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童不解其意。


    蕭崇舒詳細給了解釋,“現在雪越下越大了,雲枕獸是一種不喜歡雪水的動物,一般來說會立刻迴避的。”


    “有嗎?我看它們從來就沒有任何害怕不同天氣氛圍的情況啊。夢夢也說它們比較特殊。”


    “前輩說它們怎麽個特殊法?”


    “就是比較特殊啊,我也不知道。反正應該不會被一點點雪花就弄得會恐懼這麽狼狽吧?”


    “不是恐懼,是不喜歡。它們族群據說比較愛幹淨,通常不愛在不熟悉的地方停下來,怕沾了髒東西,除非遇到雨雪天氣,它們才會迫不得已的尋個地方避開。”


    “所以森林為什麽不適合?”


    “它們更加習慣於空曠之地,星際真空,要是降落在森林,就沒有辦法發揮自己最為擅長的優點,一旦遇到不好的事情,連逃跑都沒有機會。”


    “蕭先生說的也太誇張了吧?這裏很安全。”


    “怎麽個安全法?剛剛還天崩地裂了,暴風雨過後又是雪花紛飛,如果等一下又來一個什麽火山爆發或者蟲族入侵怎麽辦?”


    “你是不是忘記了一迴事,蕭先生?”


    “忘記了什麽?”


    “額,你真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麽?”


    蕭崇舒覺得很奇怪,他一直在說著無關的事情。


    “你們在說什麽?怎麽一直不下去?”


    施耀的腦袋從另外一邊冒了出來。


    “正說著。”


    “蕭先生問我一群夥伴哪裏落腳,怕它們受傷。我先去看看。”


    “什麽夥伴?”


    施耀問完才想起來,“啊,雲枕獸?對,怎麽沒有見到它們?都藏哪兒去了?體型還挺大隻的。不在這棵樹上。要去找找看嗎?我穿著恆溫服,這點雪小意思。”


    “不用。”


    “為什麽不用?該找就要找。”


    “它們熟悉這個星球的每一個角落,比起會迷路的它們,想要找到避雪的地方易如反掌。”


    劍童像是為了表示真的不需要擔心,自己率先就下去了。


    蕭崇舒依舊在看著遠方,施耀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你到底在看什麽?”


    “你覺不覺得那裏不對勁?”


    “哪裏?”


    蕭崇舒伸手指向了某個方向。


    施耀凝神看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沒看出來。你看出什麽了?”


    “就是不太對勁。”


    “要不要去看看?”


    蕭崇舒沉吟半晌,最終還是決定下去,“這裏是鳳家的地盤,先去問問七小姐的意見。”


    “說的也對。”


    施耀飛快便哧溜下去了,蕭崇舒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微微皺眉。


    盡管不知道那裏有著什麽東西,但是他總覺得那是一種強悍的存在,他有的拿不準去看好還是遠觀更好。鳳殊現在的情況並不適合戰鬥,一旦有任何意外,他們這些人都必須以她為中心進行絕對的防守。


    一想到這裏,他便感到大事不好。


    “哪裏?”


    鳳小七清冷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蕭崇舒指了指懷疑的方向。


    鳳小七看了三秒鍾,果然也像他一樣皺起眉頭來。


    “是有古怪。暫時不要去打擾,等殊殊醒了再說。”


    她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這樣一直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施耀再次冒出頭來。


    “那把劍呢?”


    “他說擔心他家小姐,已經去看小九了。”


    “前輩不是說不要去看她?”


    “大概前輩對於他來說不是前輩吧。”


    施耀說完又吐槽自己,“來到這個古怪的地方我都變得古怪了,總覺得那把劍像是一個人。話說小七,小九是他家小姐,你不也是他的小姐?為什麽我看他總喊你七小姐七小姐,就像老蕭一樣客氣有禮。”


    鳳小七想起之前鳳殊向她透露的那些事情來,並沒有迴答。


    鳳殊從前並不知道鳳家的存在,她的母親也不知道,她的外祖母當年年紀太小,估計也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她們從小就是將自己當做孤兒看待的,哪裏有家?也就鳳殊算是勉強在父母關愛下長大的,可是按照她的說法,也是還沒有到成年的時候就和弟弟失去了父母,隻能姐弟倆相依為命。


