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沒有找到屍體,但是多年下來都毫無蹤跡,不單隻是外界,就連蕭家人,也都一致認為蕭崇舒已經身亡無疑。


    如果還活著,他就算自己迴不來,也會想方設法讓別人傳迴消息,讓他們去接他迴家。但是這些年卻毫無音訊,想當然的,情況隻壞不好。在戰場那種危險之地,失憶存活而不被人類發現的可能『性』為零。


    “她這麽開朗的人,意識到這種可能『性』的時候嚎啕大哭的像一個孩子。我也認同小九的意見,派人跟著她,不用解蠱,這樣對身體比較好。但是她堅持要解蠱,就算死,也要幹幹淨淨地死。”


    蕭遠山說這話時像是老了十歲。


    君庭也沉默了。


    作為老一派的人,如果換了是他,也會這樣做。哪怕可以采取更穩妥的方式,隻要有一點會威脅到家族的存亡,在萌芽之前就首先要掐滅。


    “其實蕭爺爺,您既然在家,何『奶』『奶』可以就近看著,加上暗衛,是很難會被人鑽空子的。之前是不知道,所以才會出現了狀況而不自知,現在完全明白了危險『性』,看管起來不遺餘力,外麵的人進不來,何『奶』『奶』也不能單獨出去,情況真的不會像想象的那麽糟糕。”


    鳳殊的話讓蕭遠山越發苦笑了,“你何『奶』『奶』生**玩愛笑,是沒有辦法受拘束的『性』子。這幾年如果不是我事情太多,加上兩個孩子又失蹤,她自己到底也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也不可能會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自願已經夠難得了,還想要讓她在看管下生活,她會難受地一天都過不下去的。”


    何宜春年輕的時候總是一走就是三五年,還曾經試過帶著孩子跑出去做長途旅行,十年才迴來的。後來孩子可以獨當一麵了,她就更是像出籠的小鳥,各個星球『亂』飛,聯邦有名的星球基本都能夠說得頭頭是道,就連帝國那邊的風景名勝,說起來也是如數家珍。


    “那也不能讓她『亂』來。老四媳『婦』從來就不是個『亂』來的『性』子,說了沒有把握就是沒有把握,你以為她跟你說著玩兒呢?不行,這是你蕭家的事情,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君庭不認為讓鳳殊牽扯進蕭家的家事中會是什麽好事。


    蕭遠山也不惱,“我說服不了宜春,阿庭,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性』子,平時很好說話,但在她自己認定的事情上,不管我怎麽說都沒用。這麽多年,你什麽時候見過我贏過她一次?從來沒有。她是個硬心腸的女人,比我還要固執己見。”


    他一臉挫敗的神情。


    “就是因為你毫無原則地寵她,她才會一直得寸進尺,弄到現在出現任何問題她都是拿主意的那一個。如果我是你,這種情況下,為了保住她的命,無論如何都會強硬起來。能解蠱也就算了,明知道是死還自討苦吃,這是逃避問題。”


    君庭毫不留情,罵完好友又開始把矛頭對準了鳳殊。


    “你要是又薄我,你盡管幫忙,爺爺高興還來不及。但是鳳殊,你要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做不了的事情勉強去做那叫逞強,逞強向來都是害人害己。我不希望因為你自不量力,所以害了宜春的命,更不希望你因為逞強想要幫忙,最後反而因為幫了倒忙,弄到自己出現心結,以後畏頭畏尾的,什麽事情都不敢做。


    你要不是那麽心軟善良,爺爺也就隨你自己做主。問題是你跟老四在這方麵太像了,常常因為不是自己的緣故而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解決不了偏偏還不會跟長輩求援,隻把一切都悶在心裏,自己一個人憋著。這事我不同意。”


    “阿庭,我……”


    在蕭遠山往下說之前,君庭讓鳳殊出去。


    “我們兩個老頭子有話要說,你到外麵去看看,我讓圓丟丟陪你。”


    鳳殊點頭,等到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跟著一個圓溜溜的機器人。


    “你叫圓丟丟?”


