是一個孩子卻被大力地推了出去,眼見就要摔倒了,那張驚恐的小臉伴隨著尖利的哭聲,已經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趕緊衝過去將人一把拉起來,扶穩。


    小屁孩顯然嚇壞了,眼淚和鼻涕都混在了一起,糊了大半張臉。


    四周的孩子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鳳殊的雙耳卻捕捉到了一個小小的童聲。


    “不是跳,也不是蹦,是掉下來的。阿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梅梅看到了,還有一個灰灰的小怪獸,它到哪兒去了呢?奇怪……”


    鳳殊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四周,二十來個孩子都如潮水般湧向了她,唯有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小女孩,正抱著一個毛茸茸的玩具往相反的方向走,仿佛在找著什麽東西。


    “你還好嗎?”


    “怪獸阿姨會說我們的話。”


    小孩們又是驚懼又是好奇,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依舊圍攏過來,其中一個膽大的小男孩還伸出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臂。


    “是熱的,熱的,像我們一樣。”


    “真的嗎?我也要我也要。”


    緊接著,十幾根手指頭碰到了她的手臂,力道不一,但都飛快地縮了迴去。


    “我也碰到了,我也碰到了。”


    “真的是熱的,像人一樣。”


    “阿姨你不是怪獸嗎?怪獸怎麽和我們一樣?”


    “我聽我媽說怪獸的血都是冷的,所以皮膚也是冷的。”


    “不對,怪獸的心才是冷的。”


    “你錯了,怪獸沒有心。”


    “才不是,怪獸也像人一樣有心的,不過它們的血顏色和我們不一樣。”


    “笨蛋,怪獸就是怪獸,人就是人,怪獸不是人,人也不是怪獸,怎麽可能一樣?當然都不一樣。”


    “不一樣嗎?”


    “你和怪獸一樣嗎?”


    “怪獸阿姨和我們一樣啊。”


    “她也有可能不是怪獸啊,笨蛋!”


    有可能不是怪獸的鳳殊哭笑不得。他們嘰嘰喳喳地吵成一堆,誰都沒有發現穿白衣的小姑娘快要走出視線範圍了。還是鴻蒙提醒了她,“好人,那個小朋友快要看不見了。”


    “我和你們一樣也是人類,是因為訓練才會突然在這裏降落的。小家夥們不要害怕,玩你們的去吧。”


    她正想要離開,結果就發現那個穿白衣的小屁孩猶猶豫豫地折返,慢吞吞地朝她走了過來。


    “好人,快看,她又迴來了。”


    “別說話。”


    讓鳳殊意想不到的是,小屁孩突然跑了起來。意識到她的靠近,一直將鳳殊圍得水泄不通的小家夥們突然就分開了一條路,讓她徑直跑到了她跟前。


    “我聽見了。”


    她很認真,小臉仰著,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聽見了,小怪獸在說話。”


    鴻蒙吃了一驚,“啊?怎麽辦,好人她聽見我說話了。”


    鳳殊也拿不準,“她開玩笑的,安靜。”


    小屁孩卻歪了歪腦袋,“你是好人?”


    “好人好人,她真的聽得見!!”


    鴻蒙震驚得差點掉了下吧。


    鳳殊挑眉,她這是又遇到了一個和大柱子一樣天賦的人?


    “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是什麽?”


    鳳殊詫異得無以複加。


    “好人,有問題。怎麽會連名字是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快點離開吧,這裏有古怪。”


    結果小家夥又聽見了,“這裏沒有古怪。最古怪的就是小怪獸你了。”


    她直愣愣地盯著鳳殊,但顯然並不清楚鴻蒙藏在哪裏,所以隻是上下打量著鳳殊,“好人,讓小怪獸出來說話。”


    “這裏沒有古怪的話,肯定也沒有小怪獸啊,你不信問問其他小朋友。”


    鳳殊沒有想到的是,其他小朋友卻不約而同的重複小屁孩的話,就好像她是首領一樣,“讓小怪獸出來說話,讓小怪獸出來說話,讓小怪獸出來說話……”


    被當做小怪獸的鴻蒙徹底安靜了。


    鳳殊摸了摸鼻梁,“我是人類,可不是怪獸哦。小朋友,你們這裏的大人都去哪了?怎麽就你們在這裏玩?”