    在迴鳳家之前她所得到的任何東西都與鳳家無關。迴鳳家之後得到的許多助益也與鳳家無關。那把劍隻認她一個人有什麽奇怪呢?就連夢夢這個護族神獸,對於她鳳小七也是不屑一顧,對於鳳殊卻關愛有加。


    隻能說,鳳家虧欠鳳殊她們太多了。哪怕鳳殊歸家之後認可家族,她身邊的夥伴卻未必會真的認可。


    “又不是從小在鳳家長大,鳳殊那把劍一看就知道有些來曆。你看夢夢前輩和鳳家淵源深厚,也不見得對任意一個鳳家人都好脾氣,能夠讓它另眼相看的人本來就少,劍童的話,本身和鳳家估計沒有什麽牽扯,隻認鳳殊一人為他家小姐也正常。”


    蕭崇舒略微想了想,便分析出了鳳小七心中所想。


    她側臉看了他一眼,他微微一笑。


    施耀見狀就想要吐槽,“這裏的天氣可真多變。”


    明明是雪花飄飄的天氣,這一瞬間氣溫居然高的可以。


    “我去看看殊殊,你們在這裏守著。要是發生異變,能擋就擋,擋不了就轉移方向。”


    “好。”


    鳳小七和蕭崇舒一問一答,配合無間。


    “我怎麽覺得自己像是多餘的人?”


    在她下樹之後,施耀終於朝蕭崇舒埋怨,“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你長得又不帥,實力也還沒有我高,蕭家又在外域,到底哪裏比我好?”


    “如果需要比你好才能夠贏得人心,那些不如我的人要怎麽辦?一輩子都結不了婚,注定孤苦伶仃過一生?”


    蕭崇舒視線不離遠方那處模模糊糊的點線,就像是極熱的天氣裏,又餓又渴之下看向遠處所能夠看到的一樣,腦海裏形成的畫麵不像是真實的,倒更像是海市蜃樓。


    “咦?沙漠??”


    施耀漫不經心地一瞥終於發現了問題,立刻精神抖擻起來,“這個星球還有沙漠?我們要不要去那邊避雪?這裏氣溫越來越低了,冷得夠嗆。”


    “你不是穿了恆溫服?”


    “你手不冷?臉不凍?耳朵不僵?”


    施耀搓了搓雙手,“看見沒有?我嗬出來的口氣都明顯可見了。”


    “怕冷就下去呆著。”


    “下去有什麽用?這棵樹小心眼得很。”


    “不會,小綠前輩之前大概是無聊了才會和你開玩笑。能夠得到它的互動的人肯定不多,你應該覺得榮幸才對。”


    蕭崇舒覺悟太高了,以至於施耀都覺得自己白活了,“小七不會就是看上了你這種油腔滑調吧?她們姐妹倆的父親可是非常嚴肅的一個人,你這麽輕浮,不會得到他認可的。”


    “為什麽需要他的認可?”


    “鳳扆叔叔不認可的話,你怎麽可能娶得了小七??就算小七自己同意,她也不可能不顧及家中長輩的看法,尤其是鳳扆叔叔的意見,對於她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那是以後真的到了結婚的地步,才需要去考慮的事情。現在八字都沒有一撇,想得太多隻會增加心理負擔,沒什麽用處。”


    “你以為你想要追求的是普通人?要是那樣當然是可以想到什麽就做什麽,走一步算一步。可小七是名門之後,不對,鳳家是名門之中的名門。


    你可能不知道,但在內域,這麽多世家當中唯有鳳家是從頭到尾都從未斷絕過道統的世家。


    每次戰場上有什麽大事,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都是鳳家人斷後。內域之所以能夠維持這麽長久的和平,甘於做出犧牲的鳳家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在戰場上,所有世家的人都很拚命,有些人拚命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隻有鳳家是從根子上就將整個家族的命運都堵在了戰場上的,很有一種蟲族不滅,鳳家家族就不會善罷甘休的決絕。


    我們內域但凡有些曆史的家族,都知道這一點,也因為這樣,所以鳳家在內域得到的人心是從上到下都一致的,並不是說沒有一點不好的看法,而是在這種大局觀的方麵,沒有誰會去懷疑鳳家的這種精神。


