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沒準備遂了溫婉的心意,背手轉身道:“這一手本就沒有太多的技巧可言,你自己勤練就是。原本我也沒有再收徒弟的打算,若要再教一個,還不把我累死了。”


    這是什麽說法,也太不負責任了吧?就算是勤練,也好歹給個方法。


    溫婉心裏抱怨了一通,癟嘴道:“不教就不教,我還不稀罕呢,說到底投石子也就是小孩子的把戲。”


    魏謙遊背對著溫婉偷笑,朝溫玉博一招手,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


    溫玉博連連點頭,溫婉嘴上說著不稀罕,目光卻從未離開過二人。且看看你準備做什麽,我可不是那般好哄騙的。


    就見溫玉博俯身拾起一粒石子,魏謙遊糾正了溫玉博的幾個動作,石子非出,釘在了不遠處的樹幹內。這力道自然是魏謙遊發出的,但不是明眼人根本看不出來。


    別說是溫婉,置身其中的溫玉博都驚愕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看了半晌,喃喃道:“人道名師出高徒,此言果然不假,九師叔稍作指點便讓我掌握了此法。”


    魏謙遊滿意點頭道:“你果然是個天資聰穎的,怪不得洪師兄收你做關門弟子。你本就是本派弟子,這一手學便學了,但不可輕易在人前施展,免得門中弟子說我厚此薄彼。”


    說罷,魏謙遊偷睨了溫婉一眼,知道你想學,但我就是連偷學的機會都不給你。看得見摸不著的感覺,最是讓人心癢。


    得了溫玉博一聲“遵命”,魏謙遊轉身便走,溫婉一路悄悄跟著,魏謙遊也隻當未有所發覺。


    到了屋前正欲推門,魏謙遊才想起雲韶還在生他的氣,若是這麽進去,保不齊要在這未來的弟子注視下丟了麵子。


    一念至此,魏謙遊收迴了抬起的手,卻是為時已晚。似是被鬼神附映其上,門已經自己打開。


    這世上自然是沒有鬼神的,雲韶款款邁出:“迴來了怎麽不進來,又要去找你那師兄了?”


    魏謙遊陪笑道:“我還是很懂事的,知道你還沒原諒我,沒得傳喚自然是不敢進門的。”


    “說話這麽小聲做什麽,你方才出去做賊了?”雲韶見他眼神飄忽,說話時又刻意壓低了聲音,心中不免起疑。


    魏謙遊支吾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麽,雲韶見他似乎很緊張身後的什麽東西,便眺目望去。饒是魏謙遊極力分散雲韶的注意力,無奈溫婉隻是個尋常的富家小姐,自然逃不開雲韶的目力所及。更何況溫婉不明就裏,根本沒生出逃的心思。


    雲韶柳眉上挑,陰雲倏忽間就布上了半邊臉:“我道是你為何出去那麽久,迴來又是這般做賊心虛的樣子,原來那溫玉博真將媒婆找迴來了。看樣子,你與那姑娘相處得還不錯嘛。”


    魏謙遊忙否認道:“韶兒別誤會,她是溫玉博的妹妹,想要拜師,我自然要帶她來見見師娘。”


    雲韶目光越過魏謙遊,不斷打量著溫婉。之前還想著,若是趙清綰能打娘胎裏,找補上十全缺一的那份不足,倒是個萬中無一的美人。麵前這小姑娘和趙清綰年紀相若,卻是把那缺的一分補上了。欣賞之餘,雲韶更是覺得堵心,非要跟溫婉比個高下才能痛快。


    魏謙遊隻看雲韶麵上變化,便能知道她心中所想,忙橫跨一步攔住雲韶去路:“韶兒你可別衝動,溫婉是不會半點功夫的,你稍下了重手她就要被你傷到。”


    雲韶麵色不善:“當年清綰也不會半點功夫,你闖入晉王府時,若非沒有晉王和梁逸軒在場,怕你當時就要動手了。怎麽如今對那溫婉,你卻是這般憂心?”


    魏謙遊訕訕道:“畢竟是做師父的,對弟子憂心些也是常事。不過我對旁人如何憂心,終究是比不上對你的。”


    溫婉聽了半天,也瞧出了些端倪。小師叔那般吊她胃口,正愁沒機會報複呢,當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快步朝魏謙遊二人走來。


    雲韶見她竟敢主動過來,心裏冷笑,關注著溫婉動向的目光也隨之一冷。


    魏謙遊心道麻煩,看來那丫頭比之趙清綰還不消停。趙清綰隻會拿權勢壓人,倒是好對付,可溫婉卻是很擅長抓住別人的顧及。


    溫婉故作天真道:“小師叔,你們說什麽呢?還有這位姐姐是誰啊,之前婉兒從未在門中見過。”


    雲韶森然一笑,這話說的很好,倒是向她傳遞了有用的信息。一口一個小師叔叫著,卻還要喚她姐姐。魏謙遊剛還在說,是將那丫頭帶來拜見師娘的,看來是在扯謊了。方才魏謙遊和溫婉的交談中,恐怕根本沒出現她這個人。


    “這是你師娘,不論這師父你決定拜或不拜,一聲師娘總是要叫的。”魏謙遊強裝鎮定,說話的同時觀察著雲韶的反應。


    溫婉歪頭疑惑道:“可師叔不是說,師娘遠在金陵,日後才帶婉兒去拜會嗎?”


