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慕笙看完信的內容後一言不發,將自己關進了屋裏,無論如何都不肯出來。


    司徒慕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上了早朝之後,他就懂了。


    徐覺清他怎麽敢這麽對狐夢生!司徒慕是真的很想當場就上去給他一拳,可是他不能。


    既然是幻若之境,那境中的一切便都是真實存在著的,一切都是有邏輯的,他身為司徒慕,是絕對不能對現如今的徐覺清動手。哪怕是踏錯一步,他便會死在幻若之境中。


    沒錯,如果不是幻境徹底結束的死亡,都會造成本體真正的死亡。


    不行,他一定要忍下去,他還要保護他的小紅毛呢。


    下了朝,他便匆匆迴了府。


    “笙笙她現在怎麽樣了?”剛一進府門,他便向下人打聽。


    “迴少爺的話,胡姑娘把自己關進屋子裏,不許任何人進入,就連徐小公子也不許。”


    司徒慕連忙走向她的屋子,在門外輕輕敲著門,“笙笙,我可以進來嗎?”


    “不可以。”


    “李管家說你一早沒吃飯。”


    “不餓。”


    “我從宮中帶迴了點點心,你多少吃點吧。”


    “不愛吃。”


    “那你愛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你走啊,不要煩我!”門內的狐夢生聲嘶力竭地喊道。


    “那我就在門外等你,等你想到有什麽喜歡吃的,我就去給你買。”


    司徒慕說到做到,他真就一屁股坐在胡慕笙的門口等著。


    胡慕笙用宣紙將屋子裏所有能透出來光的地方都糊上了,整間屋子漆黑不已。這樣,她就以為自己還待在冥界那個沒有一絲光亮的屋子裏,不二塵遲早會迴來的。


    她簡直是瘋掉了。


    胡慕笙坐在地上,背靠牆壁,雙臂緊緊地抱住自己,仿佛隻要這樣,她就不會感覺到寒冷了。


    隻是,身下是冰涼的地麵,背後是冰涼的牆麵,她若不起身,怎麽會感覺不到寒冷呢?


    她不敢閉眼,因為隻要一閉眼,腦海中浮現的就全部都是過往那些美好的時光。


    “覺清,我想吃城西那家的芝麻糖。”


    “好,這就去給笙笙買。”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這句簡單的對話來。


    芝麻糖,她想吃芝麻糖了。不知道司徒慕走沒走,他應該不會真的在門外等吧?


    胡慕笙爬了過去,雙手放在門板上。她試探地叫了一聲,“司徒慕?”


    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剛好被靠在門上的司徒慕從門縫中聽了去,“怎麽了?是想好吃什麽了嗎?”


    竟然真的沒有走?


    “我想吃城西的那家甜仁鋪的芝麻糖。”她小聲說道。


    “好,我這就去給你買,你等著。”


    胡慕笙感覺門板顫了顫,緊接著響起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他真的去買了嗎?


    撫在門板上的手直直墜下,胡慕笙頹然地坐在地上,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她想吃那芝麻糖,有人給她買,可是那個人卻不是徐覺清。


    他就要從她的生命裏消失了,她好想再見他一麵。


    哪怕隻是最後一麵,哪怕他們之後再無任何瓜葛,她也想親口對他說:


    “覺清,我愛你,我不恨你,祝你與殷蘭夕,百年好合。”


    他們之間,有正正經經的開始,也應該有正正經經的結束,不是麽?


    不多時,她聽見院子裏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司徒大人,想必您應該知道我們此行是來做什麽的吧?”


    “自然是知道的。”


    “素來聽聞司徒大人遵守法紀,明白事理,還望大人給我們一個方便。”


    “請吧。”


    誰來了?他們要做什麽?胡慕笙趴在門上仔細聽著。


    “不要,你們放開我,我不要離開娘親!”


    是徐衡!


    胡慕笙想都沒想,身為一個母親,她本能地衝了出去。


    “放開我的孩子!”她衝到衛兵麵前,將徐衡一把奪過。


    徐衡緊緊抱著她,哭著大喊,“我不要離開娘親!”


    領頭的看見這一幕,似乎已經料到了,並不驚訝。


    “這位便是齊王的救命恩人吧?過去的齊王為了報恩,允了姑娘一個孩子,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這孩子終究是流著齊王的血脈,還請姑娘諒解,將孩子交給我們。”那人輕車熟路地說著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胡慕笙瞪大了雙眼。救命恩人?允來的孩子?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是誰同你們這樣說的?我與徐覺清是拜過堂的夫妻!”


    “大膽,齊王的名字也是你一介小小的民婦可以提的?快將孩子交出來,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人嗬斥道。


    一旁的司徒靖於心不忍,便蹲下身耐心地勸道,“姑娘,眼下的局勢你也看到了,對於孩子來說,在齊王那裏可以得到更好的招撫,總好過在司徒府躲一輩子。”


    司徒靖的確明事理,胡慕笙是徐覺清安排來躲避的,太後也要拿捏住這個人,所以他才收留了她和她的孩子。


    齊王是太後的孩子,這徐衡就是太後的孫子,在宮中自然會得到更好的照顧,而她也不必再憂心太後會對她出手,兩全其美。隻是他又何嚐不知,要母親主動離開自己的孩子有多難。


    “姑娘,凡事要往好了想,你們母子二人日後定會有團圓之時。”司徒靖又如此勸道。


    司徒靖說的有道理,若是繼續跟著自己,衡兒一定會有危險,他是太後的親孫子,太後肯定不會薄待他的。胡慕笙猶豫地看著徐衡哭花的臉頰,心疼不已。


    可她終究需要作出決定。


    於情,不忍,於理,又不能不忍。


    最終,她狠了狠心,將徐衡推了出去。


    “娘!你為什麽要離開衡兒啊,娘——”


    衛兵們很快就將徐衡帶走了,哭喊聲也逐漸遠去,最後連一絲一毫都聽不到了。


    是夢,一切都是夢,夢醒了她就能解脫了。


    胡慕笙隻能用這樣的話來騙自己。她雙目失神,身體僵直著從地上站起,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自己屋子裏走去。


    司徒靖眼看著胡慕笙路都要走不穩了,趕忙上前攙扶。


    一日夫妻百日恩,可為什麽連一個什麽關係都沒有、隻是暫居此處的房屋主人對自己都這麽好呢?


    胡慕笙努力擠出一個正常一點的笑容,不著痕跡地躲開了司徒靖的攙扶。


    “司徒大人,民女想單獨待一會,還望司徒大人成全。”


    司徒靖聞言,收迴了雙手。


    她就這樣晃悠著走迴了那間漆黑的屋子裏,關上門,將明媚的陽光一絲不漏地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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