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水月洞天旁的縹緲花開滿碧綠的枝頭,水妖月華知道,她的死期,又快到了。


    如果,一個女人,在自己像花朵一般綻放的年紀,就知道將要不久與世,是否,應該會心痛?


    她沒有生的記憶,隻知道死的絕望。


    當她如嫩芽似的生長時,她就預見到兩萬年之後會被殺死。


    每一次的死亡都如此痛苦,如此淒慘,她卻逃不脫。


    已經被仙族封印在此有多久,她早已經記不清了。如今,她不過是仙族繼承者練手的靶子,兩萬年精血匯集,就等著曆練的人將她的血肉一刀一刀砍作碎片。


    她總在耗盡所有法力反抗,也許,因為求生的本能。對手沒有任何憐惜,她同樣拚全力反擊。可是,她從沒有勝利過。所有的曆練者都有強大的後盾,他們有備而來,以將她殺死為樂,為榮。


    曾經的一次廝殺,她一己之力抵禦過數萬人的進攻,當她筋疲力盡的時候,年輕的曆練者意氣風發,精氣充沛走向前,眼神卻是輕蔑地看著她,如同看一頭垂死的獵物。她想防禦,但他的長劍輕鬆刺穿了她的胸膛,她已經沒有了力氣反抗,眼睜睜地看著長劍刺進心髒,緋紅的鮮血染紅了水月洞天的結界,而曆練者不過冷哼一聲,甚至麵帶厭惡地撇了撇她的血濺到他的身上。


    每一次死亡的劇痛都讓活著的她感覺苦不堪言,她羨慕終其一生僅死一次的所有人,他們可以永眠不起,永遠安詳地睡去。她確是無數次肉體被刀劍碎為泥醬。


    水月洞天的結界將她牢牢地禁錮於此,洞中數百萬年的天地精華養育了她,她娉娉婷婷地長大,然後被別人割韭菜一般,隻剩下空寥的靈魂,慢慢召喚起碎落的精血,等待下一次的赴死。


    寂寞的日子就算再淒涼,也能憑空生出幾分偶爾的悠閑,月華舒展了蛇一般的腰肢,靜靜地將一朵飄落到洞內的縹緲花拾起,放到鼻尖輕輕嗅了嗅。


    綿延數百裏的花海被她的怨念彌漫,每一個經過花海的仙者,無論是誰,稍微不留神,就會被她的意念牽引,被她引入無盡的夢魘中。


    她曾用怨念殺死過眾多法力不強的仙族隨侍,讓他們提前為她陪葬。


    這次,來的又是誰呢?


    仙族的人總是道貌岸然,其實卻無恥得很。以她的法力,就算仙族修為高深者未必能贏得了她。可是,雖是仙族貴裔專屬的曆練,他們往往糾結數百數千甚至數萬人來先消耗她的體力,最後再由曆練者出場。這樣卑鄙的手段,妖魔一族,恐怕也無幾人會用。


    堪堪的怨恨這些,對於月華周而複始的輪迴,似乎也沒有一絲絲的影響。


    她把手中的縹緲花慢慢放入身邊的一處清澈的池水中,池水波紋微漾,轉出一圈圈渾圓的漣漪。她輕輕用纖長的手指撩起一點水花,嬌豔若滴的紅唇堆起一個花骨朵兒般的笑容,長長的秀發遮住了半邊眼簾,秀挺的鼻梁顯出了幾絲難得的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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