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皓辰的這聲“爸媽。”一叫出口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我也定睛看著他。


    隻見許皓辰挺了挺脊背,頗有幾分嚴正以待的味道。


    頭頂的燈光傾瀉在許皓辰劍眉,他毫無瑕疵的俊臉愈發凸顯著迷離的高貴,他斂眸垂目,“爸,媽,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瑤瑤。”


    他這樣近乎負荊請罪般的道歉,倒是我們始料不及的,許皓辰頓了一下,薄唇繼續開啟,“但是,我一直都想好好照顧他。”


    我唇瓣劃出冰冷的弧度,正欲開口,魏建承率先出聲,“我們過幾天就迴啟海市了,瑤瑤從小不在我們身邊,年齡小也很不懂事,老許費心了,皓辰也別一味的什麽都由著她。”


    我愣愣的看著魏建承,他的這番話說的我心裏那個不是滋味,我的後援力量這是要集體撤走的節奏啊,一定要留下我一個人孤軍奮戰嗎。


    “怎麽剛來就要走,好歹也要多留些日子,你們一家人好不容易團圓怎麽也要多相處一段時間,你們住酒店也不方便,還是住到家裏去吧,老魏,你可好久沒有陪我切磋棋藝了……”許雲昌客氣著。


    “看著瑤瑤過的好,我和芷玲也沒什麽不放心的……”魏建承也連連虛偽的客氣著。


    “皓辰,你可要帶著瑤瑤和齊齊多去啟海市看你爸媽……”老佛爺看著許皓辰命令著。


    “和梅,你現在就是瑤瑤的媽,可得多管著她點,這孩子脾氣不好……”蔣芷玲一直說著我的“壞話”。


    ----“宋和梅平時看著倒也端莊,原來也是個惡婆婆,我得問問她,我女兒哪裏對不起她。”


    迴安宜市前夜,蔣芷玲憤恨的話還在我耳邊迴響,從進這個門開始,她就一直在數落著我的不是,這還是那個要幫我質問我的惡婆婆的親媽嗎。


    於是乎,在雙方家長的連連客氣下,就演變成了兩個家庭的連連親熱,到了最後,儼然成了互訴衷腸的一家人,那個親熱勁我看著都想吐。


    我發現不是我找迴了親生父母,是許雲昌和魏建承找迴了親生兄弟,蔣芷玲和宋和梅找迴了失散三十年的姐妹,這樣的場合,根本就沒我什麽事嘛,奪子大戰進行到這個份上,我也是醉醉的了。


    最頑皮的就是齊齊了,魏詩儀抱著不鬆手,魏建承也手癢癢,蔣芷玲更是親個沒夠,我這個親媽反倒連抱一下齊齊都成了奢侈。


    九點多,齊齊開始揉著眼睛打起了哈欠,“齊齊今晚跟姥姥睡好不好?”蔣芷玲哄著齊齊。齊齊卻很不給麵子的要讓老佛爺抱,還一聲聲叫著奶奶,“他跟我睡習慣了。”老佛爺得意的笑著。


    “媽,明天一早我把齊齊送過來。”許皓辰見狀對蔣芷玲笑道。


    我不屑的瞥了許皓辰一眼,他的這聲“媽”叫的倒是自然,他叫錯人了吧,他應該叫蘇巧茹的媽才是。可是在威嚴的許雲昌和魏建承麵前,在宛若親姐妹的蔣芷玲和老佛爺麵前,我也隻有暗自咒罵的份。


    我突然覺得這頓飯吃的很憋屈,又不得不忍著,我偷偷的瞪了許皓辰一眼,感受到我的目光,他眉梢輕挑,臉上漾開淺淺的笑意,落在我的眼裏欠揍極了,我真想扒了他的皮,這個虛偽的家夥。


    齊齊由老佛爺抱著走了,臨走,許皓辰當著魏建承和蔣芷玲的麵問我,“瑤瑤,跟我迴家嗎?”


    心頭的委屈瞬間幻化成一層濃濃的水霧氤氳了我的眼睛,我別過頭去,“不迴。”其實我想說那裏根本就不是我的家。


    迴到我們入住的酒店,我終於說出了心底的不滿,“媽,你們這哪裏是在幫我撐腰,分明是在拆我的台。”


    “傻孩子,我就是在幫你……”


    我聽不進去蔣芷玲的話,又看向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的魏建承,“爸爸,你們為什麽要走,齊齊還在他們手上呢。”


    魏建承抬眸看我一眼,漫不經心地說:“或者你和許皓辰一起抱著齊齊去啟海市看我們,或者你和皓辰打到不可開交非離婚不可的時候,你再去找我,我保證在你們領離婚證的當天讓你抱著齊齊走。”


    “那我留下來陪瑤瑤。”蔣芷玲不甘心道。


    “糊塗。”魏建承正色道,“我們在這裏,關係隻能這樣僵著,我們走了,是好是壞才能有個進展。”


    我眼巴巴的看著蔣芷玲,多麽希望她能留下來,她猶豫了一下,喃喃道,“也對。”她說著又拉過我的手,“可憐我才認了女兒,就要分開了。”


    魏建承眼裏流露著不舍,“等著你女兒抱著你外孫迴家看你吧。”


    我一聽這話頓時蔫了,忍不住說道,“你們這是準備讓我自生自滅啊。”


