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仁,一把年紀了,還沒個正形。”洪寅責怪了一句。


    見柴修仁麵露悔改之色,雖對這悔改的真實度有所懷疑,卻還是點了點頭。


    洪寅又道:“修仁,前些日子我已經考校過謙遊。你初迴師門,還不知這些年你的進境如何。你就小露一手,將這些施主打發了吧。”


    柴修仁應了一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這些年在外麵遊曆,可不是為了賞景去的。這些年玄清派名震餘杭,都沒有匪患作亂,架都沒得打。如今剛迴餘杭就能活動一番筋骨,正合他的心意。


    洪寅見柴修仁迎向胡楚一眾,也沒有幫忙的意思,問魏謙遊道:“門中還有些瑣事需要我打理,你是隨我一同迴去,還是留下給修仁助陣?”


    魏謙遊想了一下,還是決定留下。雲韶還不知胡楚又做了土匪,知曉後會如何打算也未可知曉。在這之前,還是保證胡楚安全為好。


    魏謙遊觀察著戰局之中的變化,四師兄的招式雖不似師父改進過的那般精妙,卻多了幾分奇詭莫測的意味。連師出同門的魏謙遊,也看不出柴修仁出招的規律。乍一看全無章法,細細想來又覺得合情合理。


    “這倒是有趣……”魏謙遊喃喃一聲,也學著柴修仁的出招方式,在旁演練了一迴。隻是初次演練還有些不適應,魏謙遊將自己絆了一跤,好在是穩穩站住,這會兒也無人有暇注意他的窘相。


    “四師兄,將他們趕走就是,莫要追了。”見胡楚一眾不敵即走,柴修仁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魏謙遊高聲攔道。


    柴修仁用力甩了一下衣袖:“不過癮,這群土匪也太不經打了。想當年餘杭還不安寧時,那些土匪才叫有些手段。謙遊,你來陪我過過招,也叫師兄看看大師伯調教出的徒弟,到底有幾分手段。”


    魏謙遊好意提醒道:“師兄你忘了,門中弟子不可私鬥,這還是師祖留下的規矩。”


    柴修仁的不滿都寫在了臉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這般年輕的小師弟,卻還是這般老氣橫秋的樣子,真是不盡興。他可是還沒過足癮呢,總不見得叫他迴門中欺負小輩吧?


    奈何魏謙遊搬出師祖來壓人,若是他再要執意動手切磋,恐怕師父聞訊會馬上趕迴餘杭教訓他。


    雲韶翹首以盼,見魏謙遊迴來,便起身迎接上去:“怎麽樣,那些人可難對付?”


    “倒是不難對付,四師兄一個人就解決了,根本沒我動手的份。”魏謙遊目光微微躲閃,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把胡楚的事說與雲韶。


    雲韶見狀不由起疑,繞著魏謙遊檢查了一圈,見他身上沒什麽傷勢才鬆了口氣。


    魏謙遊瞥見溫婉還在屋中,正好用她岔開話題,冷臉道:“不是叫你去關禁閉,怎麽還在這裏。難不成是嫌三天太短,想要再加上幾日?”


    溫婉忙將頭搖成了撥浪鼓:“婉兒是憂心師父,所以陪著師娘等師父迴來,婉兒這就迴去關禁閉。”


    雲韶接過話頭:“不礙事,我與婉兒很聊得來。這幾日就讓她陪我,也算是關她禁閉了。”


    魏謙遊笑道:“這般小丫頭總是能討得你歡心,看來日後還是要女兒的好。雖得兒子我也是開心的,但難免會像我一般不受待見。”


    雲韶丟去一個白眼:“你我還未成婚呢,就想著生兒子還是女兒了,你若是真有心,便先娶了我再說旁的。”


    溫婉歪頭觀望,師父貌似也沒有那般嚇人,大哥對他似乎也多是敬重,沒太多懼意。難不成……


    溫婉調笑道:“師父隻會對我兇,對師娘卻是百依百順的。其實師娘都對我說了,之前師父的兇像,都是裝出來的。其實師父大可不必如此,婉兒乖乖聽話就是了,師父也要對婉兒好些。”


    魏謙遊和雲韶皆是怔愣,魏謙遊在想:溫婉倒是有幾分本事,他才出去多久,雲韶便什麽都說了。


    雲韶則是不斷朝魏謙遊使眼色,她可什麽都沒說過,你可別被哄騙了。


    魏謙遊得了雲韶的暗示,心中了然,多半是溫婉在詐唬他。意圖再板起臉樹立威嚴,卻是為時已晚。


    就聽溫婉道:“師父莫要再裝啦,之前師父麵上的變化,可是已經將你心中所想出賣了。咱也不是不懂事的人,隻要師父對婉兒好,婉兒定會為師父盡孝道的。”


