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視許久,魏茵茵失落道:“早就知道,就是我問你,你也是不會說的。”


    “可你依舊問了。看得出,就算是明知道結果,你還是心存期待的。”不知是何緣故,男子氣色好了不少,至少是有了打趣魏茵茵的力氣。


    魏茵茵嘴硬道:“我有什麽可期待的,就為一個可能會失望的答案?實話跟你說,我向來不信天命,隻信人心,所以我並不喜歡賭。問你這一句,不過是給你個機會罷了。”


    “這機會我可把握住了?”男子聲音中帶著討好般的笑意。


    “你說呢?”魏茵茵沒好氣地反問,真是受夠了這人,沒個正經隻會裝傻充愣。


    “這樣啊……”男子失望歎道,忖了一會兒,又挑眉道:“不若,除了方才那些,我再許你一件事,你考慮考慮?”


    聽得男子有了妥協的意思,魏茵茵心中暗喜,麵上卻依舊裝做不在乎道:“什麽事?罷了,你說了我也不會有興趣,倒不如不說。”


    男子全然沒有受到打擊,懶懶道:“許是魏王的近況,許是落燕島的所在,誰知道呢。”


    “你親口說許我之事,連你自己都不知道?”魏茵茵麵色不改,心中竊喜卻蕩然無存,轉為隱隱的慍怒。這廝莫不是在戲耍她?一個不敢以真麵目示人的,她才不信他會知道連師公都說不清的事情。


    男子斜倚著船舷躺下,愜意道:“這會兒心情不好,自然就不知道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心情好,就能想起來了呢。”


    這迴魏茵茵確定了,這廝就是在戲耍她。咬牙獰聲道:“說話都沒個準信,我為何要信你?”


    男子戲謔一笑:“不用你信我,我信你就是,信你會對我給出的條件有興趣。”


    魏茵茵麵色變了一變,男子這話倒是沒說錯,她還真對那些生了興致。頓時有種被男子牽著鼻子走的感覺,衝動的念頭萌生又被自己打消,魏茵茵賭氣著沒與男子說話。


    男子也不心急,環顧船上不見管弦之物,便直接張口哼唱了一曲。曲至婉轉處,男子哼唱之聲戛然而止,噙著壞笑的眸子避向別處。


    魏茵茵有那麽一瞬間有些失神,這曲子她是熟悉的,娘親不時會如男子那般哼唱。據娘親所說,這曲子是大師公傳給爹爹的,爹爹第一迴在娘親麵前撫琴,奏的正是此曲。


    會這曲子的人或許不少,但知道此曲對魏王府有特殊含義的,隻零星幾人罷了。此人看似隨意哼唱,但魏茵茵敢肯定,他是故意唱給她聽的,目的不言而喻。


    “你方才許我的兩件事,我都要知道。”魏茵茵提出自己的條件,作勢就要去抓清雲遊,伸出的手卻是遲遲不曾抓下。


    男子坐起身來,揮手就在魏茵茵的掌上擊了一下:“此事簡單,那就這般說定了。”


    見他答應得爽快,魏茵茵也不再猶豫,將清雲遊掛在腰間,像模像樣地行了拜師禮。


    男子很是開心,直到魏茵茵懷疑他害了瘋症才止住笑聲:“如你娘親所說,魏王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不過他現在的日子倒是愜意的很。”


    說到“愜意”二字時,男子明顯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魏茵茵沒在意,忙再問道:“那落燕島的所在呢?爹爹如今可是在落燕島上?”


    男子在魏茵茵額上輕彈了一下:“少得寸進尺,為師允諾會告訴你,絕不會言而無信。但為師可沒答應,會即刻告訴你全部。”


    “你……”魏茵茵指著男子半天沒說出話,憤悶道:“撐船,送我迴去。”


    許是心裏緊張,男子抄起半截斷槳丟出老遠:“拜師禮既成,你我便是師徒了。見麵禮都掛在了你腰間,現在想要反悔可不成。”


    “拜師這樣的大事,我自然要與娘親說個清楚。看你的樣子,是不能留在王府了,為免娘親生疑去找晉王的麻煩,此舉還是有必要的。”魏茵茵解釋著,心生一股子不屑,難不成她就是言而無信之人了?


    男子心下了然,話聲中又有了笑意:“尋常的事情還好,另拜他人為師,你還敢大張旗鼓地迴去告知,不怕洪寅吃醋,找你的麻煩?”


