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快?”魏謙遊詫異地問道,語氣中還帶著幾分失落。


    二叔點點頭,又對小晴兒道:“晴兒你也不必忙活了,上島之後島主和夫人自會為少島主接風。這會兒吃的多了,豈不糟蹋了島主和夫人的心意?”


    小晴兒的失落並不比魏謙遊少,頹喪的“哦”了一聲,眼神黯淡下來,整個人都顯得沒了活力。


    魏謙遊於心不忍:“小晴兒,你還是做些來,我這會兒已經餓得受不了了。你且放心,我胃口小餓得快,少做些不礙事的。”


    小晴兒這才打起精神,鄭重地應了下來,並保證會讓魏謙遊嚐到她最好的手藝。


    二叔心中微歎,少島主還真是熱心腸,與落燕島的大多數人一樣。但在落燕島上,這是卑劣的象征。作為島主的繼承人,少島主是萬不能如此的。


    罷了,繼任島主之前,島主總會讓少島主摒棄這般脾性,怎麽樣也輪不到他來操心。


    登島的一刻,便有一股翠竹的清香撲麵而來。乍一眼看去,島上的布置以簡約為主,少了金陵城中常見的雕梁畫棟,多是青竹小築、小橋流水。


    此景在魏謙遊眼中如世外桃源一般,這不就是放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天靈山嗎?若是能帶韶兒來此……


    魏謙遊甩了甩腦袋,及時將這些想法排除。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也該及早想法子脫身才是。


    “那便是少島主了吧?”有人投來敬仰的目光。


    旁邊一人問:“你怎麽知道,少島主被送出去時尚在繈褓之中,如今怕是島主和夫人也認不得了。”


    又一人嗤鼻道:“說你是個憨蛋,總有話來反駁,這次你可是沒得說了。瞧少島主與島主至少有七分相像,怎麽也錯不了。”


    二叔冷凝的目光掃過那幾人,那邊的話聲戛然而止。二叔頤指氣使道:“今日是少島主迴島的大喜日子,便饒了你們議論少島主的罪過。再敢有下迴,留神你們的舌頭。”


    魏謙遊沒想著在落燕島上久留,也沒打算給這裏的居民留下什麽好印象,但也絕不是來欺壓於人的。


    “大夥兒也是熱心,才願意念叨我兩句,二叔何至於這般。若是有朝一日兩個念叨的人都沒了,這少島主做的才成了悲哀。”魏謙遊用著不容置疑的語氣,既是說給二叔,也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二叔不敢反駁,隻得稱是,又勸道:“少島主還是別跟他們太過親近,與我還好說話,畢竟我隻是個馬前卒,是個替島主和夫人傳話的。今日之事進了島主和夫人耳中,別說少島主護不住他們,連您自己也要受責備。”


    魏謙遊充耳不聞:“我們現在去拜見島主和夫人嗎?”


    既來之則安之,更何況那二人可能是他的親生父母,有何見不得的。


    二叔糾正道:“少島主,島主和夫人是我們叫的,您該喚爹爹和娘親。咱們島上不比他們天家那些規矩古板……”


    見魏謙遊沒有聽進去的意思,二叔俯首應道:“今日有些晚了,明日屬下再安排少島主和島主、夫人見麵。屬下去為少島主收拾住處,就讓小晴兒先引少島主去見見少夫人吧。”


    魏謙遊撓頭,在船上不還說上了島有飯吃的嗎,怎麽這會兒又說不見了?


    對那少夫人,魏謙遊是沒什麽興趣的,不過他是該歇歇了。吩咐過二叔盡快之後,便向小晴兒做了個指路的手勢。


    小晴兒說了一路少夫人的好處,魏謙遊推門進屋時還不停嘴:“再告訴少島主一個秘密,少夫人她信佛……”


    話說一半,魏謙遊突然停了腳步。小晴兒退到一旁捂著鼻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鼻子是真疼。


    魏謙遊深吸了一口氣,瞅著屋內之人對小晴兒道:“你家少夫人既然信佛信至這般,就別成親了唄。我家中還有妻兒等著呢,你們趕盡安排船送我迴去,這才是正事。”


    小晴兒不解此言何意,探頭忘進去,屋裏正坐了一個姑子,撚著佛珠默念著什麽。


    魏謙遊不忍再看一眼那女版鄧銘釗,饒是她眉目清秀也無法改變第一眼帶給魏謙遊的衝擊。恐怕這就是信仰的力量,這少夫人也當真算得上虔誠。


    小晴兒擺手解釋道:“少島主誤會了,這不是少夫人,是少夫人請來的靈音師太。這已經是少夫人請來的第多少個師太了,也不知道能留在島上多久。”


    兩人的談話引起了靈音的注意力,起身向魏謙遊行了一禮,道:“少島主既然迴來了,貧尼也不便在此叨擾了,貧尼先行告退。”


    魏謙遊點了點頭,屋內緊接著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什麽少島主?少島主迴來,我怎麽沒接到消息?”