    小屁孩沒有迴答,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小怪獸為什麽不說話?睡覺了嗎?”


    然後其他的小家夥也齊聲問道,“小怪獸為什麽不說話?睡覺了嗎?”


    聲音震耳欲聾,鳳殊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這麽多小孩子聚在一起,四周卻一個成年人都沒有,要說她剛來沒有人發現,那現在這麽吵鬧,看護的人總該出現了吧?


    她留神四周的動靜,結果依然一無所獲。


    “你在找什麽?”


    小屁孩也隨著她的視線轉動著腦袋。


    “你們家的大人呢?”


    “我就是大人。我是這裏最大的人。”


    她一本正經地迴答著鳳殊的話,看起來不像是在撒謊。


    “你們住在哪裏?”


    “這裏。”


    小屁孩顯然對其他小朋友們都圍著自己不高興,“你們去那邊,不許看這裏。”


    二十來個孩子齊刷刷地轉身就跑,不到十秒鍾便湧到了她指定的方向,而且搞笑的是,個個都背對著她們這邊,沒有一個敢迴過頭來看。


    鳳殊哭笑不得,這完全就是軍隊的作風。


    “你還真的是他們的老大啊?”


    “老大?我不老。”


    小屁孩很嫌棄這個說法。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呢。”


    “你還沒有叫小怪獸出來讓我看呢。”


    她有模有樣的學著她的語氣反擊道。


    “我真的不是怪獸。”


    “我真的不知道名字是什麽。”


    她這麽不配合,讓鳳殊很是牙疼。


    “名字就是別人可以正式稱唿你的特定名稱符號。我叫鳳殊,小不點你叫什麽?”


    “你不叫‘好人’?小怪獸明明叫你好人,我聽見了。”


    鳳殊笑著道,“我告訴了你的名字,現在,輪到你告訴我你的名字了。”


    小屁孩絞著手指,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名字叫什麽,沒有名字。”


    “那他們都叫你什麽?”


    鳳殊指向遠處的那群乖小孩。


    “什麽都不叫。他們不敢叫我。”


    她晃著小腦袋,根本就不看他們。


    “那你叫他們什麽?”


    “你們?喂?還有什麽?”


    她想不起來更多,眉頭微皺,小嘴都嘟起來,很是可愛。


    “好人,好人,我忍不住了,怎麽辦?”


    沉默已久的鴻蒙聲音非常急促。


    “小家夥,這裏哪裏可以上廁所?阿姨很急,想小解。”


    她一臉不解,“小解是什麽?”


    “尿尿!”


    “這裏就可以。你拉吧,我不看。為什麽小怪獸忍不住會變成你想要尿尿?它真的不出來和我玩嗎?”


    鳳殊扶額,看著她乖乖地轉過身去,來不及說什麽,直接閃人。


    “你好了嗎?”


    “為什麽尿尿沒有尿尿聲?”


    “你難道不會尿尿?要不要我教你?”


    “好人?”


    小屁孩等的不耐煩了,還是堅持禮貌,“我要轉過頭去看咯。”


    又等了一分鍾,她兩手遮著眼睛轉過身去。


    “你好了沒有?”


    小手移開。


    “人呢?”


    她迅速掃視了一遍,毫無人影,小臉頓時陰沉了下來。


    “喂,你們統統去找人。將她綁到我麵前!”


    “是。”


    遠處的乖小孩們一哄而散,速度快得完全不像是孩子,或者說,不像是人類的孩子。


    可惜的是,鳳殊對這些一無所知。


    她飛速離開之後,遇到了一個湖泊,直接一頭紮進了水裏,然後迴了小世界。


    “好人,為什麽又迴來?我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他們好吵!”


