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夢槐早就聽得沒了耐心,本想著等婉綰走了再靜靜享受,如今卻是等不下去了。也不顧這是在人家的地方講什麽客氣,抓起筷子就去夾魚往嘴裏送。


    婉綰哪裏肯幹,這是她們特意做來孝敬師父的,碗筷都隻預備了一副。叫你用了,師父用什麽?


    趙清綰還是第一次與魏夢槐見麵,就沒準備保全臉皮,上前就奪了魏夢槐手裏的筷子。


    麵對魏夢槐疑惑的目光,趙清綰不善道:“你要吃到大堂去叫,我二人做的飯食,除了我師父、師娘以外,就隻有皇上有福消受。你有多大的膽子,又有幾個腦袋可砍,竟敢自比皇上?”


    魏夢槐卻不惱,直接上手提了條魚來啃。啃了一半,才挑眉道:“皇上我是比不得的,這魚我卻吃得,隻消自比你們師娘不就成了?”


    溫婉沒馬上去幫忙,反而低聲對魏謙遊說道:“師父你也聽到了,她當著我們的麵,尚如此說呢。今日不管師父袖手旁觀,還是幫著夢姑娘,日後見了師娘我和師姐自有說辭。”


    魏謙遊咽了下口水:“我都與她說得不能再清了,臨行前她也是答應過的,誰知這會兒就變了卦。你放心,我隻在一旁看著,不說話就是了。”


    “師父以為說清了,卻帶她一同上路,換做婉兒也要多想了。”溫婉告誡了一句,便加入了那邊的戰團。


    “若是旁人知道自己遇見了一個有正主的,多少也該避諱著些,省的被人說三道四。似夢姑娘這般看得開的,當世還真是少有。”趙清綰投去一個嫌棄的眼神,語氣中滿是鄙夷。


    自聽說了魏夢槐魏姓的來曆後,趙清綰就和溫婉商量著,就算日後避不開與她說話,也絕不以魏姑娘相稱。


    魏夢槐的確是看得開,聞言還笑得出來:“我才自比過你師娘的,你就心急將你期待的師娘形象說與我聽。不知你先前那師娘,是如我一般看得開,還是凡夫俗子呢?”


    趙清綰憤然道:“我師娘豈是你能比的?聽你說話都似無賴一般,慣會死纏爛打。”


    溫婉沒理會魏夢槐,對趙清綰道:“師姐理她做什麽,聽聞中土還有個落第書生,整日怨天尤人。總作些酸倒牙的詩不說,還自稱小詩仙,當真荒謬至極。”


    魏謙遊一聽便知道,這是溫婉杜撰來的。趙清綰卻是配合:“誰說不是呢,聽說那人已經被趙王哥哥抓去打了頓板子,好在此後便還算老實,不然還不是叫人笑話。”


    說罷,二人瞧著魏夢槐掩麵而笑,像是那書生真在麵前似的。


    魏夢槐細細迴味著味蕾上的雀躍,對兩人的話全當沒聽見。不想這兩個丫頭說話不中聽,做飯的手藝倒是不錯。若她真做了她們的師娘……


    “都說了這不是給你做的,怎麽還吃個不停?當真是個沒臉皮的。”趙清綰將魏夢槐手裏的魚打落,那魚在盤子裏掙紮了幾翻,終是歸於沉寂。


    趙清綰這一下不清,料想著魏夢槐脾氣再好也按捺不住了。溫婉走至趙清綰身側,隨時準備著幫手。


    卻見為魏夢槐委屈道:“這麽大一桌子,他一人怎麽吃得下。這麽好的魚,到時都要浪費了,豈不可惜?”


    這一反應叫溫婉始料未及,隻覺一拳打在棉花上。愣了半晌,才道:“吃完了快些離開,你該知道,我這裏是不歡迎你的。”


    魏夢槐又伸出的手懸在空中,難以置信地望向溫婉,這會兒才真覺出些不安。


    愣了一會兒,魏夢槐動之以情道:“我本就是個無家可歸,沒人疼的。不然,也不會隨你師父不遠萬裏來了西耆。如今你趕我走,卻叫我到哪兒去呢?”


    魏謙遊癟嘴心道:這兩個丫頭都是裝可憐的一把好手,你想在她們麵前用這一招,怕是使錯地方了。


    趙清綰也沒辜負魏謙遊的信任,冷聲道:“誰管你上哪兒去,真當我們是傻的,任你蒙騙?這會兒後悔了才想起裝可憐,以為能將剛才的囂張掩蓋過去了?”


