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魏謙遊想著,隻要欒鳳能騙過旁人就是,至於他對欒鳳的看法,恐怕很難有所改變。


    想起剛才所發生的,魏謙遊就感覺一陣頭大。他買了衣裳迴來時,二人正在屋中暢談職業素養的問題。


    魏謙遊當時正欲推門,就聽欒鳳自得道:“我們這一行,雖被行外人所排斥,但其實我們向來是盡職盡責的。隻要收了雇主的銀子,就絕對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雇主的囑托。”


    魏謙遊聽得這話,本當是該安心的,畢竟如今欒鳳算是收了他的銀子,應該不難管束。


    又聽雲韶道:“我對嘉興萬毒閣也略有耳聞,確是如你所說盡職盡責的,隻是麻煩了些。比起接雇主的銀子,直接去雇主手裏搶不是更加容易?”


    好在魏謙遊及時推門進去,才沒讓欒鳳把那句言之有理說出來。之前都已經拐帶了一個飛賊,這會兒又看上一個殺手。魏謙遊心忖著,是該想個什麽法子,讓雲韶打消了壯大土匪陣營的想法。


    雲韶打量一番換了衣裳的欒鳳,評價道:“如此打扮,倒真像個丫鬟了,不過我還是喜歡你之前那副打扮,帶出去也夠威風。”


    魏謙遊眼角抽了抽,出了玄清派的門,臨近就是餘杭府衙。你這威風,倒像是逞給官府看的。就算餘杭現任知府好說話了些,但人家的大度也不是任你這般消費的。


    欒鳳聞言應道:“若是小姐喜歡,我還將那身衣裳換迴來就是。”


    雲韶見她如此善解人意,心中說不出的喜歡。


    魏謙遊攔道:“那身衣裳日後別再穿了,玄清乃是名門正派,叫人看了去可該如何?總不見得,我迴師門後沒做半點事情,倒是惹來一大堆麻煩。”


    一語說罷,雲韶臉上已隱有不滿之色。怎麽但凡她喜歡的,在魏謙遊眼中就成了麻煩?


    無視了魏謙遊,雲韶對欒鳳道:“不必理他,喜歡怎麽穿就怎麽穿,他看不慣叫他別看就是了。”


    欒鳳被夾在中間,也不覺得為難。當下默不作聲,靜看著二人爭論。既然二人觀點不同,她又隻能聽一個,等待最後的結果就是。常年的殺手活計,使欒鳳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嚐試了幾次勸說,皆是無果後,魏謙遊道:“韶兒,不若我給欒鳳安排些其他的差事,再另買個丫鬟來伺候你可好?”


    雲韶語氣強硬:“不行!說不出道理,便要將人家趕走了?當了幾月知府,你心思活絡了不少啊。我今日定要欒鳳留下,就算你有不滿也要點頭。”


    魏謙遊訕訕一笑:“又不是要她走,隻是給她安排些別的差事。至於丫鬟,我現在就陪你去挑還不成嗎?”


    雲韶撇嘴道:“你當我缺一個丫鬟嗎?若是如此,早在揚州我就買來一院子養著。”


    魏謙遊轉念一想,好像是這麽個理。隻是他尚不能理解,怎麽雲韶都對這些見不得天日之人情有獨鍾。


    雲韶見這次魏謙遊特別執著,心知勸是要費不少力氣,便道:“你明知我這幾日不宜動氣,就不能遷就我些嗎,唉喲……”說著,便唿痛捂了肚子。


    魏謙遊見狀忙好言相勸。


    最後還是兩人各退一步,欒鳳留在雲韶房中做了陪房丫鬟,但絕不能在人前暴露身份。魏謙遊隻得相信,雲韶心中應當是有分寸的。


    經此一迴,欒鳳不難就看出了話語權在誰的手中。雖是麵色如常,但魏謙遊的地位在她心裏已經降低了幾分。


    人道相由心生,魏謙遊看出欒鳳臉上的細微變化。幹咳了一聲,若無其事的為自己以後鋪好了台階:“你就在屋裏陪著韶兒,此後韶兒有何吩咐,你都照辦就是。”


    雲韶不耐地揮手:“好啦,說這麽多做什麽,跟老姑婆似的。快走吧”,有欒鳳陪我就行了。


    魏謙遊不知怎麽出了屋子,迴頭望著緊閉的屋門,撓頭苦笑,他這是失寵了?摸了摸懷裏,空空的,連欒鳳的賣身契都不知何時被拿了去。


    “婉兒,別劈了。照你這麽個劈法,就是把這宅子裏的樹都砍光了,也是練不出什麽。”見溫婉仍在不懈努力,魏謙遊止道。


    這本就是他為了支開溫婉的法子,隻循章法卻不練根基,自然是練不成什麽。


    溫婉卻是不肯罷手,一本正經道:“師父可別小看婉兒,這一手雖說是難了些,但婉兒定不會辜負師父厚望的。”


    魏謙遊微然一笑,當日若是他這般教趙清綰。怕是不出三日,趙清綰就要哭喊著迴京中去。溫婉倒是個耐性不錯的,明明就是不可為之事,卻是叫她說出了滴水穿石的意思。


    倘若真有一日溫婉將這石頭劈開了,恐怕不是溫婉功夫練到了家,而是被這石頭可憐了一迴。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駛入了餘杭地界。馬車中少女掀開簾幕一角,遙望著目光可及的餘杭,眼中盡是期待之色。


    文鳶心知,若是所得的情報不假,此一去便是再沒有迴頭路了,覺得有必要再勸上一勸。


    “小姐,你當真想好了?如今你也該明白了,魏公子並未將心放在小姐身上,不然這麽久怎麽書信都不見一封?”