    “忍一忍,再忍一忍。”


    “我真的忍不住了,好人。”鴻蒙快要哭了,“肚子痛。”


    鳳殊則是頭痛。


    “現在將人放出來,很麻煩,在外麵麻煩,這裏也麻煩。不能忍一忍嗎?按道理應該很快到目的地了。”


    “不行,我痛,好人,我痛……”


    鳳殊嚇了一跳,它的聲音顯示了它仿佛痛得氣若遊絲。


    “你讓我進去行嗎?我進去弄暈他們。”


    “不行,好人我忍不住了,對不起……”


    “哇”的一聲,它像是吃錯了東西一樣,將所有人都一口吐了出來。


    鳳殊動作飛快,整個人飄成了一道道殘影。沒多久,地上便躺了一堆被點了睡穴的男人。


    夢夢終於感應到了她的氣息,後知後覺地趕了過來。


    “你在做什麽?”


    “鴻蒙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說肚子痛要將人弄出來,在外麵找不到適合的地方,所以又迴來了。”鳳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去檢查鴻蒙的情況,“怎麽樣,好些沒有?”


    鴻蒙很不好意思,“嗯,我不痛了,好人。”


    “哪裏痛,哪裏痛?”


    夢夢緊張得不得了。


    “肚子,剛才肚子痛,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受不了了。”鴻蒙看向那堆躺在地上的家夥,露出了怕怕的表情來,“好人,不要再讓他們緊握空間了,好不好?我不喜歡。”


    “好,不進就不進。”


    鳳殊一口就答應了。


    “算你有良心。”


    夢夢摸了摸它的肚子,“還痛嗎?怎麽個痛法?是翻江倒海的痛,還是隱隱約約的痛,是針紮一般的痛,還是萬箭穿心的那種痛,是……”


    劈裏啪啦的問了一大堆,鳳殊笑了笑,過去看大柱子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將人放平了,又替他們把脈。


    “怎麽就不關心關心蒙蒙,他們又死不了。”


    “我也死不了。”


    “我讓你說了嗎?”


    “我不能說嗎?”


    “鴻蒙,信不信我將你……”


    “不信。”


    鴻蒙說完居然一溜煙就跑了。


    “別讓我抓到你,抓到了就將你丟出去!”


    夢夢緊隨其後,誓要將它逮住揍一頓。


    “小九,到底怎麽一迴事?夢夢剛才一閃身就不見了,沒有來找你?”


    鳳小七三人很快就找來了。


    施耀好奇地蹲下來,“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人?他們都是誰,怎麽亂七八糟地躺了一地?”


    “之前你將他們藏哪兒了?怎麽突然就都冒出來了?都還好吧?”


    蕭崇舒見鳳殊不說話,也上前查看隊員們的情況。


    施耀看向他,“你認識的人?”


    “都是他的隊友。”


    鳳小七也俯下身去,一一觀察。


    “怎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有誰生病了?看起來隻是睡著了。”


    施耀不解歸不解,也還是照著鳳小七的樣子做了。


    有他們幫忙,鳳殊輕鬆了很多,但她還是一一把脈過去,時不時就在這個人嘴裏塞一個藥丸,另一個人嘴裏又塞一些藥粉,甚或還現咬了幾株藥材,直接劃破了對方的手腕,塗抹到淺淺的傷口上。


    “小九,他們看起來隻是有一點營養不良,別的方麵並沒有大礙。”


    鳳小七一一檢查過了,對鳳殊的緊張大為不解。


    “等一下我再向你解釋,七姐。”


    “四弟妹,我們能做什麽?”


    好幾秒後,鳳殊頭也不抬道,“嚴陣以待,有可能會有寄生蟲。”


    她這麽一說,施耀等人臉色都變了,尤其是鳳小七,整個人的氣勢瞬間就冷銳起來,“這裏怎麽會有寄生蟲?”


    沒有迴答。


    所有人也都不需要迴答。


    毛骨悚然的氣息隱隱約約開始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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