    “大名越華,小名圓丟丟。四夫人,你想去哪裏玩?我陪你。”


    聲音像是少年人,但鳳殊怎麽看都覺得怪怪的。


    “帶我在客人允許的範圍內轉轉,還有,不要叫我四夫人,我現在的身份是蕭雲笙,你可以稱唿我為小蕭或者雲笙小姐。”


    “好的,雲笙小姐。請隨我來。”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君庭的事先指令,圓丟丟執行起她的命令來非常爽快,很快就在旁邊帶路,一邊移動,一邊解決哪裏是哪裏,花草樹木叫什麽,是誰種植的,什麽時候種植的,什麽時候開花什麽時候結果,哪一棟建築是誰住的,現在主人在不在家。


    也許也並不是那麽的執行命令,或者說,它執行的到底是君庭的命令,而不是來自於她的。要不然,就不可能會一個客人事無巨細地解釋著君家的一切。


    鳳殊微微一笑。


    這是君庭作為長輩的體貼吧,不希望她迴來了還對家中的一切一無所知。


    就從這一點來說,君家人相處起來應該不難。不,最起碼比她預想中的要來得和氣。


    難怪她會在潛意識裏信任君源,並且第一時間將情況告知對方。就衝他跟君庭的言行,就能看得出來,不管她對君臨是什麽樣的看法,她對君家還是好感度不錯的。


    鳳殊這麽想著,圓丟丟帶著她來到了一棟建築旁,“這裏是四爺跟四夫人的地盤,兩位小少爺都跟著三爺出去了,現在隻有二爺住在裏麵。”


    君睿?


    鳳殊信步走了進去。


    她隻是下意識地覺得也許可以跟君睿單獨聊一聊,說不定能夠知道他為什麽要對那個女人避而不談,她潛意識裏總覺得他像是知道對方一些情況的樣子,搞不好是真的可以聯係上人。


    “鳳殊,它沒有騙你,這裏麵有你的氣息。”


    一直不吭聲的小綠突然就開始了顯示存在感。


    “我以為你沒跟上,還留在蕭家呢,膽小鬼。”


    “我才不是。我沒騙你,蕭家那裏真的有股我特別不喜歡的能量,說不上來,反正很怪,有種非常邪惡的味道。”


    鳳殊跟著圓丟丟開始參觀房子內部,沒有什麽特別的,客廳、廚房,看起來很幹淨利索,像是男人住的房子,絲毫也見不到有女主人在的那種溫馨布置。


    直到她走近了那一個據說是鳳昀的房間。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滿的一牆圖片,她的視線定格在了上麵,久久不能動彈。


    是她跟兩個孩子在一起生活時的畫麵。


    她跟鳳昀一起在薩達星的家中練字,背景是父母的房間;她在醫院剛生下鳳聖哲、蕭九衡來探望她;她帶著兩個孩子去祭拜父母,鳳聖哲爬到毯子外頭捏著草就要往嘴裏送,鳳昀大笑;她推著嬰兒車,鳳聖哲在裏頭吃著自己的手指,鳳昀繞著他們倆笑著跑步;他們姐弟倆在一束開得非常燦爛的花麵前擠眉弄眼,鳳聖哲兩手捧著『奶』瓶,因為食物空了,怎麽吸都吸不到東西,急得滿頭大汗;她幫鳳聖哲洗澡,鳳昀在邊上搗『亂』,甥舅倆弄出了許多泡泡;她講故事哄鳳聖哲睡覺,鳳昀在一旁配著音樂,逗得鳳聖哲咯咯大笑,在床上滾來滾去,精神抖擻;她親鳳昀左臉,鳳昀親鳳聖哲腦袋,鳳聖哲啃她下巴,三個人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有些畫麵是靜止的,有些畫麵是動態的,顯然是從視頻中摘取出來的,鳳殊慢慢地看過去,沒多久便發現畫風變了。


    隨著孩子長大,她完全不見了。幫孩子洗漱的變成了君臨,陪著孩子吃飯的變成了君臨,給孩子講故事哄他睡覺的變成了君臨,接送兩個孩子上下學的都是君臨,課後輔導做作業的也是君臨,練習受傷了緊急治療的還是君臨。


    有好些年,伴隨著兩個孩子長大的,除了少許是君家其他人之外,無一例外,都是君臨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然後畫麵再轉,君臨也從日常生活裏消失了。雖然君家其他長輩還會出現,而且畫麵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同學朋友的身影,兩個孩子身處人群中時也顯得放鬆愉悅,但唯有他們兩人一起時,才會出現更多的笑作一團的場麵,就好像麵對其他人時再放鬆也無法完全敞開心扉,他們唯有在麵對彼此時才能卸下全部心防,笑得像個真正的孩子,歡天喜地。


