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作田打開了話匣子。


    全村三千多老百姓,他們都眼巴巴望著能過上好日子。


    改革開放以來,土地到了戶,大家都能吃飽飯了,可是守在家裏的,靠種幾畝地過日子,那是靠天收,混個肚子圓,哪能掙到錢?


    全村外出打工的,大多數靠出苦力掙點錢,維持一家人的日子。


    那些有頭腦有能力的,在外闖蕩幾年,腰包鼓起來了,就舉家外遷了。


    他們不走不行啊!即使手裏有了幾個錢,想在村裏蓋房子,可是不通路,水泥、鋼筋進不來呀。


    這些還不說,最要命的是,哪個有了急病大病,救護車進不來,有的還沒有送到醫院,人就沒了,比如你爺……


    唉!


    人員外流,土地大片荒蕪,你看有很多耕地裏,雜樹雜草都長滿了,多可惜啊!


    現在真正在家種地的,要麽是老年人和病殘人,要麽是無技術、無門路的人,不能外出打工,隻能守著窮山溝,守著一畝三分地。


    我數過,全村有七十三條光身漢,年齡大的奔六十了,小的也有二十五六了。


    這還不算,新的光棍還在不斷出現。


    你聽說過嗎?前幾年,曹夾板弟兄倆,為了爭一個寡婦,一個揚著菜刀,一個舉著斧子,打的天昏地暗。


    曹夾板隻是想嚇嚇弟弟,自己是老大,先結婚,讓他以後有機會再說。


    可是曹夾板的弟弟曹長根卻不依不饒,絲毫不退讓。曹夾板動了真的,把曹長根打成重傷,不治身亡。


    曹夾板被判無期徒刑,現在還在坐監。


    曹夾板媽哭瞎了眼睛,死在床上幾天才被發現。


    為啥會出這些事?都是窮病鬧的呀!


    雷作田說:“我夜裏經常做噩夢,曹長根攆前攆後,叫我給他找媳婦。”


    雷作田一陣劇烈咳嗽,臉憋得通紅。


    他緩過一口氣,說:“玉皇山的貧窮,跟我們不通路有直接關係,如果有公路,你爺他……,你說我這個當支書的,多窩囊啊!”


    梁鑄成見老支書動了感情,接過話說:


    “是啊,玉皇頂是一座翻不過的大山,村裏村外是兩重世界。別的村能修通公路,玉皇山村為什麽就不行呢?”


    雷支書告訴他,前幾年,國家對通往村級的道路,每公裏隻補助四五萬元,村裏申請了幾年,縣交通局列了四公裏計劃。


    從村裏到山外,翻越玉皇頂,總共十幾公裏,山上修路,要開山炸石,補助的資金隻修了不到三公裏的路基,資金就用完了。


    村裏一分錢都沒有,隻好再去求爺爺告奶奶,縣交通局答複說,玉皇山村通村公路計劃已經用完了,不可能重複立項,這事就擱下來了。


    至今,玉皇頂還是翻不過去,成了玉皇山村的攔路虎。


    常言說,要想富,先修路,玉皇山村的路,成了老百姓的一塊心病。


    老支書的話,梁鑄成深有同感。


    因交通不便,村裏的人員不斷外流,村小學包括學前班隻有十三名學生,一名教師。


    很多家庭為了孩子上學,不得不到集鎮租房,男的出門打工,女的陪讀。


    玉皇山村慢慢變得沉寂,偶爾的雞鳴狗吠,好像是在告訴人們,這裏還有生命的存在。


    雷作田中午喝了幾杯苞穀酒,黝黑的臉上泛著紫紅色。


    梁鑄成感到,老支書今天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看似漫不經心的述說,其實有著深層次的含義。


    這時,雷作田難過地搖搖頭,眼淚順著消瘦的臉頰流淌下來。


    雷作田低頭擦著眼淚,哽咽著說:“我當了二十一年村支書,玉皇山村還是老樣子,我愧對列祖列宗,愧對全村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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