    這聲音與其說是聽在耳中,不如說是在人心頭搔癢。與媚態尚有不同,這聲音中帶著的,是一種極致的溫柔,叫人渾身懈怠地發軟。魏謙遊一陣失神,不禁盼望著能與聲音的主人小談片刻。


    小晴兒上前答話:“迴少夫人,少島主也是剛上島,二叔去收拾住處了,小晴兒便帶少島主來見見少夫人。”


    “還收拾什麽住處,宿在我這裏便是了。早晚都要結為夫妻,不差這幾日光景。”


    伴隨著話聲,一襲碧色襦裙率先撞入魏謙遊眼中。女子以輕紗遮麵,唯獨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對視之便足以叫人掃去一切餘念,隻想永恆地沉浸其中。


    很難想象這樣一雙眼睛的主人,怎麽會如小晴兒所說,隻因她服侍過自己的夫君,便要在成親那日令她葬身大海。


    小晴兒怯怯道:“少島主先和少夫人聊著,小晴兒便不打擾了。”自打女子出現在二人麵前,小晴兒的目光就再沒敢落在魏謙遊身上。


    魏謙遊定了定心神,微微向少夫人示意後,對小晴兒道:“這島上我就認識你和二叔,這會兒二叔不在,你再走了,我可是連路都認不清。”


    小晴兒驚慌地躲開魏謙遊來抓她的手,埋著腦袋道:“少島主要去哪裏,自然有少夫人帶路。”


    少夫人眼中閃過一抹幽怨:“謙遊,你我雖是初次見麵,但早就是命中定下的夫妻。你同我生分,可實在叫人寒心。”


    魏謙遊望向少夫人一眼,他命中定下的妻子,從來都隻有那一個。而麵前這位所謂的少夫人,不過是自詡命運的人定下的罷了。


    “少夫人……”


    “叫我曦嬋,魏曦嬋。不論之前姓什麽,隻要生在了這島上,便都是要改成魏姓。”少夫人微笑道,不著聲色地打斷了魏謙遊讓她不滿的稱唿。


    感受著魏謙遊詢問的目光,小晴兒答複道:“少夫人說得不錯,小晴兒便是名喚魏晴,二叔則是叫魏二。隻是我們這般身份,平日裏不可自稱全名就是了。”


    魏謙遊連連搖頭,這是什麽規矩,說到底這裏也就是一座熱鬧些的荒島罷了,何至於弄這麽繁瑣的規矩出來。


    幹咳了一聲,魏謙遊又道:“我說少夫人……”


    “夫君喚我曦嬋就是,若是覺著頭一迴見麵不妥,將這少夫人的‘少’字去掉也是可行的。”魏曦嬋再一次打斷。


    魏曦嬋聲音中並沒有不容反駁的強勢,卻叫魏謙遊沒來由的心生一股子歉意。想要再喚少夫人,卻是於心不忍。


    “曦嬋,你我的親事是如何定下的,可否與我說說?”魏謙遊懷疑自己被海風迷了眼,在他的認知中,魏曦嬋眼裏怎麽也不會初次見麵就流露出死心塌地的意味,但眼下這就是真實的發生了。


    魏曦嬋微笑不減:“夫君剛迴落燕島,對島上的規矩還不了解,這也就是同我,換做別人還道是夫君在說笑呢。”


    魏謙遊扶額:“少……曦嬋,我當真是糊塗了。你既然知道我剛來島上,替我解釋一番可好?”


    魏曦嬋朝小晴兒使了個眼色,小晴兒立時答道:“迴少島主,這島上的大小事務,自然都要由島主和夫人過問。少夫人,還是將少島主送走了幾年之後,夫人親自擇選的呢。”


    “瞧你這張嘴,真是個閑不住的。不過叫你簡單解釋兩句,說多了不是?”魏曦嬋責怪小晴兒,也是那般柔聲細氣,叫人道是姐姐訓誡親妹子呢。


    小晴兒卻是慌忙跪地,告饒道:“少夫人教訓得是,小晴兒也是因為少島主剛迴來,一時興奮。這次小晴兒長了教訓,下次再不會犯了。”


    魏曦嬋滿意點頭,俯身將小晴兒扶起:“這便是好極了,這些年來我也沒顧上怎麽照顧人,如今謙遊迴來倒是打了我個措手不及。往後還需你多費心,將謙遊照顧妥帖,得空也多教教我。”


    小晴兒盯著腳尖應道:“這些都是小晴兒的分內之事,又得少夫人叮囑,定是務求盡如少夫人心意。”


    “小晴兒,你從前做何差事,還是照常就好。我打生下來就不習慣叫人照顧,你做的太好反倒讓我不自在。”魏謙遊神色複雜地看著二人,不知想要向二人傳遞怎樣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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