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清綰兩人循聲望去,登時目光就移不開了。不想世上竟有這般俊逸出塵的男子,若非仙人下凡,就是妖孽來為禍人間了。


    趙清綰毫不掩飾,一雙星星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人,勾勒著稍顯柔和又不失棱角的輪廓,還不自覺地朝那人揮了揮手。


    溫婉則是收斂許多,滿臉若有所思狀,在心裏默默將此人和某人做了一番對比。


    微風輕拂而過,將那男子的發梢吹起。隻是這一瞬,趙清綰的花癡相就轉為了厭惡。溫婉不解她態度的轉變,抬頭望去,臉上的表情卻與趙清綰一分不差。


    趙清綰不由自主道:“可惜了這傾世的公子,額上竟生了這麽大一塊膿瘡,看著就叫人倒胃口。”


    溫婉沒作聲,隻是微微點頭,附和趙清綰的意思。


    那男子沒太聽清,但隻看二人的神情,就知道額上的缺陷是被人看見了。溫玉博麵具下的臉微泛苦色,這世上能有多少完人?看到人家有點缺陷,就是這般冷嘲熱諷,實在是失禮。小師叔說的不錯,這二人是該管教了。


    雲韶越看那人越覺得眼熟,一時間卻想不出在何處見過,不過她倒是可以肯定,此人她就算見過幾麵,也是不認識的。


    魏謙遊顯得有些心虛,試圖將雲韶的目光轉移:“韶兒,你也別太過擔心清綰和婉兒了,她二人已是麵泛悔意,想來他們也不會繼續為難了。”


    怎知被他這麽一打擾,雲韶的思緒竟有豁然開朗的意思。雲韶一拍腦門,若非額上憑空生出的膿瘡,她早該認出的。


    那是雲韶最得意的作品,當年她就是戴著那張麵皮,迷倒了不知多少金陵少女。是以遠來餘杭還帶著,卻被拿來此用。


    雲韶咬牙道:“謙遊,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那額上的修飾是怎麽迴事?”


    再看魏謙遊,早已拉開了距離,保證自己的安全。


    “韶兒你別激動,不過是簡單點綴上去的,要修補迴原來那樣子不難。若是修不好,我再陪你一個就是。”


    雲韶斜眼嫌棄地望過去:“你在此間的造詣我可不敢恭維,也不指望你如樣還我一個了。”


    魏謙遊剛鬆口氣,原來在雲韶心裏,還是他重要些的。就聽雲韶又道:“若是修補不好,我就把你臉上這張麵皮扯下來。你知不知道,當年我那金陵第一公子的名號,有多麽來之不易?”


    魏謙遊一臉告罪相,暗暗腹誹道:不過是一群無聊的人排的座次,有什麽可沾沾自喜的,你本身可是個女子。再說這得名號靠的還是張假麵皮,也不覺受之有愧。


    轉觀亭中,溫玉博緩緩走向二人,二人卻是齊齊抬手止住。


    “你別過來,看著就夠嚇人了,生成這般不堪也不知道掩飾的妥當些。”趙清綰嫌棄道。


    溫婉也是附和:“拜托公子大白天就別出來嚇人了,縱是有半點瑕疵都看得清明,更別說那麽大一塊。”


    溫玉博聞言臉色頓時有些不善:“在下好意替二位解圍,二位不領情就罷了,又何必出言相譏?”


    趙清綰翻了個白眼:“明明就是事實,你自己生成這般樣子,旁人還說不得了?”


    溫婉聞到一股子危險的氣息,輕拽了一下趙清綰的衣袖,小聲道:“師兄別說了,他似乎對這點很是在意,別忘了眼下的局勢,對我們還是很不利的。”


    趙清綰也察覺到那人的慍怒,但她又何時向人低過頭?就算是皇上,出了那事之前對她還不是百般寵溺,她做了什麽錯事,最後都成了對的。


    溫婉怕她再說些什麽,便搶先開口。似乎是這幾日太過放縱,出口時也一樣沒有遮攔:“說是什麽賢士雅集,結果都是些歪瓜裂棗,早知如此就不來了。師兄,咱們走吧,趁著天色尚早還能另找樂子。”


    趙清綰點點頭,雖是不肯俯首認錯,但心裏的不安和懼意還是真切的。


    “二位還不能走。不論二位有心還是無意,終究是擾了大夥兒的興致,二位要走也先留個說法。”兩人剛欲抬腳,溫玉博就橫跨一步攔在她們身前,還故意把額上的膿瘡露得很明顯。


    溫婉目光飄忽顯見不安,就覺一隻柔軟卻稍顯冰涼的小手拉住了自己。與趙清綰對視一眼,給彼此打氣後,兩人毫不示弱地反瞪了迴去。


    兩人交換了一段眼神,先是溫婉目光遠眺,意有所指。趙清綰搖了搖頭,又挑眉詢問。


    溫婉搖頭後便開口道:“想要說法是麽?倒也不難,隨我二人到玄清派去,我師父自然會給你們說法。”