    魏謙遊嘴角扯了扯,這話從溫婉嘴裏說出來,可信度被魏謙遊在心裏降到了最低。


    “隨我出來。”魏謙遊簡短地丟下一句,便率先邁出了屋門。


    “師娘,師父他不會報複我吧?”溫婉朝雲韶投去一個求助的目光。


    雲韶肯定道:“斷然不會,謙遊並非那般小氣之人。如今既然認了你這個徒弟,便會盡心盡力教你。”


    溫婉剛鬆一口氣,就聽雲韶補充道:“不過如何教你便說不準了,聽謙遊所說,他師父教他時用的法子很是嚇人。若是他照葫蘆畫瓢,你可有苦日子過了。”


    溫婉心有戚戚,一步三迴頭地跟了出去。還希望師娘能陪她一起,也能讓她心安幾分,雲韶卻是沒看見一般閑閑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魏謙遊負手而立,不必迴頭便知曉溫婉已經到了身後。開口道:“在傳授招式之前,為師先教你本門口訣,你要牢牢記清。”


    溫婉擺手道:“師父,那聽了讓人困倦的口訣還是免了。大哥哄我睡覺時,每每都會念上兩句,婉兒早就聽會了。”


    魏謙遊轉身過來,溫婉還擔心這話會得罪了師父,卻見魏謙遊麵上隱有讚同之意。心中不禁偷笑,果然拜個年輕些的師父,與那些老道士有所不同。


    溫婉嬌聲道:“師父啊,婉兒想學那手丟石子的本事,想起來都覺有趣的緊。若是婉兒學會了……”


    魏謙遊抬手止住,沒讓溫婉再說下去,他並不想知道溫婉的計劃。


    “你應當知道,那一手並非本門的功夫,乃是為師自創。因此不論是教是學,都沒有章法可言,你要學那手就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溫婉眼睛一亮:“隻要師父肯教,婉兒是什麽苦都願意吃的。”


    魏謙遊滿意點頭:“如此甚好,那便隨為師來吧。”


    兩人走到一棵歪脖子樹下,魏謙遊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根繩子,用力一拋便將繩子牢牢拴在樹上,又朝溫婉招了招手。


    溫婉不明就裏地跟過去,魏謙遊再一提一捆,溫婉便被倒吊著打起了轉。饒是手能勉強觸及地麵,溫婉也是不肯伸手支撐的,細嫩的手指怕是撐上一會兒就要被磨破。


    “師父,學這招一定要倒吊著嗎?”溫婉隻覺頭暈目眩,難受極了。


    魏謙遊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這招便是為師無奈所創,如此可以最大幅度激發你的潛能,保證這招早日練成。”


    說罷,又抓了一把石子遞給溫婉:“你拋出石子隔斷繩子,若是叫為師聽見了聲響,就要再將你吊上去。什麽時候能做到不發出半點聲音,這招就算是練成了。石子扔完了你自己去撿。”


    魏謙遊說罷就倒在了一旁的躺椅上,翹起二郎腿悠閑地哼著小曲。


    溫婉臉色一黑,手中的石子險些沒抓住。


    魏謙遊忽略了一點,溫婉是半點根底都沒有的。石子擲出別說能不能割斷繩索,連扔不扔得準都不一定。


    扔了一下午石子,溫婉雙臂生不出半點力氣,任由它們軟軟地垂著,也不在乎會不會被石板磨破了。


    “師父,婉兒悟性實在不夠,這招也並非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不如今日就到這裏吧?”


    魏謙遊將她托起,喂了半碗涼茶進去:“這才過去多久,想練功夫不下苦功怎麽行。既然收了你,就不能讓你沒學會一招半式就出去丟人。”


    溫婉喝了涼茶,還覺口幹舌燥:“可是師父,婉兒當真累極了,我那師姐也是這般練的嗎?”


    魏謙遊訕訕,趙清綰全是雲韶在教,他最多出言指點兩句,實在算不得上心。


    然而這些是不能告知溫婉的,魏謙遊正色莊容道:“自然如此,你那師貴身為公主,自小嬌生慣養都受得,你如何就受不得?”


    聽聞此言,溫婉似是得了激勵,手中一粒石子丟出,總算是擊中了繩索。然而觸及的一刻,石子被彈開,繩索卻是連半分晃動都未見。


    魏謙遊見狀愕然,照著般下去,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將這繩索割斷。許是那天溫婉吊死了,還沒能割破繩子的表皮。


    難不成當真是他教不得其法?魏謙遊雖不願承認,但事實就擺在眼前,讓他深受打擊。


    “今日就先到這裏吧,你對此天賦果真不高,自明日起換個練法。”魏謙遊將溫婉解下,將責任推到溫婉身上掩飾尷尬。


    溫婉見他麵樓愧色,就知道這一下午的苦怕是白吃了。卻是敢怒不敢言,誰叫他是師父呢,自己認的師父,就是再受罪,也得把師父教的本事含淚學到手。


    溫婉這才意識到,人說徒弟弑師,並非都是徒弟的不孝。拜錯了師父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如今她便是麵臨著如此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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