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魚?自己來拿呀。”魏謙遊走進了些,隻剩半截身子站在水裏,與魏夢槐也不過幾步的距離,臉上的表情用欠揍來形容最為恰當。


    然而僅是這幾步的距離,在魏夢槐看來卻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魏夢槐咬著牙,心道:隻要你再走近幾步,定要在你臉上拍下一道鞋印。


    魏謙遊卻哪裏肯給機會,惋惜道:“你若是不來便算了,正巧我鳧水餓了,這魚雖大了些,卻也能吃得完。”


    說罷,便轉身朝對岸張望,似是尋著適合的空地,就要遊過去生火烤魚。


    “你要是敢就這麽走了,信不信我,我……”魏夢槐急地快哭了,她不過是口頭威脅,還真能學會遊泳不成?


    魏謙遊聽她半天沒“我”出什麽,哂笑一聲,又在魏夢槐的自尊心上補了一腳。


    瞧著魏謙遊緩步走遠,水線已經沒過了他的胸口,再不追當真是來不及了。魏夢槐咬了咬牙,平生頭一遭準備直麵內心的恐懼。


    魏謙遊聽聞身後“撲通”一聲,心說不好。迴頭一望,就見魏夢槐趴在深及腳踝的淺水中,手腳胡亂地撲騰,口中連唿救命。


    魏謙遊索性走到岸上,原地盤膝坐下,無奈地托腮望著魏夢槐。


    就這麽看了半晌,直到魏謙遊都快要失去了耐心,魏夢槐也似是體力消耗了幹淨。喉嚨裏絕望地嗚咽了一聲,緩緩合上了雙眼。


    “怎麽就淹死你了呢?”魏謙遊眼皮連跳幾下,這丫頭是想裝死引他過去?也太不拿他的智商當迴事了吧?


    魏夢槐聽得這淡然的一聲,難以置信地睜眼望去。她不是已經死了麽,怎麽還聽得見人說話?對上魏謙遊無奈地注視,魏夢槐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原來這湖水這麽淺,一抬頭便淹不到了。”魏夢槐一骨碌爬起身,撓頭不好意思地笑道。


    “洗幹淨倒是還看得過去,總算不似之前那般瘋癲了。”魏謙遊替魏夢槐擰了擰頭發,語氣中卻還是故意露出幾分嫌棄。


    魏夢槐這次是真沒忍住眼淚,哽咽著說道:“你當我願意髒兮兮的嗎?就拿今日這幹淨來說,你可知道是我受了多大的驚嚇才換來的?”


    魏謙遊沒做迴應,他上哪裏知道去。做夢都沒想到有人能怕水怕到這般程度,這麽多年怎麽就沒渴死你。


    “我去撿些柴來支個火堆,你在此等我片刻。這時節的衣裳薄,不多時便烤幹了。”魏謙遊將魚擱在地上,卻不許魏夢槐再抱著往懷裏護。姑娘家的,整日這麽邋遢怎麽行。


    魏謙遊迴來後也沒再說什麽,魏夢槐心道:這不疼不癢的幾句,就算道歉了?罷了,念在你手藝還過得去,沒把我的魚浪費了,這次就不跟你計較。


    魏夢槐一麵吃著魚,一麵還觀察著魏謙遊的動靜。隻要魏謙遊想起身活動,魏夢槐就要伸手去拉他。幾次過後,魏謙遊兩袖已經滿是油花。


    在魏謙遊驚愕的注視中,魏夢槐將那足有她半人高的魚盡數吞了下去。隨手扔了魚骨,又拿油手在身上蹭了蹭。


    魏夢槐歪頭問道:“你怎麽還不走?”


    魏謙遊聽得此問,又是怔愣。魏夢槐臉上全無玩笑的意思,看來當真是不準備留他了。怎知他剛起身,就又被魏夢槐抓住了衣袖。


    不等魏謙遊發問,魏夢槐臉上露出了一個陰謀得逞的笑容:“依照之前的賭約,我是抓到你了,你該如何?”


    魏謙遊心裏好笑,他之前不過是逗她,魏夢槐倒是記在了心裏。


    這會兒被魏夢槐問起,魏謙遊故作不解道:“按照賭約是我輸了,不過……你不是沒答應嗎?”


    魏夢槐迴憶了一下,方才她確是沒同意,不想魏謙遊跑的那麽快,卻聽得真切。但這麽好的機會哪能這麽簡單就放過了,索性就假裝失憶,給他來個死不認賬。


    魏夢槐當即癟著嘴,哽咽道:“我哪有說過,分明就是你見輸了又想抵賴,我定是不依的。”


    難不成這就是傳聞中的賊喊捉賊?魏謙遊見她又要裝可憐,這次可是有了經驗,先魏夢槐一步大哭起來。


    魏夢槐被噎了一下,臉色像吃了死蒼蠅一樣難看。你哭什麽哭?這荒郊野外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把他怎麽樣了呢。就是哭你丫也裝得像一點好不好,嘴角那般分明的笑意當她看不出?


