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走出老遠才將心情平息下來,方才一直盯著那雙眼睛,著實讓他有些不淡定。不光是那雙眼睛生得和雲韶像極,還緣於他許久不曾在雲韶眼中,看到那般沒有表演痕跡的羞赧態了。


    可惜,沒問清楚各門派的比試什麽時候結束。這會兒迴去問師娘怕也不行,自上迴告誡他別再弄出“三四五”之後,師娘的神經就緊繃得很。


    魏謙遊正自悵然,忽而察覺身後有個與他完全一致的腳步聲不遠不近地跟在身後,隻是那腳步深淺不一,看得出跟蹤之人並非精於此道。


    白月華還未發覺魏謙遊故意放慢了步子,隻顧全神貫注收斂著自己的腳步聲,直到險些要撞上才反應過來,卻是為時已晚。


    對上魏謙遊一雙滿含笑意的眸子,白月華目光下意識地躲閃開:“我並非有意要尾隨你,隻是碰巧順路。”


    魏謙遊微然一笑,前麵就是城門了,那客棧還能在城外不成?當下也不道破,隻默默盯著那雙眸子,盯得白月華臉紅了才想起收迴目光。


    “你住在城外?”白月華換了個話題,企圖緩解尷尬。問完之後才覺尷尬更甚,剛還說他們順路的。


    怎知魏謙遊聞言也微有尷尬,清風寨如今雖算不得惡名昭著。但若是請白月華同去小坐……魏謙遊實在糾結,這茶是該邀白月華到雲韶屋裏喝,還是到柴房去。


    “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還擔心姐姐惦記著你什麽不成?”白月華察覺出了些端倪,自打圓場道。


    魏謙遊幹笑兩聲:“並非有意隱瞞什麽,隻是……月華姐可聽說過清風寨?”


    白月華眉梢上揚,操著一口怪聲調道:“看不出來,你身懷玄清派的功夫,竟還是個土匪呢。若是不想告訴姐姐,直說便是了,我又不會追問。”


    說完也不給魏謙遊解釋的機會,便原道折返。一人目送對方一次,這才算得扯平了。


    “這是什麽地方……”喜兒昏昏沉沉地爬起身子,喉嚨間似乎被什麽東西堵著,聲音也顯得沙啞。想要扭頭觀望,卻覺身上虛弱的很,提不起半分力氣。


    “附馬爺,公主醒了。”聽聞丫鬟朝外喊了一聲,緊接著就是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清綰,你總算是醒了,都怪我沒能看護好你。”穆晟自責道,心中卻是鬆了口氣。好在清綰公主沒事,剛嫁到敬王府就出了這般岔子,對日後的計劃很是不利啊。


    “穆晟哥哥?這是敬王府?”喜兒被穆晟扶起,這才得以看了看屋內的布置。隻見屋內以大紅喜色為主色調,穆晟身上還穿著未來得及換下的喜服。


    穆晟聞言不免驚慌:“清綰,你可別嚇唬我,昨日你就嫁過來了,還是你要我昨日去接親的呢。”


    喜兒輕輕搖了搖頭:“什麽都記不得了,既然我昨日嫁來了敬王府,如今又怎會,誒喲……”


    穆晟也不知她是哪裏吃痛,胡亂地揉了揉:“許是昨日那場大火,好在沒將你燒出個好歹。”


    先前的丫鬟接著道:“昨日公主要為附馬爺親自下廚,結果不知怎的,廚房就忽然失了火。附馬爺幾次想衝進去搭救,奈何火勢太大……”


    被穆晟瞪了一眼,那丫鬟心知是說錯了話,慌忙告罪後戚戚退下。


    穆晟心想著忘了也好,總算不用他再反複提醒了。今日酒醒了他就開始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怎麽就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了呢,好在老天有眼。


    “昨夜……失火……”喜兒扶額喃喃自語著,穆晟也沒聽清都說了些什麽。


    忽見喜兒雙眼瞪得滾圓,抓著穆晟的衣袖急道:“穆晟哥哥,快幫我找一麵鏡子來。”


    穆晟麵泛難色:“如今你身子尚未養好,別要太過心急了。還是先靜養著,旁的事情且不可多想。”


    見穆晟如此反應,喜兒雙手顫抖著撫上自己的臉。觸及的一刻,灼熱感便自臉上傳至全身,疼得喜兒倒抽了一口涼氣。


    又見穆晟眼中多了幾分不忍,喜兒哽咽道:“穆晟哥哥,清綰如今是不是特別醜?往後清綰都不要見人了……”


    穆晟心說:那自然是最好,爺還怕你假裝失憶,出去亂說呢。往後就安心待在敬王府中,吃的用的不少給你。隻要不隔三岔五鬧上一迴,便還是皇上的清綰公主,敬王世子的正室夫人。


    口中卻安慰道:“清綰別怕,不論你成了什麽樣子,在我心中都不會變的。你就安心休養著別多想,我叫人給你拿些吃的來,啊。”