    魏謙遊聞言失笑,這倆丫頭還不知道,如今她們的困局是他一手營造的呢。同時又為那二人的默契咂舌,明明才相處了不長時日,那段眼神交換卻讓他看得雲裏霧裏。


    溫玉博嘴角意一咧,那笑容看著有些猙獰:“既是如此,那二位便留下吧。不論二位的師父是玄清派的哪位道長,都不會看著弟子如此蠻橫無理,還不加以管教的。我不知道你們在道長麵前裝得多像,但今日既在我麵前暴露了本性,我就替道長好好管教你們一迴。”


    溫婉嗤笑道:“替我師父?你也配,似你這般別說是我師傅了,我分分鍾打的你滿地找牙。你們既如此咄咄逼人,我就讓你們瞧瞧厲害。”


    說罷,溫婉便舉手上前,使的是玄清派較為基礎的捕風式,以出手迅速且直拿要害著稱。


    溫玉博反應夠快,下意識以同樣的招式還擊,擒住溫婉沒用多大力氣,但趙清綰警惕中帶著疑惑的目光卻讓他心有戚戚。


    立馬嗤笑道:“教出如此不堪的弟子,想來你師父也沒有多少本事。同樣的一招,我一個門外漢用的都比你好。”此言一出,亭中眾人紛紛大笑,絲毫不顧及二人的麵子。


    趙清綰本就不是魏謙遊親自傳授,而溫婉哪有閑暇考慮這人怎麽會玄清派的招式。見趙清綰過來要救,立馬抬手將她攔住。此人不簡單,她二人加起來也未必是對手。


    趙清綰不解溫婉為何將她攔下,腳步停下,臉上的緊張更甚。


    就聽溫婉扯著嗓子喊道:“非禮呀!有人強搶良家少女啦!有沒有人管啊!”


    趙清綰失笑,這法子倒是不錯。隻是也有些弊端,這麽一來,她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麽。若是不能善了,定要成為餘杭的一段笑料了。


    然而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思慮得失,隻是稍一猶豫,便幫著溫婉一同高喊。


    溫玉博被嚇了一跳,險些沒將溫婉抓住。好在很快就反應過來,獰笑道:“原來是兩個小女娃,我勸你們還是省省力氣。亭中大夥皆可替我作證,就是上了公堂,我也是不怕的。”


    見二人還不肯閉嘴,商賈打扮的弟子低喝一聲:“再吵就把你們賣到青樓去,看你們皮相不錯,怎麽也能買個好價錢。”


    二人閉了嘴,雲韶趁勢勸道:“你還是出麵製止一番吧,她二人也是受了驚嚇,才會這般慌不擇法。相信經過此事,她們日後也會收斂著些了。這場鬧劇要是再不平息,待得真將那些正義之士引來,那才算鬧了笑話。”


    魏謙遊也算深諳那二人的性子,深知雲韶所言非虛,便應道:“那你先迴去,我就是出麵阻攔,也不能叫她們察覺了內情。不然這般費力的部署,可要功虧一簣了。”


    雲韶點頭道:“你動作快著些,若是再嚇到了她們,保不齊又要讓你驚訝一迴。”


    待得雲韶走遠後,趙清綰和溫婉已經被擱在亭中一角。不難看出,她們此時心裏是害怕的,卻都是梗著脖子,道歉的話怎麽也出不了口。


    溫玉博心中叫苦,你們就低頭道個歉有何難的,又不會少了幾兩肉去。他狠話都說盡了,再演下去都怕穿幫。


    溫玉博轉身麵對眾人:“諸位,莫要讓她們掃了興致,我們繼續。待得盡興了,帶她們遊街示眾,好好丟一迴麵子,也算是長了教訓。”


    “這麽輕的懲處,公子也當真是好心,便宜她們了。”粗獷漢子百般不願地丟下這一句,便轉身離開,不再理會二人。


    趙清綰和溫婉都是看重麵子的,見那公子說的不像是假話,一時間心生焦慮,顯得手足無措。


    溫玉博留意了一下那二人的反應,心中偷笑。溫婉的性子,還有誰能比他更了解,想要威脅還不是一吃一個準。趙清綰既然與溫婉那般親近,多半是誌趣相投,性子相近,如此威脅對她也是有用的。


    溫婉迴頭望了望,撅嘴道:“若是真要遊街示眾,我倒甘願投湖,一了百了。”


    趙清綰聞言,眼中也多了一抹狠絕。目光落在泛著粼粼波光的湖水上麵,似是二人深邃的歸宿。


    溫玉博見狀心驚,強裝鎮定對身旁的兩個同門道:“看著她們,若是她們想要做傻事,定要及時阻攔。”


    書生接道:“不錯,這世間還有道理二字可循。若是誰做錯了事,就想著一了百了,還要府衙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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