    梁語凝聞言將目光收迴馬車內,淡淡道:“旁人不知我的心意,你當是知道的。”


    文鳶默默點頭,正是因為她知道,看著小姐這般樣子,才覺得心疼。


    好好的一個千金小姐,怎麽就對一個居無定所的男子念念不忘呢?明知他已有心慕之人,卻還要不辭勞苦地過來找他。文鳶不解,柳學士家的公子有什麽不好,小姐卻是連人家的麵都不肯見一次。


    自梁語凝迴金陵後,經梁逸軒勸說了一段時日,總算是接受了魏謙遊對她無意的事實。想著此生便聽了媒妁之言,與哪家的公子成了婚,過著相夫教子的日子也不錯。


    但那人品才學都被稱為一等一的柳公子上門提親時,她恰好看了一眼。當時心裏泛不起半點波瀾,才知此生她隻會越陷越深了。


    是以如今不顧家中反對,隻帶了文鳶便原來餘杭,做出了她此生第一迴叛逆的決定。


    馬車進了城中,梁語凝直接找到了當地的府衙,遞上了梁逸軒的書信和魏謙遊的畫像。要在餘杭找一個人,她又沒有什麽手段,無異於大海撈針。若是能得餘杭府衙的幫助,自然是要簡單得多。


    何知府自然是願意賣這個麵子的,找個人又不是什麽難事。何況餘杭有玄清派坐鎮,他這知府整日閑得發慌,好不容易有事做自然不會拒絕。當下一口答應下來,為梁語凝二人準備了住處。


    魏謙遊此刻渾然不知,他已經被官府當成了要犯,不出半日,城中便貼滿了尋人的告示。


    “韶兒,你這一整日都沒怎麽吃東西。我知道你沒什麽胃口,但就是身上不適,才要盡量多吃些。”魏謙遊提著食盒,輕輕敲了屋門。成敗在此一舉,他定要將失去的寵愛奪迴來。


    門未上閂,魏謙遊敲了半晌,沒人開門就直接推門進去。


    眼見此景魏謙遊怔愣當場,雲韶和欒鳳正坐在桌邊有說有笑,桌上還擺滿了飯菜,看上去就知道色香味俱全。


    雲韶招手道:“謙遊你來的正好,快來嚐嚐欒鳳的手藝,金陵最好的酒樓也不過如此。”


    魏謙遊將食盒輕輕放在桌上,語氣中都帶著幽怨:“看著倒是不錯,隻不知比我做的如何。”


    雲韶挑眉,你有幾斤幾兩,自己不知道嗎。卻也不打擊魏謙遊,開口道:“你的手藝也是不錯,吃著也是獨具風味的。”


    這話讓魏謙遊聽著卻變了味,什麽叫也是不錯,如此定是他被比下去了。


    從食盒中取了筷子,魏謙遊夾了一塊藕片,卻是遲遲不肯下嘴。


    雲韶正期待著魏謙遊吃過之後給出評價,就聽魏謙遊懷疑道:“並非我太過謹慎,隻是萬毒閣的手段我也略有耳聞,這菜裏不會有毒吧?”


    欒鳳已經看穿了魏謙遊的地位,這屋裏誰是主子她還是知道的。聽得魏謙遊話裏帶刺,也不跟他客氣:“毒倒是沒有,就是做菜時手抖了一下,醋放的多了些。”


    魏謙遊假裝沒聽懂,反譏道:“丫鬟給主子做飯,用量沒放對,不懂得重新做一份嗎?這般敷衍,若是讓主子不悅,可是要受罰的。”


    雲韶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味蕾上,並未意會兩人互相冷嘲熱諷。將筷子放下,雲韶舔了舔嘴唇:“我倒是覺得這用量正好,很是合我口味,以後還照這般就是。”


    欒鳳點頭應諾,朝魏謙遊投去一個得意的目光。就算我如今成了丫鬟,也隻是伺候小姐一個人,誰管你這個外人的感受。


    雲韶此時還不知道,她所言似是替欒鳳幫腔一般,將魏謙遊惹得不開心了。


    魏謙遊悶聲道:“韶兒,門中忌食葷腥,大夥兒都是要遵守的,你整日開小灶怎麽行。偶爾一次便也罷了,以後還是我給你做飯,擔保素菜也是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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