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楊府,走快些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竟然還要騎馬去,到底是有多著急。更讓魏謙遊佩服的是,柴修仁都如此心急了,方才還裝淡定,也不怕他真的走了。


    “柴師兄,你嫌他們煩,將這院中的都趕了出去,這會兒孔默當是在二師叔那裏聽什麽道法自然呢。”魏謙遊好心提醒道。


    柴修仁一拍腦門,也不覺得尷尬:“一時疏忽了,不礙事,我自己去牽就好。”


    “師兄你先別急,韶兒這會兒可還沒做好準備呢。”魏謙遊再次將柴修仁攔下,這豈止是一時疏忽,根本就是興奮得找不到北了。


    不急?他能不急嗎?柴修仁急得隻在屋裏打轉,就差躺地上打兩個滾兒了。


    柴修仁不滿道:“還有什麽可準備的,都準備了這麽些日子,就是磨洋工也該準備好了。”


    魏謙遊失笑:“且不說韶兒將楊小姐接迴來後,要給楊府幾日反應的時間。隻說師兄你,當真準備好了?可別忘了,當日師兄和洪師兄聯手,也沒能討到好處。”


    魏謙遊的話似是潑了一盆冷水,讓柴修仁冷靜下來。不錯,若是他隻身前去,此後他與楊蘭希天各一方都是小事,恐怕就要天人永隔了。


    柴修仁耐著性子坐下,問道:“這次又要等多少時日?若是再似那許久,卻又空歡喜一場,可別想叫我原諒你們。”


    魏謙遊苦笑道:“隻要柴師兄按照先前的法子,沒有遺漏,定是不會再失望一迴的。隻是求師兄一件事,您老一把年紀,就別整日學著婉兒撒嬌了。”


    柴修仁撇嘴道:“了解年輕人的心思,才能讓自己青春永駐,你個半大孩子懂什麽。”


    得……對於柴修仁的人生理念,他是什麽都不懂。不過他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就不在柴修仁屋裏多留。


    “柴師兄那邊已經知會過了,餘下的半日閑暇可要好好歇歇,正好可以……”魏謙遊還在計劃著,這半日如何陪雲韶,一進門卻感覺到氣氛不對。


    雲韶許是在裏間,魏謙遊進門隻看到欒鳳在那裏候著,還給了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怎麽了?”魏謙遊心裏發慌,饒是他肯定最近沒做什麽惹雲韶不快的事情,但雲韶的脾氣向來讓人難以琢磨。


    欒鳳攤了攤手,示意自己不能說,還是你自己進去看吧。若是她說了,保不齊就要把人嚇跑。


    魏謙遊膽戰心驚地繞過屏風,雲韶正在坐榻上,安慰著伏在她膝上低泣的趙清綰。見魏謙遊進來,雲韶直接丟去一個白眼,顯是被準備給他先開口解釋的打算。


    趙清綰抽了抽鼻子,冷冷地哼了一聲。她現在可是有人撐腰了,看你還敢囂張。


    不用想,定是趙清綰趁他出去時,跑來添油加醋了。魏謙遊黑臉道:“清綰與你說什麽了?這丫頭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刁蠻的很,你可不能盡信。”


    趙清綰抬頭眨了眨眼睛,委屈道:“師娘,清綰說的可都是實話,當時還有幾個師兄路過的,他們都可以替我作證。”


    雲韶輕輕在趙清綰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慰:“你隻管放心,既然師娘許諾了你,就定然不會食言。”


    隨即又冷聲問魏謙遊道:“你先去可是說過,要送清綰迴去嫁人的?我隻問你,你在金陵待了多久,又對那敬王世子了解幾分?”


    魏謙遊啞然,他不過是想讓趙清綰老實些,便以此威脅上兩句,嚇她一嚇。隻是這話私下與雲韶解釋無妨,卻哪能在趙清綰麵前說,那豈不是更叫她無法無天了。


    眼下魏謙遊也隻能硬著頭皮說道:“清綰和婉兒這段時日為何會惹出這許多麻煩?還不是因為她二人都不消停,互相助長了彼此的氣焰。雖說我也不願,但她們若是不知改過,也唯有送走一個。”


    雲韶挑眉道:“若是我硬要她們二人都留下呢?我可不會像你那般,管教不好弟子,就盡是威脅。”


