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聳了聳肩。


    難不成怪他?


    宋恆玨差點跑出火星子的鞋底在辦公室門前“嗞”一聲頓住,正了正領子,舉起手來,停滯在空中,最後一咬牙,大手一揮。


    …………輕輕敲了一下。


    “楊青姮?”


    裏麵沒有傳出來聲音,他心裏怪異,又叫了幾聲,確定裏麵沒有人應聲之後。


    他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心裏咯噔了一下,最後自嘲一笑。


    他都差點忘了,楊青姮那女人什麽時候等過他。


    擰開把手推開門進去。


    落地窗後的懶人沙發上窩著一團,女人絲綢般的長發散在沙發上,臉上蓋著本孫子兵法,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宋恆玨腳步一個哆嗦,定在原地,腳尖抵著門輕輕關上,做賊一樣,躡手躡腳朝著陽台的方向挪動腳步,生怕吵醒了這女人給他麵門一拳。


    “你腳底踩屎了?”楊青姮拿開臉上的書。


    宋恆玨動作一僵:“你沒睡著?”


    “這麽冷天,你睡一個給我試試,”楊青姮白他一眼,從包裏麵逃出來一張合作拍在桌子上,招了招手,“過來聊聊。”


    宋恆玨望了那文件一眼,在她對麵坐下,下意識翹起二郎腿,意識到對麵是誰,又尷尬放迴去,拳頭抵唇幹咳一聲:“你想聊什麽?”


    “這個地,你要麽自己拿迴去,要麽收下我的錢,雖然現在我不能一次性還給你,但是以後每個月我會定時給你還十萬。”楊青姮擺出來一張文件和一張三十萬的支票。


    “不用你還,我說了,這是我們倆離婚我給你的賠償。”宋恆玨抿唇。


    “我不想要。”楊青姮說。


    宋恆玨眸光黯淡:“不是給你的,這地皮是給福利院的,你沒有權力幫孩子們拒絕。”


    楊青姮沉默片刻,抬眼直直看向他:“宋恆玨,離婚的事情你沒有對不起我,一開始我們的婚姻就是錯的,走到這個地步我沒有什麽可怨的,我恨你隻是因為你帶著許藍來氣我,還有聯合外人害我進看守所的半年,現在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心裏沒有什麽氣了,我們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宋恆玨看清楚她眼裏前所未有的認真,交握的雙掌放迴膝蓋上,頓了一下又換了個姿勢,心裏空蕩蕩的不安,嗓子幹啞:“什麽叫橋歸橋路歸路?”


    “當個陌生人,你過你的生活,我過我的,別出現在我的生活裏。”楊青姮語氣淡漠。


    宋恆玨被風刮得膝蓋發涼,雙手交叉在膝蓋上,空蕩蕩的辦公室裏,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好。”


    唐家。


    唐柏年進門看見沐曉曉蜷著腿在沙發上抱著個果盤哈哈大笑,叫了她兩聲沒有聽到應答,皺眉關了電視。


    沐曉曉的笑聲戛然而止,頓時換了一副嘴臉,嫌棄:“你怎麽迴來了。”


    “我家我為什麽不能迴來,”唐柏年迴以同樣嫌棄的表情,掃了一圈客廳,“你嫂子呢?”


    “不去公司能去哪裏。”沐曉曉跳過去重新打開電視,故意放大了音量。


    唐柏年被震得腦殼疼,去陽台撥了個電話:“楊總現在在公司嗎?”


    “唐副廳?今天早上來了,但是中午吃完飯之後就出去了,好像是談合作。”


    “知道是跟誰談合作嗎?”


    “我問問孫姐?”


    “不用。”唐柏年掛了電話,緊接著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手機鈴聲打斷了辦公室的寂靜,“柏年”兩個字在兩人眼前跳動,楊青姮伸手接通了電話,聲音溫和:“你迴來了?打電話過來有什麽事情?”


    “沒什麽,曉曉說你沒有迴來吃完飯,讓我問問,”唐柏年說,“媽說等會兒讓我們迴家吃飯,你在哪裏?我順便去接你。”


    楊青姮看了一眼窗外,撒謊不眨眼:“我在福利院,等會兒我自己迴去就好,你在家裏等我吧。”


    福利院?


    唐柏年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點多兩刻,不是孩子們的午休時間。


    握在手機上的手倏然收緊:“我剛好買了點禮物送給孩子們,正好送過去,不麻煩的。”


    楊青姮嘴角僵住:“我已經出福利院了,孩子們都在體檢,你過來分禮物他們要鬧起來了,不好管,改天再來吧。”


    “好,那你迴來的路上小心,啊,對了,軒軒的小床是不是好久沒有洗了,我讓阿姨拿去清理一下。”唐柏年給她一個台階下。


    這句話在這樣的話題下過於突兀,楊青姮心裏怪異,但還是順著他迴答:“上個星期剛剛洗過,不過他不愛幹淨,你嫌棄的話讓阿姨再洗一次。”


    對麵的宋恆玨聽見兩人的對話,眼裏的光亮霎時熄滅了。


    福利院離家裏隻有十幾分鍾的路程,離這裏卻是半個小時,楊青姮趕著時間,從包裏麵掏出來那個飯店的股份轉讓協議拍在桌上,逃命般朝著外麵跑。


    人剛剛離開不久,辦公室裏麵響起來一摸一樣的鈴聲,終於在打第三遍的時候,他伸手接了起來。


    “宋恆玨,說話不算數不好吧。”唐柏年嘲諷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


    宋恆玨鬆了鬆領帶,身子往後靠在沙發上:“我行得正站得直,既然說得出來就做得到。”


    “我希望我和青姮的孩子能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長大,你也不想他過得不好吧。”唐柏年摘下眼鏡扔在桌麵上,聲音帶著點威脅。


    宋恆玨感覺嗓子幹得難受,說出的話卻一點不露怯,反而帶著精準的攻擊性:“可憐孩子?所以你在外麵沾花惹草是想要經營好一個家庭的態度?說一套做一套,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你是這種偽君子,楊青姮善良不跟你計較,但是我一定會管到底。”


    唐柏年額角青筋一跳,突然有點後悔,終於意識到了撒謊的後遺症,誠懇保證:“我家裏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擔心的事情也不會發生,你最好做到你今天答應的話。”


    宋恆玨冷臉,掛了電話,泄氣一般把手機扔迴桌麵,發出一聲尖銳的摩擦聲,撈起桌麵上的車鑰匙出門。


    剛打開辦公室的門就對上十幾雙,他嘭一聲關上大門,臉色黑得徹底:“這麽愛看,要不要請你們進辦公室看清楚?”


    幾人一個激靈,縮迴自己的工位,老實得像鵪鶉。


    等宋恆玨消失在電梯,哄的一下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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