    喜兒聞言忙扯住穆晟的衣袖:“穆晟哥哥別走,清綰害怕,清綰不要一人待著。”


    穆晟眼中一抹厭棄之色一閃而過,奈何如今天下還是趙姓,隻得耐著性子複又坐下。


    “稟趙王殿下……”先前穆晟屋裏的丫鬟,將喜兒的遭遇與趙王不加掩飾地說了。


    趙王麵色凝重,緩緩道:“你迴去繼續盯著,那穆晟再有異動隨時來報。”


    待那丫鬟應諾退下,趙王喃喃道:“好在沒叫清綰嫁過去,算是你做了一件好事。”說罷又喚來一人,想來此事該叫清風寨心裏有數。


    魏謙遊等人聽聞這消息,皆是唏噓不已。趙清綰本人還顯淡定些,溫婉卻是先坐不住了:“那敬王世子竟是個這般狼心狗肺的,好歹是自己的結發妻子,真是令人不齒。師父你別攔我,今日我定教訓他一迴。”


    魏謙遊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錯,這廝是該被好好教訓一番。若今日嫁去的真是清綰,咱們就隻有後悔的份了。”


    溫婉聞言微怔,目光轉向趙清綰。雲韶搶在趙清綰前頭道:“去了難免要跟人家動手,清綰容易被認出來,還是叫她留下陪我照看蘭兒吧。”


    又轉觀魏謙遊,隻見他跟沒事人似的,悠閑地翻閱著記載了梁逸軒半生經驗的《追女三部曲》,還一邊心領神會地點頭。


    溫婉悲壯地走了兩步,到了門口又折返迴來:“師父,那可是敬王府,您老人家不得幫弟子壓陣嘛。”


    魏謙遊正看得專注,心忖著什麽時候在雲韶身上實施一迴。說話時也不抬眼皮:“那敬王府我去過,雖是有幾個護院稱得上硬手,卻是不受穆晟調配的。你隻小心著些,他也奈何不了你。”


    瞧,這就是她拜的好師父。溫婉心有悲憤,在心中的“記仇簿”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魏夢槐看熱鬧不嫌事大,勸道:“那畢竟是敬王府,哪裏是尋常人闖得的?就算是你想替清綰出氣,也要量力而行,多考慮才是。”


    溫婉自然聽得出,魏夢槐看似在給她台階,弦外之音卻是:若是沒本事、沒膽子都盡早歇著吧,裝什麽大頭蒜。


    雖說心中戚戚,但溫婉嘴上哪裏肯認慫:“區區敬王府,如何奈何得了我。便是龍潭虎穴,今日我也要闖上一闖。”


    感覺到雲韶在自己腰間連捅了幾下,魏謙遊無奈將冊子合上,漫不經心道:“婉兒,若是覺得不敵,可以在穆晟院裏的池塘躲藏。上次我不經意看了那池塘一眼,裏麵養的魚快要比人大了,你躲在裏麵他們決計發現不了你。”


    見魏夢槐先溫婉一步跑了出去,魏謙遊側目道:“這下你該是安心了吧。”有去敬王府找麻煩的閑工夫,他還不如多學上幾招呢。


    雲韶輕嗤一聲,好歹也是你自己的弟子,當真是一點都不關心。還想著用借此將你支開一會兒,卻是配合都不願配合一下。


    “韶兒……”屋裏總算是沒了外人,魏謙遊眯眼笑著喚了一聲。


    雲韶本能地將雙手護在身前:“少來,你那冊子我看過,上麵的招數哄騙無知少女還行,對我可沒用。”


    魏謙遊笑意不減:“我還沒準備如何,你倒先緊張了。我這人你也知道,不試試怎麽也不會死心的。不若你就抱著打擊我的念頭,陪我試驗一番?”


    雲韶信手抓過旁邊的花瓶丟去:“你別過來啊,要試驗那些無聊的把戲,梁語凝和夢槐姑娘定是願意配合。還有那什麽白月華,隻要你開口提了絕不會拒絕。”


    魏謙遊麵容間多了幾分意味深長,語凝和夢槐都好解釋,隻是月華姐他似乎從未在韶兒麵前提過。但韶兒這會兒就是知道了人家的存在,看來還是很關心他的嘛。


    見魏謙遊微有怔愣,雲韶以教訓婉綰二人的語氣教訓道:“身為男子,要懂得自尊自愛,知道矜持二字。似你這般處處拈花惹草的,便是倒貼給我我也不要。”


    魏謙遊卻並未退卻,反而笑意更濃:“韶兒,我知道你心裏羞,有些話不好明說。如今雖沒正麵應承我,卻總算是肯給我個努力方向了,我一定會努力的。”


    “努力你個頭!”看魏謙遊如此曲解自己的一絲,雲韶一陣氣結,不免就爆了粗口。


    魏謙遊故作認真忖了許久,指著腦袋正色道:“不錯,是該多想想,少做些無用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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