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最後自然是被葉歸人重新塞進了信封裏,小心翼翼地合上信封口,把信口的印章完美重合,然後……塞進了對麵那個女孩住的客房門縫裏,若無其事地下樓出門去買早點。


    他其實還有一個疑惑,想要得到解答——魔教一向都采用飛鴿傳書的方式傳遞消息,又或是直接派人給暗語,為何這一次他們卻用了最容易被發現的寫信的方式來交代這個任務?


    是故意試探他,還是信封裏另有玄機?


    這才是他明明可以隱瞞下這封信讓這個魔教小妖女不知道接下來的任務隻能跟著他任由他擺布,卻還是把信給了她的原因——他要知道,秦萌萌最後看信之後的任務和他所認為的任務一不一致!


    這點很好判斷,隻要看接下來當他迴到客棧的時候,那個女孩子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在勾引他就是了……


    葉歸人自認為在江湖中也是遇到過不少自薦枕席的自稱是女俠其實和勾欄院的那些女人差不多的人,也有不少江湖門派將自己的女徒弟/師姐妹/女兒侄女什麽的引薦給他,對於怎樣是勾引,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


    ……


    事實證明,他特麽還真是顧慮太多了喂!


    葉歸人坐在馬車裏,看著身邊掀開一角簾子用憂鬱渴望的眼光看著車外的滿身透露著“我很憂傷,我很難過,我體弱多病,快來照顧我安慰我”的秦萌萌,感覺牙槽有些疼。


    自從葉歸人把信塞給了這個女孩的客房裏之後,打開門下樓的秦萌萌就像換了一個人似地……


    先是在客棧裏一手奪過他從集市買來的早點,招唿著他過來坐,然後很是殷勤地讓他坐下,手腳勤快擺好碗碟筷子,開口說道:


    “一大早起來買早點真是辛苦你了~來,奴家喂你吃個小籠包~啊——”


    說著夾起一個小籠包貼到他的嘴邊。


    葉歸人感覺自己的嘴唇那裏被這個小籠包的熱氣給燙到了,泛著一陣陣的疼,而且……他當初之所以買小籠包是因為鎮上的人說這個小籠包肉多皮薄錢少,也就意味著,這個小籠包已經不再是“小”籠包了,而是中籠包大籠包了,整個大小和個包子差不多,這姑娘腦袋像是被門縫夾過一樣居然還讓他張嘴一口吃掉……誰的嘴巴這麽大可以一口吃掉這麽大個兒的小籠包啊!


    偏偏,葉歸人自己還想著要將計就計,裝作被引誘成功的樣子,然後不動聲色反誘迴去,最後策反這個魔教妖女成為他們正義人士的臥底。這也就意味著,即使知道這姑娘腦袋被門縫夾過了,他還不能用看白癡的眼神去看她,必須含情脈脈,對於這個比自己嘴巴大的還發燙的小籠包也必須接受……


    “謝謝,這些小事,怎麽能說是辛苦,你吃得開心就好。”


    說完,他側著頭咬住那個小籠包,伸手捏住這個小包子一口口優雅地吃掉,眼角的餘光不住地瞄著那個以為自己的“賢妻良母”計劃成功了於是又不小心露出本性搖晃著腦袋和桌下的腳丫子開開心心從桌上挑揀著自己喜歡的食物一個個嚐過去,然後又眨巴眨巴眼拿了一個豆沙包吃掉……再拿了一個豆沙包吃掉……接著還拿了一個豆沙包吃掉……


    葉歸人內心很是無奈地看著“賢妻良母秒變吃貨”的戲碼,深刻地覺得,江湖上傳言“因妖女萌鬼從小就顯露出不一般的天賦惹人矚目,於是魔教長老如獲至寶收起為徒”這件事到底對不對……怎麽看都是“因妖女萌鬼從小就比一般人蠢什麽都學不好,為了挽救這個女孩在魔教被當作棄子的命運,於是魔教長老可憐她收其為徒”這句話才是真相【扶額】


    如果說這次的戲碼讓葉歸人有想要扶額的衝動,那麽接下來,葉歸人就在秦萌萌的身上見證了各種讓他忍不住想要破功的事情——


    什麽上一秒夜色下對月唱著傷感的歌,吟詠詩詞歌賦,感歎著自己顛沛流離的命運和不爭氣的身子骨,仿佛腹有詩書氣自華,結果在他讚了她“姑娘文采斐然”之後就意氣風發來了一段劍舞……臥槽說好的身體不好武功不佳隻會詩書不通武藝呢?!雖然他也知道是假的,可是既然已經說出口了就不要像是突然失憶了一般好麽?!


    什麽上午還一副淑女作態,口口聲聲說著“男女七歲不同席”、“男女授受不親”,避開了他下了馬車遞上的手非要自己跳下去,下午就一副大大咧咧女俠模樣說著“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不要太講究男女的分別”、“武林中人就不要興那些士大夫的風氣說什麽禮記論語了”……臥槽上午分明不是這麽說的好麽?!這特麽逗他麽?!


    什麽早上還是那種“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我心痛”、“愛在心口難開我該怎麽辦”的無助惹人憐的模樣,非要等他不住地安慰才平複情緒,即使這樣還抿著嘴一句話不說,可晚上就直勾勾盯著他的臉傻笑,說“怎麽看也看不夠”、“明明看了這麽長的時間,還是沒辦法移開眼”,生怕他不知道她愛著他似地……說好的矜持是被狗嘩——了麽?!