    雲韶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梁語凝。好啊,你口口聲聲說,對梁語凝沒有半點感情的。原來向師侄介紹時,梁語凝才是師娘。


    “謙遊,是我有日行千裏之能,還是這師娘另有旁人?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與梁語凝早就定下了終身吧?”雲韶笑得很是燦爛,然而魏謙遊知道,此時雲韶笑得越燦爛就代表此事越難解決。


    其實溫婉哪裏知道,金陵還有梁語凝這麽一個人,又與魏謙遊二人有著那般尷尬的關係。隻是聽這二人的口音,像是金陵那邊來的,便順口編造了一句。能收獲如此成效,溫婉也是驚喜。


    魏謙遊朝雲韶笑笑,走到溫婉近前:“那功夫我教你,也不用你拜師,趕緊給我澄清了。”


    溫婉佯裝不解:“什麽功夫啊?我隨兄長來玄清門借住,卻未拜在任何一位道長門下,便是厭極了那些功夫。平日兄長想要教我,我都是不肯學的,哪裏會求小師叔教我呢?”


    現在才後悔想教我?晚了,本姑娘就讓你看看,得罪了本姑娘是什麽下場。


    魏謙遊一瞪眼,獰笑道:“我可從未說過,你曾求我教你,你這可是拆自己的台了。”


    誰知溫婉聞言也不圓話,繞過魏謙遊就往雲韶身後一躲:“姐姐救命,小師叔威脅我,叫我扯謊騙你。我沒答應,小師叔便要讓我見識見識本門功夫的精髓。”


    魏謙遊一愣,他何曾說過這種話,這丫頭無中生有也不帶眨眼的?


    雲韶此時是極不待見溫婉的,卻是更加不待見魏謙遊。畢竟溫婉這般天真,說的那些話雖讓她不順心,也是戳破了魏謙遊長久以來的謊言,眼下還是先跟魏謙遊掰扯掰扯最為重要。


    雲韶想罷,將溫婉護在身後:“你當真是好手段,還假意勸我莫要衝動,自己卻是用上了威脅。你玄清門的精髓之處,有朝一日是不是也要讓我見識一迴?”


    “哪兒的事!分明就是那丫頭扯謊,我可曾騙過你半句。”魏謙遊心中發急,語氣也重了幾分。


    雲韶迴身想要稍作安撫,溫婉年紀輕了些,可莫要被嚇到了。微一迴頭,卻見溫婉在捂嘴偷笑。雲韶假裝沒看見,不動聲色地又將頭轉了迴去。


    然而不論溫婉所言是否屬實,眼下可是個教訓魏謙遊的好機會,雲韶不想輕易就放過了。


    “你敢吼我?”雲韶形目圓瞪,用語調將氣勢壓了迴去。


    “我哪有,隻是我所說句句屬實,分明就是溫婉……”魏謙遊急得想撞牆。


    雲韶冷言將魏謙遊打斷:“說話便說話,若非理虧心需,你何必那麽大聲?”


    魏謙遊深吸一口氣:“韶兒,你先冷靜一下,事情的經過,聽我細細道來。”


    “不必。”雲韶抬手止住,經前後幾次對話,也不難推測出來剛才發生的。當下隻假意不知,刁難他一番,看他到底做何反應。


    魏謙遊默默等候發落,就聽雲韶道:“若想讓我信你也容易,你隻需寫封書信,我找人送去金陵。日後讓梁語凝斷了念想,我也便沒了後顧之憂。”


    見魏謙遊意有踟躕,雲韶哂笑道:“不寫也無妨,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你二人既情投意合,我不成全你們反倒落了不是。”


    魏謙遊為難道:“該說的我早就對語凝說了,她若是不明白,又怎會隨逸軒迴金陵去。這一封書信若是送到梁府,語凝日後還怎麽做人?”


    雲韶譏嗤一聲:“你倒是關心她,但若是旁人見你我如此,又知曉你有個原配夫人,還不說我不知矜持死纏爛打?也對,我一個土匪的名聲,自是不需在意的。”


    魏謙遊見雲韶說的這般決絕,心知再怎麽勸說都是沒用的。此時他已是心亂如麻,讓他想個萬全之策實在有些為難,兩者之間總要有個取舍的。


    便上前拉起雲韶進到屋中:“你若執意要我寫,我寫便是了。既然此生都欠下了梁家的,我便來生當牛做馬的去贖罪了。至於此生,我說不負你,就絕不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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