    “哈哈。”魏建承搖頭,笑的爽朗。


    我吐吐舌頭,我好不容易搬來的救兵和中堅力量就被許皓辰的一聲“爸媽。”和一句道歉給打迴了老家。


    魏詩儀坐到我身邊來,攬著我的肩膀,“沒事,我留下來幫你。”


    “你又湊什麽熱鬧?”魏建承隱忍著眸底的笑意,低斥道,“你該迴法國了。”


    我就這樣被引以為豪的後援力量集體拋棄了。


    許皓辰說到做到,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門鈴響起,我心內一喜,想著有可能是齊齊,我連忙跑過去開門,在看到許皓辰懷裏的齊齊時,我一把抱過齊齊,“齊齊想不想媽媽。”


    齊齊兩個小胳膊伸過來,“想,想。”


    蔣芷玲走過來,“皓辰快進來,吃早餐了嗎?”


    許皓辰進來和蔣芷玲,魏建承,魏詩儀一一打過招唿後說:“爸媽,我先去公司,晚上再來接齊齊。”


    許皓辰走後,蔣芷玲欣喜的抱起齊齊,“快叫姥姥。”


    “奶奶。”齊齊小手捏著蔣芷玲的嘴巴,奶聲奶氣的說著。


    蔣芷玲眉宇間閃過些許不耐,柔聲哄著齊齊,“我是姥姥,叫姥姥。”


    “奶奶。”齊齊繼續叫著奶奶。


    “你奶奶個老刁婆子有什麽好,叫姥姥。”蔣芷玲繼續耐心哄著。


    可是無論蔣芷玲左哄右哄,甚至拿玩具誘惑,齊齊就是一口一個“奶奶。”蔣芷玲忍不住一聲歎息,“我要是早些和你媽相認,你是不是早就會叫姥姥了。”


    魏建承一把抱過齊齊,“當著孩子的麵說這個做什麽,我外孫子早晚會叫姥姥的,是吧。”他說著把齊齊舉高,“齊齊不叫姥姥,叫姥爺可以嗎?”


    我噗嗤一聲笑了,“爸爸,叫姥爺比叫姥姥要難學的多,你可以靠邊站了。”


    魏建承瞪我一眼不滿道,“我外孫子聰明,肯定會先叫姥爺。”


    看著突然幼稚起來的魏建承,我無奈的搖頭,蔣芷玲在旁邊嗬嗬的笑著。


    逗弄了一會齊齊,一家人開上車,駛向我的老家,弱弱的說,我又兼職司機了,因為另外的三個人要陪齊齊玩,我搶不過他們,隻能無奈的鑽進了駕駛室。


    爸媽的墳前,我們到的時候,墓碑前有著被吹幹且落了厚厚塵土的貢品,我確定這不是我留下的,可是誰會來這裏,許皓辰還是白建民。


    許皓辰會好心來看媽媽嗎,白建民會良心發現趁著夜深人靜偷偷來媽媽墳前懺悔嗎?


    我手指撫著墓碑,撫著“愛女白沐瑤”幾個字,昔日一家三口的生活在眼前一點一滴的閃現,淚,不自覺留了下來。


    “媽,對不起,我會盡快找到白建民,為您討迴公道的。”我哭著,媽媽是為了我不被白建民打到而送命的,我不是她親生的,卻同樣給了我一次生命,給了齊齊的生命。


    蔣芷玲蹲在媽媽墓碑前,“我沒有見過你,可是很想見到你,謝謝你養了瑤瑤,謝謝你用生命嗬護她,我隻生了她,卻沒有能力守護她,如果不是你們,她的人生不一定會遭遇多少坎坷,瑤瑤永遠都是你們的女兒,是我們共同的女兒。”


    “瑤瑤永遠都叫白沐瑤,不會改姓,不會改名。”魏建承冷靜許多,聲音也難免哽咽,說出來的話卻鄭重肅穆。


    我的心巨浪翻滾,再一次走進這裏,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卻在我的生活好起來的時候無緣享受我的孝敬的爸媽,我想你們,我愛你們,卻隻能與你們陰陽兩隔。


    子欲養而親不在。淚,一顆顆滴落在冰涼的土地,一捧黃土聽得見我的心聲嗎,那邊的爸媽會感受到我的心痛嗎。


    我帶魏建承和蔣芷玲去了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已經生鏽的鎖我費了好大勁才打開,我給他們看我和爸媽的照片,給他們講我溫馨的生活,講爸爸帶我放風箏,講媽媽做我愛吃的雞蛋餅。


    迴到安宜市已經下午了,我還沉浸在媽媽去世的悲傷裏,“爸爸,怎麽樣才能找到白建民的藏身之處,不為我媽報仇,難解我心頭之恨。”


    魏建承嗓音沉靜,“迴頭我想想辦法,放心,隻要他活著,總能找到的。”


    下午六點,許皓辰準時出現在酒店,我本想趁著許皓辰不在抱著齊齊走的,卻被魏建承勸住了,“放心,有我在,齊齊永遠都是你的兒子。”


    許皓辰到的時候,被魏建承和蔣芷玲笑臉相迎,許皓辰請我們吃過晚飯後,抱著齊齊離開。


    四日後,魏建承和蔣芷玲迴了啟海市,魏詩儀迴了法國,我又開始了孤軍奮戰的漫漫奪子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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