    還有什麽白天還興高采烈往路邊摘了一堆漂亮的花朵給自己做了個花環,扯著他的衣袖非要他誇她好看,晚上就從不知道哪裏翻出了一把鋤頭拎了個裝滿花瓣的花籃唱著什麽“花謝花飛花滿天,魂消香斷有誰憐……”


    “……”


    白天的時候不就是她自己摘掉了那些個花骨朵麽?!怎麽轉眼就像是忘記了似地!


    葉歸人覺得,這個姑娘不止是不大聰明,連記憶力也不怎麽好……不知為什麽他很想對養育教導了這個女孩這麽多年讓她順利長大的魔教教主和長老表示同情和敬佩——能讓這般智商記憶力都不佳的姑娘活到現在,還讓她做魔教聖女,還這般信任她,交給她任務……魔教的智商是被狗吃了吧?!


    還是說……


    葉歸人又開始陰謀論。


    還是說就像他之前推測的那樣,魔教教主和長老已經忍不了這個他們自己封的“魔教聖女”的智商,於是打算借他的手除掉她,這才故意用信封傳遞消息,故意讓他發現,故意什麽也沒有交代什麽口風也沒透露就隻有一個任務的……


    如果這樣說的話……


    葉歸人忍不住又看向了那個女孩。


    如果這樣說的話,那這個女孩就是魔教推出來的棄子了……被放棄了的……女孩麽?


    ……


    ……


    葉歸人把萌萌抱到床上去,解開之前他在衣服上打的結,一點一點褪去她身上的紗裙,又慢慢解開褻衣。他坐在女孩的身後,將她的衣服一點點往下拉,又將肚兜係上的繩子借來,直到可以毫無遮擋地看到後背的那些刀疤。


    明明是個很香豔的場景,兩個人卻一個沒有表情,眯著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另一個則仿佛朝聖一般,莊嚴肅穆。


    葉歸人用指腹碰了碰女孩後背上的疤,感受到女孩微微的震顫,然後又拿出了之前的那個裝著藥粉的陶瓷瓶,把裏麵的粉末撒在那道疤上,一點一點地揉開來。


    那些刀疤是葉歸人還沒有遇到秦萌萌的時候,她的身上就已經有的,縱橫交錯,像是蜈蚣爬滿了整個後背。葉歸人知道,這是在魔教的時候留下來的——魔教可怕的訓練方法,他還是知道的,很多倒在他劍下的魔教中人不僅是背部,就連臉上、手臂上也都是這種刀疤鞭痕,畢竟魔教不是慈善堂,又怎麽會幫忙在傷口上清理呢……


    本來,這些傷應該是早就好了的。畢竟自從他遇到她以來,他就沒有讓她離開過自己的身邊超過一個時辰——一開始是為了監視,後來則是因為無法放下心。


    是啊,怎麽可能放心呢?


    葉歸人一邊幫女孩擦著藥,一邊苦笑著。


    正義的一方隻要得知了她的身份,一定會處之而後快。邪惡的勢力將她當作棄子,若是知道她一直留在他的身邊,又沒了武功廢了雙腿,一定會以“魔教不收無用之徒”解決掉她。


    全天下都容不下她的存在,他除了將她藏在身邊,像是珍寶一樣片刻不離地盯著,看著,護著,又還有什麽辦法呢?


    難道要他告訴她真相麽?


    她視如生父一般存在的魔教長老從一開始就隻是把她當作了自己女兒的擋箭牌,讓她頂著魔教聖女的身份在外麵吸引各大門派的注意,自家女兒卻留在魔宮,享用著聖女才能享用的一切權力,吃穿用度地位與聖女一樣。她一直言聽計從將他的話奉若聖旨的那個魔教教主事實上早就將她當作了一顆棄子,這才把她派到他的身邊,不過是想借他的手除掉她,然後好有個借口攻打中原武林罷了。她一直稱作是自己的“家”的魔宮,被她當作是“家人”的魔教眾人,自她從江湖中銷聲匿跡之後,沒有一個人來尋她,反而忙著推選另一位魔教聖女……


    他怎麽忍心,又怎麽敢?


    若是她萬念俱灰,一心求死。他現在這般廢掉她的武功斷了她的腿綁住她的手又是為了什麽?!


    他一丁點也賭不起,隻要是關於她的生死,他就不能去賭。


    葉歸人抹完了藥,又小心翼翼地把肚兜和衣服給女孩穿好,然後抱著女孩,讓她平躺到床上,然後自己也順勢側身躺到了床的另一邊,撫摸著女孩依舊沒有表情的臉,輕聲說著:


    “睡吧,我陪著你。晚膳已經讓廚房去做了,等醒了就可以吃飯了,好嗎?”


    “吃晚飯我要去客家莊赴宴,武林大會還沒有結束,不過我答應你一定會很快迴來的,不要擔心。”


    雖然已經答應了秦萌萌不會傷害魔教長老……可要是魔教長老路過歸來莊的時候想要探聽點什麽發現了這個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的女孩在他的莊上……要是他順手解決了她……


    他可受不住這些“要是”的發生。


    即使她會在未來責怪他,現在的他也不能讓這種可能發生。


    魔教長老,不論要花多少的心思,他都必須要除掉!


    魔教,不論要死多少人,他都必須消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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