    “若是她們不見收斂,那是斷然不可能。”魏謙遊眉頭微蹙,雲韶這般說還叫他如何管束,不是更叫趙清綰有恃無恐。魏謙遊說話時,還朝雲韶連使眼色。我這麽努力管教弟子,你倒是配合我一下呀。


    雲韶卻是會錯了意,惡狠狠地瞪了迴去。先前清綰說師父威脅她時,雲韶還表示過懷疑,這會兒卻是連她也威脅上了。好啊,自打梁語凝來了以後,你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叫趙清綰察覺到錯處,兇他做什麽?魏謙遊又是疑惑又是憋悶,看得趙清綰麵上隱現得意之色,魏謙遊更是怒從心中來。


    “清綰,叫你迴去好好反省,你就反省出了這般結果?”魏謙遊聲調不由提高了幾分。


    “弟子已經好好反省過了,並且已經向師娘做出了保證,日後絕不再出去亂惹麻煩了。隻是清綰不想迴去嫁給那什麽世子……”趙清綰越說聲音越弱,到了最後已經微不可聞。


    魏謙遊聽得保證,剛想給些好臉色,又聽趙清綰怯怯道:“師娘,師父他好嚇人,你可別送清綰迴去呀。”


    雲韶將趙清綰摟得緊了些,沒好氣道:“說話那麽大聲做什麽?你麵前就我二人,清綰又已經做過保證了,你兇給誰看呢?”


    “冤枉啊,我不過是一時情急,再說我本意還不是為了將清綰管束好了。”魏謙遊連聲叫苦。


    雲韶怎麽就看不清趙清綰的真實嘴臉呢,到了現在還偷偷朝他扮鬼臉呢,那保證的可信度實在不高。


    雲韶冷哼道:“別拿清綰扯開話題,難道我就不希望將她調教好了?你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麽兇我。若是給不出半點理由,我可是不依的。”


    魏謙遊示弱道:“我隻不過是無心之失,你就原諒我這一迴。”這不是要活活逼死他嗎,叫他上哪說理去……


    趙清綰看著師父在師娘麵前吃癟,捂著嘴巴偷笑。可惜溫婉不在,此等好戲隻叫她一人看了,實在是有些虧。


    魏謙遊敢怒不敢言,這會兒才了解到為何那一眾皇子都對趙清綰避之不及,這丫頭當真是善於抓住別人的顧及。早知今日,當初就該聽了趙王的勸誡,這弟子打死不收的。


    雲韶一臉悲愴道:“僅是無心之舉,就已經這般兇我,若是有意豈不是我和清綰都要沒活路了。好在我及時看清了你,現在迴頭還為時不晚。”


    魏謙遊感覺胸腔內突突連跳幾下,迴頭是何意?他不過是說話大聲了些,不至於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吧?


    趙清綰也是心驚,她不過是想借師父對師娘百依百順,逞迴威風順帶出口氣的,哪想到會鬧至這般。


    不對,魏謙遊沒從雲韶的語氣裏聽出半分決然。再望去時,見雲韶雙眼微眯,魏謙遊登時會意。不動聲色地迴頭去看,果然在屋中的一角看見半片露出的衣袖。


    雲韶如此旁敲側擊地提醒,此人的目的決計不單純。而且欒鳳就在屏風外麵,連她都未有所察覺,此人當是不簡單才對。


    想清楚了這些,魏謙遊眼神示意雲韶別要輕舉妄動,自己輕手輕腳地朝那邊摸過去。口中悲戚道:“不過是些小事,你又何必咬得這麽緊。最多就是我道歉,你可不敢再說出那些決絕的話來嚇我,我可真是會被嚇到的。”


    雲韶將趙清綰放下:“清綰,師娘也給你出過氣了,不過師娘還有些私事要與你師父好好談談。你先迴去吧,若是無聊就讓欒鳳陪著。”


    趙清綰放心不下,連她都走了,那可真是連個能勸兩句的人都沒了。若是那擔心的事情成了真,那她心裏可是難安的。


    得了雲韶應承,定會三思過後才下決斷,趙清綰才一步三迴頭地出了屋子。


    雲韶這才說道:“謙遊,該我們了。你說吧,此事準備如何解決?”