    魏茵茵挑眉哂笑道:“看來你找上我之前,已經將我的底細探清了嘛,連我身邊都有些什麽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男子再不複先前的好脾氣,揮手間便將魏茵茵掀了個跟頭:“這迴就算給你長個記性,往後要記得叫師父。”


    魏茵茵重重摔在船板上,“哎喲”唿痛一聲。沒見男子出了多少力,摔的該也不會很重,怎麽全身就跟要散架了似的。


    費力地爬起身,還不等她抱怨兩句,額上又遭男子猛力一彈。也不知男子用了多大力氣,魏茵茵腦袋都向後仰去。


    而後魏茵茵捂著腦門,委屈地看著男子,見男子根本沒有放過她的意思,聲音都因恐懼變得尖銳:“師父停手吧,弟子記得了。”


    “算你識相。”男子誌得意滿,動作張揚地抓了一塊點心,意識到是五仁月餅,又嫌棄地放了迴去。


    魏茵茵有苦難言,這廝簡直是個變態,上一秒還笑如春風呢,稍有不稱心就對她下這麽重的手。偏偏這船上隻有她二人,讓她連唿救的可能都沒有。如此想過,魏茵茵頓覺腳下的小舟似一間行蹤不定的監牢一般,身心都很不自在。


    男子從取出清雲遊的位置,依樣畫葫蘆取出一竿船槳,撐船的同時開口道:“不必迴去了,找你之前我已經與你娘親交代清楚,洪寅那邊你娘親也會替你瞞著。在你學會了為師所有本事之前,就別生什麽迴魏王府的心思。”


    魏茵茵一張臉立時垮了下來,便是簡單的路數,也少不得三五年的苦練。而這男子明顯是好手中的好手,這得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不過聽他話裏的意思,與娘親是有交情的,娘親或許會知道他們要去何處。娘親將她疼得緊呢,定是會去看望她。屆時她與娘親傾倒苦水,娘親決不會袖手旁觀。


    似是看穿了魏茵茵的心思,男子毫不留情地打擊道:“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多下些苦功,盡早學會了為師的本事才是正事。我沒與你娘親說明我們會去何處,她不會探望你的。”


    魏茵茵心中僅存的希冀也破滅了,她能反抗嗎?她反抗了是人家對手嗎?搞不好又是一頓欺淩。


    “師父的本事當世少有,肯教弟子是弟子的造化,豈有不用心的道理?”魏茵茵臉上添了幾分討好的笑容,抓著男子的手臂不住搖晃,這招在有事求爹爹時尤其管用。


    男子不禁微有動容,魏茵茵乘勢追言:“師父這麽厲害,定是出身不凡。師父可否簡單說說,免得日後弟子被問師從何派時,支吾著說不出口。”


    男子打了個手勢,示意魏茵茵盤膝在自己對麵坐下,而後緩緩道:“你師公隻有為師一個弟子,還並非傳統意義上的。若論名聲,自然比不得玄清派,但教給你的本事絕不比洪寅能教的少。”


    魏茵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既然無門無派就好辦多了,待她抓住機會翻臉不認人。她和那男子都是獨身一個,在旁人眼中的信譽度自然隻在五五之間。


    男子沒看見魏茵茵的反應似的,繼續道:“為師最擅劍招,這是為師唯一從你師公那處承襲來的,也是唯一可以拿出手教你的。”


    魏茵茵拍馬屁的勢頭更甚:“藝在精而不在多,師父能在一樣上麵平步青雲,已經是天大的不易。有人倒是會的多呢,卻是樣樣學而不精,樣樣都拿不出手。”


    男子抬眼瞧著魏茵茵,心說:果然是魏王的女兒,拍馬屁當真有一手,定是偷聽魏王和王妃的對話學來的。洪寅雖教不出什麽精深的,但好歹也是魏王教育兒女方麵,做出過最正確的決定。


    “對了,師父方才說,並非師公傳統意義上的弟子,是何意?”魏茵茵純屬沒話找話,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慢了些,怯怯朝男子笑了笑。


    男子談及這話題時,明顯有些悵然:“我學了他的劍招,但卻是在他駕鶴西去數十年之後,也未能繼承這柄清雲遊。”


    “師父是偷學來的?”魏茵茵心生抗拒,偷學人家的本事可是犯了忌諱。


    男子翻了個白眼:“你敢說的再難聽點嗎?那是機緣巧合好不好。再說為了報答他,我可是四處尋訪,隻為了他的劍招和佩劍能有個傳人。”


    想到腰間掛著的是哪位前輩的遺物,魏茵茵心中抗拒更甚。


    男子渾然不覺,自顧說著:“先前已經說過,此劍乃是極寒之物,尋常人根本受不得劍上的寒氣。而你則不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甚至懷疑世上當真有轉世這一說。據你師公劍譜上的記載,清雲遊入手溫熱,是與此劍極為契合之人才會有的感受。”


    魏茵茵咧嘴笑了笑,她是不是該感到榮幸啊。這樣的體製可讓她頭疼了好久,禦醫都說過,等她到了年紀,每月都有幾日會因此痛不欲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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