    鳳家每一代都會有一個人被推舉被戰場之神。有時候這個人就是族長本身。有時候這個人會是某一個嫁入鳳家的男人女人。有時候這個人是旁係鳳家人。不管是什麽樣的身份,什麽樣的性別,被譽為戰場之神的那一個人,必定是那一個視戰場為歸途的人,是實力高強斬殺蟲族最為活躍也最為出色的人,是甘願隨時犧牲自己力挽狂瀾的人。


    而這一代,小七就是鳳家的戰神。她心中最為崇敬的人,是她的太奶奶,諸葛婉秋女士。


    她的孩子,都是在戰場出生的。聽我太爺爺說,就是因為孩子都出生在戰場上,所以他們夫婦倆才會因此失去自己的雙生子女。當時打擊太深,夫妻倆除了派人到處找孩子,依舊憋著一口氣活躍在戰場上,尤其是諸葛婉秋女士,好多年都是發瘋一般單槍匹馬地去挑蟲窩,過了好多年才緩過神來,重新懷孕。


    哎,你別怪我多事,小七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想要聯姻的對象,你們要是相互有意,能成的話我也替你們高興。你想要成功,就不能夠吊兒郎當的,這種態度可不好。連我一個局外人都感到不正經。


    小七不是誰都擔得起的人,也不是誰都願意去擔的人。她不會擔負任何人的命運,她從很小開始就已經決定了,她的命,隻屬於戰場,留給家族的時間也是很少很少的。你知道嗎?從小到大,她就沒有親眼見過自己的親妹妹。從小到大,她和自己媽媽相處的時間也少之又少,連擁抱的迴憶都沒有。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誰都心疼她,唯獨她自己絕對不會心疼自己。”


    施耀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越說到後麵,聲音便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這也許隻是你個人的想法,七小姐未必如此想。”


    “什麽?”


    蕭崇舒總算是看了施耀一眼。


    這人也挺奇怪的。按理來說,他現在算是他的情敵吧?可他居然一副完全為了他打算的樣子,想都不想就退後表示你行你上。


    “我和你說了這麽多你一句都沒有聽清啊?年紀也不大啊,怎麽耳朵不好使?我和小七多少年朋友了?從小到大見過的麵打過的架不計其數,她這人又是一根筋的,並且還不屑於說謊隱瞞,我剛才的話就算不是百分之一百說中,也肯定八九不離十。”


    施耀懷疑他是故意作弄他。


    “你是你,她是她。就算是再好的朋友,很多感受也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她雖然不是喜歡隱瞞說謊的人,但她也未必是那種事無巨細都要告訴身邊人的人。每一個人都有很多麵,這一麵可能是你所熟知的,那一麵可能也是你曾經見到過的,但是別的麵卻可能從來就沒有展現給你看過,是別的人才看得見的,是別的人才熟悉的,甚至於很多麵隻是留給自己的,是絕對不會公開給任何人。”


    “小七才不會這樣。她可不是那種兩麵三刀的人,還很多麵。”


    施耀抖了抖身體,像是要甩掉滿身的雞皮疙瘩。


    蕭崇舒覺得這人意外的單純。


    “你確定是施家的繼承人?”


    “如假包換。怎麽,看著不像?施亮比我小太多了,等他長大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而且他天賦高,要挖掘潛能需要時間,不像我,看得到頭。”


    為人單純也有好處,最起碼不會有什麽想不開的地方。心境開闊,自然就會活得知足,知足就會常樂,常樂就是幸福。


    “看來七小姐交了一個不錯的朋友。”


    “哈?”


    施耀懵了,“你轉移話題也未免太快了。”


    “等將來我們倆確定真的到想結婚的地步了,七小姐的家裏人才會介入吧。不到那一刻,我是入不了鳳家人的眼的。大家族做事向來不會小家子氣,從一開始就一棍子打死人的做法並不是大家族的作風。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麵。哪怕不成功,也會好聚好散的。你不用擔心七小姐受委屈。”


    真是個古怪的家夥,施耀心裏念叨了一句。鳳小七從來就不會給自己委屈受,也沒人能夠給她委屈受,要擔心也是他擔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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