    一瞬間,鳳殊隻覺得如鯁在喉。


    “哎,你別哭啊,鳳殊。兩個幼崽還能記著你,專門弄了這麽一牆的影像記錄,看來還是很想念你的。


    現在迴來就不要再離開了,聽說人類的心理是非常脆弱的,我們動植物跟親屬之間不像你們一樣親密無間,所以今天死了誰明天又死了誰,也不會覺得有多難過。


    你們是隻要不見一段時間,另外的人就會受不了崩潰了。其實壓根沒有必要,不過你們人類天生就比我們要弱,所以沒辦法,你還是要多加警惕才是。無論如何,十年二十年的時間還是要花的,我也等得起,反正也不過打個盹的時間。”


    小綠有些唏噓。


    盡管它不是很懂的人類的情感變化,也並不羨慕這樣的心『潮』起伏,但它跟普通的樹本身就不一樣,尤其出生是多虧了人類,現在活下來得到新生也是多虧了人類,所以在這方麵,還是比較心軟的。


    “沒事,我隻是,覺得有些內疚。”


    鳳殊走到鳳昀的書桌前。


    大多數都是機甲維修的紙質書,兩本星際奇聞,十幾本課本,還有一本遠古華夏文字描紅。


    她翻開了那一本描紅,沒有想到會有一頁折疊好的紙張掉了出來。


    鳳殊撿起來,打開一看。


    密密麻麻都是她的名字。


    鳳殊。鳳殊。鳳殊。鳳殊。鳳殊。鳳殊。鳳殊……姐姐。在哪?在哪?想你。想你。想你……


    他的字寫得很漂亮,已見風骨,顯然是練了不少時日了。如果說真的字如其人,那麽她這個弟弟,『性』格表麵上看起來文靜,內裏卻是個堅韌不拔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


    她將這頁紙折疊好,放到了空間鈕去。然後找到另外的紙筆,坐下來,一氣嗬成。


    “少小離家老大迴,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鳳昀。鳳昀。鳳昀。鳳昀。鳳昀……弟弟。姐姐在。姐姐在。沒有忘記你。你很好。做得很好,我的弟弟。很勇敢,很堅強,我很驕傲,很感激我的弟弟是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風聖旨。鳳聖哲。鳳聖哲。鳳聖哲。鳳聖哲……兒子。媽媽在。媽媽在。你爸爸也活著,他會平安迴來,不要害怕。隻要你好好的,我們就會好好的,不管在哪裏,爸爸媽媽都會迴到你的身邊。”


    她寫了滿滿兩大張紙,等到情緒平靜了,便默默地折疊起來,塞迴到描紅書裏去。


    “寫這個幹嘛?難道你不想見他們了,又要走?”


    小綠覺得莫名其妙。


    鳳殊搖頭,沒有解釋。


    “越華,我想要在這個房間裏睡一覺,你能不能到客廳裏去玩?”


    “好。”


    圓丟丟二話不說就離開了,還體貼地關上了門。


    鳳殊立刻在鳳昀的床鋪上躺了下來。


    “喂,你幹嘛?要睡也不是在這裏睡。我感覺到了,你的房間在樓上。”


    “小綠。”


    “嗯?”


    “我以前,因為雙生弟弟一出生就死了,我卻活了下來,一直被我爹我娘怨恨不該出生。兩三歲的時候,娘有好多次情緒失控,見到我就會歇斯底裏地大哭,指著我說,‘你為什麽不去死?鳳九娘,你為什麽不去死?’”


    “你爹你娘?噢,你說的是上輩子的事啊?已經都過去啦,不要再想了,沒用。”


    小綠不以為然。


    “我恨那個死去的弟弟。小時候不知道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所以雖然很害怕,還是拚命討好爹和娘。


    但是我的記憶力太好了,好到終於懂得怎麽解讀大人的話語與表情後,我娘讓我去死的那些場麵,讓我每天晚上都會哭著睡過去。”


    鳳殊以臂橫麵,遮住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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