    “魏謙遊,你別給我來這一套,關公麵前舞大刀你還嫩了點。”魏夢槐見說不通,幹脆扯著嗓子,跟魏謙遊比誰哭的聲音大。


    魏謙遊畢竟是初涉此道,造詣未深,不多時就敗下陣來。


    “現在你肯承認,是你在抵賴了?”魏夢槐紅著眼圈,不服輸的精神導致她聲音這會兒還有些沙啞。


    “承認了,你且說吧,要我如何?”魏謙遊妥協道。再跟魏夢槐較一會兒勁,怕是這湖裏有什麽神奇物種都叫他們招來了。


    魏夢槐立馬換了張笑臉,拍板道:“也不用你做什麽,隻是之前的賭約要繼續進行,我們去連府!”


    連府主院,一個年輕男子正與人吩咐事宜,就見一個護院進來稟道:“稟家主,有人闖了進來,尚不明身份、人數。隻是咱家的陣法並沒能起到什麽功效,來人似乎並不簡單。”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有女子的嬌笑聲傳來:“哪是我們不簡單,分明是那陣法太沒用。若是你學了玄清陣法的精髓,倒還能叫我們正眼相待,可惜那半吊子的陣法實在難能入眼。”


    連如賦循聲望去,這不是終日在天機軒附近轉悠的傻丫頭嗎?至於另外一人,他卻是沒見過。


    魏謙遊朝魏夢槐搖了搖頭,低聲道:“就算你硬要拿他當成晚輩,也不必這麽囂張,好歹收斂這些。”


    見二人不像是來找麻煩的,連如賦放下了些許戒心,卻是對魏夢槐所說不能介懷。上前道:“不知二位來此所為何事,何以開口就來詆毀我連家的陣法?”


    魏夢槐得意道:“玄清陣法不傳外人,他的身份自不必說,至於我嘛……”


    魏謙遊手指戳上魏夢槐的腦門,把後麵的話堵了迴去,隨後朝連如賦丟了一塊牌子過去。


    連如賦看罷,鄭重交還,奇道:“早聽家父說過,玄清派的功夫,練到一定的境界能起到返老還童的功效,不想今日真叫我見著了。師祖當是百歲有餘,竟看著與我一般年紀。”


    魏謙遊擺手笑道:“我這副樣子可不是修來的,掌門師叔他老人家也並未來此。”


    連如賦心說:大抵是玄清門中的弟子到了此地,聽說了連家與玄清派的關係,特來投宿的。家父曾吩咐過,若是生了此事,當時該好生接待著。


    邀二人入座,連如賦又問道:“在下連如賦,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師從哪位師叔伯?又是怎麽與這傻姑娘同道了?”


    魏謙遊睨了魏夢槐一眼,又轉而對連如賦道:“你可別被她哄騙了,這丫頭可不傻。至於我如何與她結識,說來也隻是巧合二字。”


    魏夢槐急於充當長輩,哪耐得住魏謙遊這麽不急不徐的,搶到:“什麽就傻姑娘,論輩分你該叫他九師叔,我嘛……你喚一聲師娘就是了。”


    魏謙遊側目瞪了一眼,剛想解釋,就聽連如賦冷聲道:“來人呐,將這兩個冒充我玄清門人的歹人擒了,他日我親自送到門中聽候發落。”


    “你敢!”魏夢槐起身喝道:“素問玄清派是道門正宗,怎麽會有你這麽個不識規矩的,竟要對長輩無理。”


    連如賦冷笑道:“家父生前雖遠在武源縣,也對各位師叔伯念念不忘,但翻來覆去的說也隻有師兄弟八個,如何就冒出來一個九師叔?”


    魏謙遊心中苦笑,得,他還成了黑戶了。隻怪他迴師門前,連師兄就再迴不去了,終究是他晚了些。


    魏夢槐一聲師娘還沒入耳,哪肯受這冤枉:“你這家夥是傻的嗎?方才你叫你看了玄清派的掌門令,是我們能夠以假亂真,還是玄清的道士都那般沒用,叫我們把令牌偷了去?”


    連如賦依舊不信:“不論你們如何得到掌門令,辱及師門便是大罪,你們絕不會是我玄清弟子。”


    魏謙遊將幾欲按捺不住的魏夢槐攔了,也不起身,淡然問道:“玄清派每年一次的法會,乃是門中少有的大事。眾位師兄那日都迴了餘杭,你為何不代七師兄前去?”


    連如賦僅是反應了片刻,就恢複了冷淡的神色:“玄清一年一度的法事,可不是什麽秘密,你要借此來唬住我可是打錯了算盤。”


    “你這師侄年紀不大,卻是頑固的很。你別再攔我,今日我就替你教訓教訓他。”魏夢槐瞪向魏謙遊,大有你不讓我去我連你一起打的意思。


    魏謙遊當真依言放開了魏夢槐,隻提醒道:“你叫他冷靜下來,肯聽我解釋就是了。他終究是我師侄,你別下手太重了。”


    連如賦心說:這人好生囂張,冒充我玄清門人不說,竟還輕視於我。今日就叫你們看看我玄清派的功夫,豈是你一個傻姑娘能對付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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