    魏謙遊應道:“我怎麽也不會叫你失望不是,你且給我一次機會,我日後定會努力證明自己。”


    一滴冷汗自魏謙遊額角滑下,此人當真是高深莫測。此時隻要他一伸手,便可抓住那人露出的衣袖,卻是連那人的唿吸聲都難以聽聞。能將自己的氣息收斂至這般,魏謙遊自認做不到,甚至還差得遠。


    放下了抬起的手,魏謙遊迴頭道:“韶兒,你不是有話要對二師伯說嗎?正好你去將他老人家請來,我可以在他麵前立誓。”


    聽得魏謙遊如此說,雲韶也是心懸在半空。魏謙遊此言之意,明擺著是要將她支開獨自麵對那人了。那人到底是什麽來曆,竟讓魏謙遊沒有半點把握對付,都要請二師伯來助陣了?


    雲韶哪裏肯走,緩緩起身道:“縱是要立誓,也該你我同去,哪有請長輩親自過來的道理。”說話地同時,雲韶焦急地使著眼色,隻怕魏謙遊會不答應。


    魏謙遊故作輕鬆地一笑,兩人一起走確是最安全的辦法無疑,但此人也有很大可能,趁著他們離開時逃走。若是再要找,便無異於大海撈針了。


    魏謙遊高聲喚道:“欒鳳,陪小姐去見師叔。他老人家這會兒定是閑得發慌了,你就陪小姐多坐上一會兒,也不必著急迴來。”


    欒鳳大惑不解地看著兩人,一個示意她快些將小姐帶走,一個卻是執意要留下,一時間欒鳳也有些吃不準主意。


    心急之下,魏謙遊催促道:“還不快走,小姐可是跟師叔約好了今日要去的,可不敢耽誤了時辰。”


    欒鳳聞言走至雲韶身側,請道:“那是不該讓陳道長久等的,小姐可需要再準備些什麽?”


    雲韶不禁氣結,你丫都知道對付不了了,還逞什麽能。當即繞過魏謙遊,一把扯住那截露出來的衣袖:“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在此鬼鬼祟祟的。”


    魏謙遊看得一驚,忙拽得雲韶鬆了手。再將雲韶向後一推,叫欒鳳接下。


    那人見自己的行蹤被人發現,也不再躲,麵色羞紅地從櫃子後麵繞出來。看清了那人的麵容,魏謙遊和雲韶皆是滿頭黑線。


    陳穆躲閃著目光,還盡可能地遮掩住懷裏抱著的玉如意。多半是越想越覺得不舍,所以趁屋裏沒人時來偷,卻不想要離開時正趕上雲韶和趙清綰迴來,是以情急之下躲在了櫃子後麵。


    魏謙遊無奈道:“師叔這事做的可不地道,這如意是當日師叔親手送出的,我們卻未曾貪圖過。師叔若是不舍,開口要迴去就是了。”


    雲韶聞言登時急了,誰說她沒貪圖過。玉如意能到了這屋裏,本就是她一手策劃的,隻是哪好意思說出口。


    當下隻不滿道:“師叔你也太離譜了,可是將我們嚇了一跳,還道是有人來門中找麻煩呢。這如意……”


    陳穆訕訕道:“誰說我要拿走了,隻是它陪了我多年,如今已經如一個老朋友一般。不過是想念它了,就過來看一看。”


    說罷,陳穆將玉如意往案上一擱,卻是任誰都瞧得出他眼中流露出的不舍。那不舍逐漸凝結為一汪晶瑩,隨後重重地落在地上。


    至於嗎,好歹也是個百歲老人了,竟還為了這點小事哭鼻子?魏謙遊腹誹過後,又想到若是真叫師叔將如意拿走,怕是雲韶也要哭上一哭。兩相權衡之下,還是決定委屈師叔了。


    魏謙遊轉頭取來雲韶裝玉如意的匣子,將如意妥善收好,對陳穆道:“世間之物,終究逃不過個情字,如今見得師叔對物生情的境界,弟子實是佩服。不過師叔日後想看,盡管明說就是,實在不必這般。”


    雲韶獎勵般地給了魏謙遊一個飛吻。說的不錯,看是隨便看得,拿走卻是不行。你一個道士,想要在這方麵占了本姑娘的便宜,你可算是找錯對手了。不論是暗偷還是明搶,本姑娘都是專業的。


    陳穆幹笑了兩聲,便拂袖而去。雲韶前腳還擺出恭送的架勢,待陳穆出了院門就重重地翻了一個白眼。


    “將這寶貝換個地方安置,可別叫那老牛鼻子再盯上了。”雲韶轉手將匣子交給欒鳳。敢覬覦她的心愛之物,就算是師叔也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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