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孟雲嫻拿過字條,確認了這的確是周恪哥哥的字跡。


    「聽聞五殿下這些日子都在與侯爺忙著招待馥園的貴賓,有時候宮門下鑰了,他便去淳王府。想來今日是在淳王府,所以才能隨意出來。」


    孟雲嫻若有所思,然後做出了就寢的樣子,等到時間到了,由綠琪帶著她悄悄從後門出府。


    出府沒多久,閔祁出現,將她們帶到了一輛馬車上,周明雋正坐在裏麵閉目養神。


    孟雲嫻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朝服,加上他最近正忙的事情,她猛然意識到周哥哥可能是在忙完了一整日的事情之後又來找她的。


    她一進車內周明雋就醒了,見到她是,笑容裏有沒來得及散去的疲憊。


    「五殿下,怎麽這麽晚了找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周明雋捏捏鼻梁上的穴道,喚醒了一些精神:「今日的時間不多,所以我與你長話短說。」


    「是因為收徒的事情?」


    「不錯。」


    果然。


    周明雋:「原本我也以為這隻是族學的先生們偶然為之,但你遲遲未選,流言傳開,今日父皇說起榮安侯這件事情的時候,明顯有些不悅。你可知國事繁忙,父皇還問起這件事情意味著什麽?」


    孟雲嫻:「或許……或許是因為皇上以為我心中不屑體學,卻又為了考入流輝苑,在體考上格外下功夫?是個兩麵三刀之人?」


    周明雋欣慰的笑了一下:「不止如此,父皇曾多次當眾誇讚你,一旦你德行有失,叫人抓出什麽把柄,等同於你親自打了父皇的臉。」


    孟雲嫻完全不理解:「可、可是我知道這件事情到現在,統共才幾日啊?難不成我連猶豫選擇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嗎?皇上連這個也想不到嗎?」


    周明雋輕笑,雙肘撐著膝蓋湊近了一些,看著他的小姑娘無奈道:「所謂流言,就是能離真相十萬八千裏卻又有叫人信服的能力,你以為的‘短短時日’是必要的考慮時間,殊不知早已經有人編排出了千百種說法,將你在父皇麵前的好印象生生扭曲。」


    孟雲嫻咬著唇沉思了一下,忽然道:「周哥哥,其實我今日與綠琪也說過這件事情,我們猜測,其實是有三個人同時向三位先生出了這個計謀,這才叫三位先生又做了同樣的事情,我本還想拖一拖,把這裏頭的關係理清楚再做定奪的,沒想到根本就沒給我這個時間慢慢理清楚。」


    「你曉不曉得我為何猜測有三個人?因為這三位先生互不搭理,很難有共同交好,到了能出謀劃策程度的人。」


    周明雋覺得有點意思:「你竟然還能想出,是有三個人分別向三個先生出謀劃策?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三個人同時向三位先生出謀劃策,舉止整齊劃一也奇怪得很?」


    孟雲嫻一愣,忽然明白了什麽:「這三人背後還有人?」


    怎麽會變得這麽複雜?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時間=不多,所以周明雋沒準備跟她繞圈子:「的確,給先生出謀劃策的三人,或許毫無交集,但是出謀劃策的三人未必也太默契,你隻需要明白,無論這中間隔了多少層,到了最後,謀劃這件事情的,隻有一個人。」


    「一個人?」


    「不錯。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且掩飾自己的身份,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會經過重重關係來遞進此事,這個人很聰明,但也有破綻。」


    孟雲嫻精力高度集中,腦袋湊近了幾分以示認真,可周明雋卻因為這猛然襲來的香氣亂了一下心神。


    他微微斂眸,強行鎮定下來,繼續說正經事:「教舞的兩位先生分別是韓先生和朱先生,她們二人出自宮廷的教舞坊。」


    「我知道,教舞坊嘛,她們二人有恩怨,所以不可能是同一個人給她們兩個人出謀劃策,即便說了,二人也不會毫無察覺的直接這麽做,定然會疑心。」她猶豫了一下:「我還知道,玉沁公主的母妃馮貴人……便是出自教舞坊。而韓尚宮能晉升,多少有馮貴人相助。」


    周明雋覺得他實在是有些小看她。


    他繼續道:「兩人都是出自教舞坊,那這個人,一定在宮中有些地位,也接觸過教舞坊,你說玉沁公主和馮貴人,也有幾分可信。但這個破綻,就出在葛先生身上。葛先生隻是個戰後落了殘疾的副將,雖然身負戰功,但此生再無機會上戰場,等同於是靠戰功養著自己的下半生,這樣的人,也沒什麽人會巴結,除了體考上有難處所以巴結討好的人,但葛先生這樣的戰將,剛正不屈,最厭惡此類人。」


    「那他身上的破綻是什麽?」


    周明雋:「正因為葛先生是這樣的人,所以能接近他,被他接納,甚至提出建議能讓葛先生正視的,就屈指可數了。」


    「葛先生曾在戰場上救下一個快斷氣的嬰孩,那孩子弱得很,長大了也打不了仗,而平威將軍的軍隊,曾有淳王參戰過。後來這孩子就養在了淳王府,做個下人,伺候伺候主子,也算平穩度過一生。」


    「淳王?」


    等等……


    那一瞬間,孟雲嫻感覺有什麽線索串起來了——


    所以與葛先生接觸的是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又是淳王府的人。淳王府的縣主因為淳王護駕有功,自小都是當做公主一樣養在宮裏的,與公主自然有交情,那日宮宴她與玉沁公主一麵之緣,便覺得玉沁公主不喜歡她。宮宴上她又大出風頭,太過張揚。


    還有綠琪說過,在她之前,體考最出風頭的是昇陽縣主,而昇陽縣主完全蓋過了昇平縣主的風頭,當時昇平縣主點了最好的舞娘教導,結果還是輸給了昇陽縣主。


    電光火石間,孟雲嫻想起了昇陽縣主在宮宴後的最後一句告誡。


    周明雋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是想到了什麽,「所以,這一次躲在層層關係之後推波助瀾的,大抵就是那位——」


    周明雋:「昇陽縣主。」


    孟雲嫻:「昇平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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