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聽著,孟雲嫻覺得周明雋越來越厲害了。從前他在村子裏時就是書讀的最好,長得最好看,永遠臨危不亂有主意的小哥哥,現在想一想,還是屈才了,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麽想的,要將這樣好的兒子扔在那樣的地方不聞不問。


    見她聽得認真,似乎沒有再想生母的事情,午間休憩的時間也快到了,周明雋主動結束了閑談,催促著她快些迴教舍。


    孟雲嫻應下,笑著與他道別,步子輕快的迴了自己的教舍,就在她迴到流輝苑時,閔祁追了上來。


    「孟姑娘。」閔祁手裏捧著油紙打包的點心:「五殿下說今日分了您的飯食,這是賠給您的。」


    糕點是孟雲嫻喜歡的雲片糕,她笑著接下,與閔祁道謝。


    綠琪看著這份糕點,再看看自家小姐開心的模樣,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評價這位五殿下。


    ……


    周明雋一個下午都有點心不在焉,夜間迴宮之後,閔祁來與他稟報調查的進展。


    「殿下,之前屬下曾經推測上一次襲擊孟姑娘的人極有可能是一個女子,那一日宴請百官,隨行的女眷與婢子雖然都名錄在列,但她們中並非全都熟悉宮中地形,所以屬下選擇先從宮中的宮女開始排查。原本屬下是想先從宮女的名冊籍錄裏查一些蛛絲馬跡,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周明雋:「什麽?」


    「收錄宮女名冊的文室中,屬下發現有幾冊名錄十分奇怪。工整非常,紙業都未曾泛黃,不似其他一筆一筆記載翻頁而成的冊子那般起毛角泛黃。而且這幾冊,是將近二十年前的冊子。」


    周明雋眸色一緊:「近二十年前的冊子?」


    「是,宮女名錄都是由掌事官一一記錄,上麵有宮女的出身籍貫,附帶文書證明,記錄完畢後由宮女畫押確認,冊滿便封存於文室,等同於民間奴仆買賣的賣身契,直至宮女年滿出宮亦或是主子安排嫁娶時才取出。」


    「近來是有幾位到了年歲的姑姑自請出宮,所以掌事官翻出了這些冊子為她們做文書證明,這才叫屬下發現,同樣是十幾二十年前的冊子,這些冊子之所以格外嶄新,是因為它們是後來補上的。原因是文室走水,雖然不嚴重,但依然損毀了一些冊子,清查了許久,方才統一補錄,裝訂了新冊封存。」


    周明雋的眼神慢慢的沉下來。


    二十年前,吳國為求自保,將當時國中地位舉足輕重的曲世女並著二十多個舞姬一起送來了大禹,之後就是強行封了曲氏為夫人。


    此舉有些荒唐,朝臣一直反對,直到不久之後,今上遇刺,淳王以命相救,身受重傷,命懸一線。有人上表懷疑刺客就是吳國送來的那些奸細,懇求聖上懲辦所有吳國送來的人,沒多久,宮中大火,竟將吳國送來的除曲夫人之外的人全部燒死。


    那時候,母親曲梵音來禹已經一年多,且已懷有身孕,在朝臣極力請求廢除不祥妖姬的唿聲越來越重之時,崇宣帝排除萬難,將母親送到了宮外為她建造的行宮,讓她避開朝臣與後宮的攻擊。


    大火燒死吳國舞姬的時間,與閔祁發現的文室走水燒毀宮女名冊的時間,幾乎就是一前一後的事情。


    「你是想說,有人冒名頂替,死裏逃生?」


    閔祁並不肯定。


    宮女不是那麽好冒充的。真的要冒充,從相貌,出身,籍貫,甚至是入宮的薦舉人與領路人都是要盤問清楚的,除非有人為她們安排,否則很容易被發現。再者,燒死吳國那些人的大火的確莫名其妙,誰也不能保證是否全數殲滅。


    所以他隻是略有懷疑,迴來稟報給周明雋。


    周明雋自然也明白個中的道理。若當年那些跟隨母親來大禹的人真的是刺客,又真的死裏逃生,在宮中隱姓埋名,那麽他們一定知道當年的事情都有哪些人參與,知道母親是怎麽死的!


    榮安侯在曲夫人去世不久之後便加官進爵榮升得寵,雲嫻又是榮安侯的女兒,有人要對雲嫻動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再者……若猜測屬實,那麽身懷武功,熟悉宮中地形,這些就都對上了!


    如果能證實這些人的存在,是不是就能真相大白?


    「冊子沒有取來嗎?」周明雋直接問道。


    如今正值貴妃宮中婢女換選之際,周明雋以親自為母妃挑選人選以示孝心為由,理由怎麽都說得過去。要查宮女的出身與明細,自然是為了她們能更好的伺候貴妃,順理成章。


    閔祁皺眉:「屬下查詢宮中的宮女冊子時,剛巧看到這一冊想要拓印一份,可是管事的十分強硬的收迴了冊子,言辭間略有閃爍,屬下這才覺得奇怪。如今殿下風頭正盛,但凡是懂得做人的都會想盡辦法討好殿下,這個掌事的態度著實不大尋常。所以屬下才懷疑,當年如果有人順利逃脫,是否有人保駕護航作出安排,方能令她們順利的改名換姓,重新做人。而今這管事的,恐怕也是有人提點,所以才態度謹慎,保管嚴密。」


    周明雋沉吟片刻,道:「諾大的皇宮,每一日都有很多事情發生,你能想到這一點,著實不易。但這些都是你的猜測,也可能真的隻是湊巧,可以作為追查的方向,但不能確定那一日襲擊雲嫻的,是當年跟隨我母親來大禹的人。這件事情我需要好好查證,有另外一件事情,你即刻去查。」


    「殿下請吩咐。」


    「你可還記得,當年在雲縣時,孟雲嫻的那個母親鄭氏?」


    「屬下記得。」


    在雲縣多年,閔祁和父親僅僅隻是暗衛,但那個小山村的確隱蔽又安寧,五殿下又不喜有人隨時跟著,所以他和父親就在附近落居,一旦有意外,也能即刻趕到五殿下身邊。閔祁知道孟雲嫻,也知道五殿下在那個山村的七年,隻有孟姑娘相伴,她那個母親,實在沒有印象。


    「我要盡快知道雲嫻這個母親的來曆。」


    閔祁不解:「殿下,夫人的事情已經查到這個地步,線索冗雜繁瑣,理應盡快理清,或許從那管事的下手也是個不錯的法子。榮安侯似乎已經察覺殿下的動向,若我們不加緊時間,被榮安侯幹擾……」


    「我已經離開了七年有餘,誰想遮掩什麽,早就有足夠的時間。眼下,查清楚鄭氏的底細對我來說更加緊迫,去辦就是。」


    等到閔祁離開之後,周明雋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先前,他之所以不擔心雲嫻的眼疾被人知曉,不過是因為若誰知道了她有隱疾便退避三舍,反倒是成全了他。


    可是她生母帶來的麻煩與眼疾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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