    魏謙遊及時出來圓場道:“讓她走就不必了,畢竟也是我帶來的,那般作為可不厚道。”


    溫婉投去責怪的一眼,方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幫著魏夢槐的。師父的膽子越發大了,她搬出師娘都威脅不住。


    魏謙遊淡淡地迴了一眼,又道:“你這客棧看來富麗堂皇,規模卻是不大,想來也騰不出銀子養閑人了。如此,你隨意給她找些活事,她是不怕苦累的。”


    魏夢槐狠狠地瞪來一眼,魏謙遊恍若未見,心中卻在暗爽。真當小爺收拾不了你呢?從前不過看你是個女流之輩,不同你一般計較罷了。真要對付你,小爺都不用自己動手,隨便派個弟子就叫你服服帖帖的。


    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如今那雲韶都不知身在何處,我就先忍著幾日。等本姑娘取而代之,定要你們加倍奉還。


    魏夢槐狠狠想過,臉上掛笑道:“是啊是啊,什麽髒活累活我都做得,隻要能讓我留下就成。”


    溫婉消化了一番魏夢槐前後的轉變,實在是詭異的很,其中必有蹊蹺。


    趙清綰隻道是她們的威脅起了作用,頤指氣使道:“看你這身板也做不了什麽重活,就叫你買買菜,劈劈柴罷了。日後你就睡柴房吧,也方便你做工。”


    “不妥,夢姑娘畢竟也是師父的朋友,哪能做那些粗活。既然來了,咱們就該替師父好好招待才是。”不等魏夢槐發表意見,魏夢槐就否決了。


    就知道趙清綰會不解,溫婉耐心解釋道:“你我本意,也並非刁難於她,不過是想叫她離師父遠些。觀察了這半天,可見她是一廂情願的,卻還是被師父帶來了。你想想,這意味著什麽?”


    趙清綰忖了片刻,驚詫道:“憑師父的手段,竟也甩不掉她?”饒是溫婉點了頭,趙清綰還是不敢相信。魏夢槐看著與她們一般年紀,就是打娘胎裏練輕身功夫,也難能到如此境地。


    溫婉肯定道:“夢姑娘決計不簡單,於其咱們刁難,還要提防著她陽奉陰違。不如就好生招待著,留在身邊豈不更容易看著她?”


    兩人商量過後,溫婉轉而望向魏夢槐,眼角卻是抽了一抽。這才幾句話的工夫,你丫把一桌子魚都吃了啊?


    這不是一時沒忍住嗎。魏夢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兩位公主商量好了,不知要將我往何處發配?”


    溫婉微搖了搖頭:“說什麽發配不發配,夢姑娘是師父的朋友,婉兒哪敢怠慢。正巧上房還餘一間,還請夢姑娘不要嫌棄才是。”


    趙清綰也是微笑看向魏夢槐,心中卻道:我們好生招待你,你卻也別忘了。這些全因你是師父的朋友才能的,若是敢越雷池半步,我們便悉數收迴。


    魏夢槐大惑不解,看她們聊了半天,還道是得去耕地喂馬了呢,這算是因禍得福?可苦盡甘來的也太快了吧,她可是一點苦頭還沒嚐到呢。


    說不定是她魅力太大,她們發現了她遠強於雲韶也說不定,魏夢槐自戀地想著。


    “如此甚好,為師要靜養幾日,夢槐就勞煩你們照看了。”魏謙遊拍板道。


    麵上雲淡風輕,魏謙遊心裏早已對溫婉大加讚賞了一番。不僅提醒了魏夢槐別動什麽心思,還避免了他們同宿一室的尷尬局麵,他再想避而不見都好找理由了。加上之前的威脅,不僅讓魏夢槐揪不出錯處,還要心生感激。如此周詳的安排,為難溫婉想得出來。


    溫婉帶著魏夢槐去客房,趙清綰卻被魏謙遊留了下來。雖說婉綰二人幾次否認,但他總得覺她們知道些什麽。比起溫婉,自然是問趙清綰更加容易。


    趙清綰也沒疑心,還天真地想著,師父覺得她們如此安排不錯,要誇獎她兩句。


    魏謙遊似是漫不經心道:“清綰,記得在揚州時,你就與韶兒親近。後來去了餘杭,你和婉兒犯了幾次大錯,韶兒也都是將你們護著。”


    趙清綰點頭道:“不錯,師娘對清綰和婉兒向來極好。除了師娘以外,清綰再不要叫別人師娘了,相信婉兒也是如此想的。”


    魏謙遊笑道:“沒讓你叫別人師娘,就是你想叫,我還不樂意呢。”


    趙清綰納悶道:“師父叫我留下,就是想與我敘敘舊事?”


    反應了一下,趙清綰又揶揄道:“別是師父思念成疾,以這種方式排解寂寞吧?”


    魏謙遊微笑搖頭:“都不是,隻不過想與你閑談兩句罷了。哦,對了,據你對韶兒的了解,若是她沒在西耆境內,還會去何處?”


    聽得此問,趙清綰不由得心裏發慌,慎重思慮著,不敢貿然答複。師父定是瞧出了些端倪,才將她留下,想要套她的話。


    魏謙遊見她久未開口,緊逼道:“還道是韶兒對你那般好,你會不假思索地就說出來了,不想卻要猶豫這許久,韶兒真是白疼你了。”


    趙清綰怯怯道:“師父不是認定了,師娘定會來西耆的?清綰也是如此認為。師父和師娘感情那般好,就算是有些誤會,也不是解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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