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是有虛榮心的,捧乾元陣就是變相讚揚玄清派,雲韶此言無疑滿足了陳穆這一點。


    陳穆淺笑道:“萬不可輕敵大意,落燕島也算得能人輩出。但韶兒你都如此說了,做師叔的也不能讓你失望不是?”


    雲韶顯得很是乖巧:“果然還是師叔最好了,韶兒就知道,求誰都不如求師叔。”


    瞧陳穆撚須而去,雲韶嘴角露出一抹得逞般的微笑,師叔的毛都給她捋順了,往後還擔心什麽洪師兄。


    直到眾人散去,顏攸禮還一直留在柴房中,捏著下巴思索什麽。


    魏謙遊慵懶道:“你要是不急著走,來替我換個姿勢,這麽坐了一月有餘,換誰能受得了。”


    顏攸禮被打斷思緒,起身應道:“那你忍著點疼,我扶你躺下。”


    臨觸及魏謙遊一刻,魏謙遊卻是變了卦:“還是算了,想想還要再起來,這罪受的不值得。”


    顏攸禮撇了撇嘴,淪落到這般田地還如此難伺候,你倒是小爺見過的頭一個。


    腹誹了一通,顏攸禮問道:“據你對落燕島的了解,若他們知道你如今的處境,可會進犯中土?”


    “當然會,你問的可是句廢話。”魏謙遊暗想著,看來中土人也不是全都聰明的。


    顏攸禮麵色轉而凝重,看來就是北胡沒有動作,中土終究還是要經這一劫。希望最後的結果也能如他認知中的那般,有驚無險才好。


    魏謙遊不解道:“怎麽看你的樣子,還有些期待似的?這會兒四下無人,你老實告訴我,中州那人可是你?”


    “都說了不是,我還能騙你不成?在你自己的認知中你是什麽少島主,在我們心裏你卻從未變過。”顏攸禮翻著白眼道,對魏謙遊的反複詢問很是不滿。


    “得,我今日就不陪你了,若是覺著閑悶,就差人到雲水閣找我。”顏攸禮瀟灑地揮手,事情走向與他認知有些出入,這多年來又太過安逸,他都快忘了接下來事情該如何發展,還要迴去盡早盤算著。


    雲韶親自送大夥兒出門,便見一個捕快打扮之人急匆匆趕來,目光搜尋一番最終落在賈袖身上。


    “怎麽了?”賈袖心頭一緊。自她成親之後,就相當於落得一個閑職,若非太過要緊的事情是不會找到她的。


    那捕快在賈袖耳邊說了些什麽,賈袖頓覺有些恍惚,這也太叫人難以置信了。


    瞧賈袖眼中隱有茫然無措,雲韶不禁問道:“很麻煩麽,可需要我同去?”


    賈袖僵硬的點頭:“本不想麻煩姐姐的,但那人來頭不小,僅憑梁大人出麵怕是有些麻煩。姐姐的身份倒是足以,隻是……”


    “那我便陪你走一遭,不必與我客氣什麽。”雲韶微笑道,今日心情很是不錯,也就不怕麻煩了。


    趕到現場時,賈軸正率領一眾捕快疏散圍觀之人。正當中地上躺著一個男子,遠遠看著有些眼熟。旁邊的馬車車轅上坐著一人,看打扮便知曉是個富家公子,臉上微微泛紅,不知因何所致。


    賈袖走至近前,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


    賈軸搖了搖頭,歎道:“馬車太快,殿下身子骨向來又不好,當場就……”


    雲韶這會兒也看清了,躺在地上那被稱作殿下的男子,赫然正是晉王。難怪賈袖聽得捕快通稟時會是那樣的表情,這會兒她也如是。以外來的實在太快,想想多少還有些滑稽,晉王怎麽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賈袖蹙眉望向馬車上那人,大概不是金陵人士,看著很是麵生。


    那公子躍下馬車,朝麵前幾人頤指氣使道:“怎麽著?穿著官府的皮就想抓爺?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別說是撞了他,就是撞了你們太子,爺最多幾日就能放出來。”


    撲麵而來的酒氣,讓賈袖眉頭皺了皺。這廝驅車撞人不說,竟還是醉了酒的。


    雲韶亦是蹙眉:“這人好大的口氣,真當這天下間是沒王法的嗎?”


