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裏烏衣巷人跡稀少,於江一路出了巷子都沒碰上一個人。


    但要去街市,不管走哪條路,都不會清淨。


    他站在巷子口四下看了看,正想挑一條人稍微少點走,就見一人風風火火地從正對麵的路口那邊衝了過來。


    那人一見他頓時滿臉焦急化為欣喜,朝他叫了一聲:“於秀才!”幾個大步跨到了他跟前,一把拽著他就往前跑。


    來者是烏衣巷裏的高鐵匠,手上力氣自然不必說,這一把抓過來,像是鐵鉗似的。


    於江被他拽得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在地上,好險穩住了下盤,一邊被他拖著跑,一邊氣喘籲籲地道:“高大哥,到底怎麽了?有事咱們好好說,慢慢來!”


    “慢不了!再慢要出人命了!”高鐵匠嗓門似洪鍾,他這一吼,街邊原本沒注意到他們兩人的,頓時都循聲看了過來。


    那些好事的,轉眼間在兩人身後尾隨成了一串。


    於江體力哪裏比得過高鐵匠,被他拉著越跑越快,氣都喘不過來了,自然是顧不上再多問。


    等兩人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於江兩眼直冒金星,差點沒直接癱軟在地,耳朵裏熙熙攘攘一片,卻一句都聽不真切。


    好不容易順過了氣,於江抬頭往前一看,狠狠一閉一睜,又猛地抬手揉了下眼,再一看,登時倒抽一口涼氣,腳一軟,虧得他眼疾手快攀住了身邊的高鐵匠,不然肯定摔地上去了。


    在他前方幾丈都是一片黑壓壓的腦袋,而被人群包圍的中心,左右立著兩隻石獅子的那扇朱紅色銅釘大門所在,正是他求學多年的崇實書院。


    書院的門前石階本就有半人多高,石階下雖已裏三圈外三圈地圍了百餘人不止,卻也隻需微微抬頭,便能看清門口的情形。


    此時,往日裏肅穆的大門一扇歪斜著,另一扇的銅質門環上,一把銀光閃閃板斧似的殺豬刀從正當中深深地砍了下去。


    視線往下,身穿褐色粗布短褐青色圍裳,梳著婦人頭的豔麗女子,大馬金刀地坐在門檻上。


    她一手拿著一把小臂長的刺刀一下一下地漫不經心地剁在門檻上,一手放在膝上輕輕拍著。在她身前,一人生死不知地麵朝下趴在地上,一人背對人群渾身發抖地癱坐在地。


    門內,書院的山長麵色青白交加,身形搖搖欲墜地由幾名學生扶著,一手指著女子,哆哆嗦嗦地說不全一句話。


    女子臉上掛著張揚的笑,讓她本就豔麗的五官顯得越發明媚,但此時卻無人敢直視這份美。


    耳邊鬧哄哄的一片,此時終於聽清了,是高鐵匠和幾個相熟的鄰裏正七嘴八舌和他解釋眼前的情況。


    “……一早就過來守在書院門口,說是要給你討公道!”


    “……點名道姓地指了三個人出來,要他們賠禮……”


    “那幾個人自是不認……在門口鬧成一團……”


    “……妍娘忽地叫了一聲‘登徒子’,其中一人便飛了出來撞到了門上,磕破了腦袋,現在被抬去醫館了……”


    “……不知從哪裏就摸了那兩把刀出來……說是名節被汙,若是不當眾給她磕頭認錯,她就殺了歹人然後再自絕!”


    “我看妍娘這架勢不像當真的,可誰敢不把人命當迴事啊!……山長勸她也不頂用……”


    “……一邊差了人去尋你,一邊去衙門找官差去了!”


    於江板著臉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深吸了口氣,“勞煩諸位讓個道!”


    高鐵匠就扯開嗓子叫了起來:“大家讓讓!大家讓讓!於秀才來了!”


    圍得鐵桶似的人群頓時像是被一刀劈開了一般,眨眼間在於江前麵分開了一條道。


    袁婧看著人群那端的於江,眨了眨眼,笑容越發深邃,“相公!”她一躍而起,指著身前的兩人義正辭嚴地道:“我找到誣陷你的壞人了!他們還想汙我清白!”


    於江胸口一窒,差點一腳又軟了下去。


    他萬萬沒有想到,袁婧的解決辦法會是這麽的簡單粗暴。


    他努力維持著神情,緩步上前,低喝道:“胡鬧!書院重地,豈容你這般放肆!”


    袁婧撇撇嘴,一臉不忿,“什麽書院,專教人胡言亂語,造謠生事!和市井之地有何區別!束修竟也能被傳成賭債,莫不是教的便是吃喝婊賭不成?所幸相公你早幾年便不在這讀書了,否則還真是說不清了!我上門來同他們理論,不認便罷了,還想汙我名節倒打一耙!這滿書院的人還勸我私了!嗬,你們倒是將名聲看得重,可想過此事若不明明白白當眾說清楚,我身為女子又會是何等下場?!又可想過,你們這是包庇奸人!助長了他們害人之心!”


    她倒豆子似的一串話說出來,聲音脆生生的,又清又亮,周圍幾丈之內都聽得清清楚楚。


    分明沒有一句解釋,卻是幾句話已將前因後果都說了個明白。


    圍觀了半晌依舊不明所以的眾人,頓時恍然大悟,議論聲乍然而起。


    於江臉色黑沉得厲害,袁婧幾句話已堵死了他說和的可能,但此事他又不能不站在書院一方,否則,便是忘恩負義。


    這幾年他明明已經盡量遠離書院,讓自己變得落魄不起眼,可為什麽就是有人不願放過他呢?


    先是那些善妒的小人,再來就是他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娘子!


    強壓下心頭的惱怒,於江厲聲叱道:“休要胡言亂語!他們一人所為,與書院何幹!你在書院門口鬧事,勸說你幾句乃人之常情,又何來包庇之說!”抖著手指著袁婧,一副痛心疾首地樣子,“你,你……我於南州是前世造了什麽孽,才會娶了你這麽個粗鄙不堪的婦人!”


    說完,拱手朝著門內山長的方向長揖至地,麵露羞愧地道:“南州不才,立身不足,持家不嚴,給書院蒙羞了!夫妻一體,此事又因南州而起,南州難辭其咎,實是無顏再麵對諸位老師和同窗!”說到此處,竟帶了幾分哽咽,“南州自請從書院除名,從此不再以崇實書院學子自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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