    賈軸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低聲提醒:“王妃,他似乎是哪家富商家的公子,從西邊來的,據說在西耆富可敵國。”


    雲韶聞言,心裏便有了數。吩咐道:“你差幾人去秦淮邊上找找,若是見到了清綰和婉兒,便叫她們速速來此。晉王的事情,絕不能就這麽算了。”


    賈袖忙提醒道:“姐姐氣昏頭了不是,清綰和婉兒先咱們一步出府,這會兒該是已經迴宮了。”


    雲韶在賈袖肩上拍了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好容易有機會出宮,那二人豈是會安分的。


    賈軸去找人的空當,雲韶隻顧和賈袖閑聊,對那在旁叫囂的公子視而不見。


    那公子似乎說到豪放處,大手大腳地就要過來雲韶麵前,卻是被幾個捕快攔下。


    雲韶斜睨過去,不經意間看到婉綰二人遠遠朝這邊過來,才正眼看向那紈絝公子。瞧待會兒這廝見了自家公主,還似不似這般囂張。


    趙清綰抱怨道:“師娘,我們剛和船家談好了價格,什麽十萬火急的事情,非要現在喚我們過來?”


    雲韶向那公子揚了揚下巴:“婉兒,此人你可認得?”


    溫婉循著雲韶手指方向望去,納悶道:“華裕?他怎麽在此,就是他得罪了師娘?”


    趙清綰見師娘沒理自己,便又要上前追問。賈袖將她攔了,偷偷指了指晉王。


    趙清綰看著地上雙目緊閉之人,滿眼的難以置信。咬牙切齒道:“這是何人所為?看我不將他押至皇上麵前,讓皇上誅他九族!”


    溫婉忙攔道:“此事若這麽簡單,師娘還來做什麽。皇上近日身子不好,師姐就別去給皇上添堵了。”


    勸罷了趙清綰,溫婉又悄聲對雲韶道:“師娘,此人來頭不小,在中土出了這樣的事情,怕是會惡化中土和西耆的關係。如今落燕島尚不知有何動向,照我看還是盡可能將事情壓下,待與落燕島有個了結再做定奪。”


    趙清綰憤懣道:“晉王都成了這般樣子,此事就這麽過去了?就這麽讓他逍遙法外?這口氣就算師娘忍了,我卻是咽不下的,今日非要替晉王討個說法。”


    溫婉死死將她抓著,目光中帶著哀求:“師姐你先冷靜些,婉兒向你保證,此事早晚會給師姐個交代,給公道一個交代。”


    若今日真讓華裕一命抵一命,她與趙清綰的立場站在了對立麵倒是小事,同時麵對落燕島和西耆,再加上北胡在旁虎視眈眈,中土就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屆時就算兵聖再世怕也迴天乏術。


    轉觀雲韶等人的意思,得了大夥兒不情願的點頭,溫婉歉意一笑,轉對華裕道:“你走吧,盡早迴西耆去,今日的事情不可迴去張揚。”


    華裕吊兒郎當走至幾人麵前,朝溫婉隨意地拱手道:“多謝曦月公主替我求情,我就說嘛,不過是個中土的皇子,能有什麽大不了。瞧他們這陣仗,我真以為他們能如何呢。”


    溫婉也是忍不住蹙眉,煩躁地揮了揮手,示意他盡快離去。


    這下雲韶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叫苟得意吩咐府裏人,今日這事就是聽見了也不可出去亂說後,獨身去了柴房。


    “謙遊,雖不保證你能記得,但我覺著還是有必要讓你知道。”雲韶麵色顯得有些沉重。


    魏謙遊一時沒反應過來,雲韶今日是怎麽了,聽說她來看他多是背著洪寅,從沒見她來得這般頻繁過。今日倒是一連來了幾次,每次麵色都各不相同,這是表演變臉麽?


    “你說,我聽著就是。”見雲韶絲毫沒有開完笑的意思,魏謙遊忙收了笑意,做出一副正經相。


    雲韶踟躕了許久,才將晉王的事情說了,直到現在,她還不相信晉王會這麽不聲不響的離開。


    魏謙遊點點頭,不知該以何種表情麵對。雲韶口中的晉王,或許從前與他是好友,但如今不過是個名字罷了。想要配合著雲韶一起傷感,卻是醞釀不出情緒。


    “你就不想說些什麽?”雲韶問過之後,立時便歎了一聲。


    “罷了,如今的你,怕是也說不出什麽感懷,這也怪不得你。”


    魏謙遊本來是要說話的,卻是被這一句給堵了迴去。思索一番,魏謙遊隻覺越說不出越見難受。終究還是開口道:“韶兒,我想見見你我的那對兒女,不知可方便?”


    雲韶顯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為難道:“其實也說不上不方便,但茵茵這會兒不在府中,我也不知曉她身在何處。至於瑾兒,他一向是個膽小的,若是看你這般樣子,跑到洪師兄麵前哭鬧起來,往後誰想見你都是難了。”


    “無妨,不好見不見就是,你能來陪我說說話,我也是知足的。”魏謙遊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然而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還是沒逃過雲韶的捕捉。


    雲韶初時還想著晉王那事,沒有太過在意。但迴到房中細細忖來,才猛然想起,如今的魏謙遊,該是失去了表露出那般情緒的能力才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弱水三千漏勺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異寒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異寒寒並收藏弱水三千漏勺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