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謙遊緩了好半晌,臉上才有了血色:“二哥莫要震怒,我帶二哥去就是了。”同時心中冷笑,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旁人。


    青竹林這名字倒也實在,一眼望去盡是翠色。魏謙遊走在其中恍然間有些迴到了天靈山的感覺,一時竟忘了雲韶交代給他的任務。天靈山上植被種類不少,隻不知為何,師父偏愛的隻有竹子一種,因此魏謙遊從前見得最多的就是各種竹子。


    “謙遊,都走了這許久,怎麽還沒見到你說的女子,可是你記錯了?”


    見龔慶心生疑慮,魏謙遊也抓耳撓腮一副焦急相:“這青竹林裏裏外外看著都一個樣,隻有我二人找起來確是不易。不若先迴山莊,多召集些人手,來個地毯式排查?”


    你不是怕我對你不利嗎?隻要你不怕顏攸禮一派得了消息,大可多叫些人來,隻看你如何取舍了。


    果然,龔慶聽罷不再說話,隻默默跟隨魏謙遊,麵上不耐之色卻是漸濃。


    再往前走便是官府設伏之地,估摸著這會兒顏攸禮已經將消息帶到,龔慶一派也該上路了。魏謙遊停下腳步,迴頭望向龔慶。


    “怪事,我明明將她綁在離山莊不遠處,難不成辨錯了方位?”


    龔慶強壓下心中怒意,心說:那丫頭自己也見過幾迴,算是有些本事。說不定自己掙開束縛跑了,他們自然是找尋不見。


    瞧著魏謙遊麵顯歉意,龔慶正想著怎麽安慰兩句,下一秒卻見魏謙遊欺身近前,連點在自己雙臂之上。感受著雙臂麻軟無法動彈,龔慶心中驟升一股子不安。


    仗著純熟的輕身功夫快速退開兩步,怒斥道:“你這是何意?”


    魏謙遊隨手折了一枝翠竹,追上前去連擊在龔慶腿彎處。饒是龔慶身子骨硬朗,外家功夫也頗具修為,幾次重擊之下終於還是站立不住,借著前衝之勢滾出數米之遠。


    魏謙遊將翠竹往龔慶胸膛一抵:“這實在怪不得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對不住了。”


    “魏謙遊!你捫心自問我對你如何?你可知那樁生意對我何其重要,你攪和了我不怪你,還要留你在身邊,何以你要取我性命?”龔慶聲音中驚怒交雜,顯然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魏謙遊故作沉思:“如若方才在山莊之中我見你存了半點真誠,你我必不至此。隻是除了可以稍加利用以外,我可沒從你眼中看到半點旁的東西。倘若我放了你,你敢保證日後不會報複我?”


    龔慶眼中盡是絕望之色,不甘地喊道:“隻要你今日放我一迴,我可以保證,五湖山莊你日後隻在我一人之下。”


    魏謙遊冷笑,手上猛一使力,翠竹貫胸而入,龔慶連痛都來不及唿出,已然被刺穿了心髒。


    別過頭去,魏謙遊不忍再看一眼,心中不斷寬慰自己。此人乃是欺壓良善的土匪,與那幫貪官汙吏沒什麽兩樣,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無辜百姓不在少數,落得這下場他也算是死有餘辜了。


    然而自我安慰卻並沒起到太大的成效,不多時魏謙遊便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慘白的臉上不斷有虛汗滑落。


    師父曾說過,對待惡人要勸他向善,知錯能改便是善莫大焉。唯有十惡不赦之人,才準他下殺手。龔慶可算是十惡不赦之人?魏謙遊不斷詢問自己的內心。


    思忖了半晌,魏謙遊支撐著自己從地上爬起,又在龔慶身上補了兩腳。當然算了!若是龔慶算不得惡人,難不成被他殘害的那些百姓就成了惡人?


    接下來的事情,便該讓顏攸禮和李知府操心了。魏謙遊轉身欲走,忽而眼睛被什麽東西閃了一下。低頭望去,隻見龔慶頭頂正中插了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銀針雖細,卻在日光的照射下看得明顯。若非如此,魏謙遊都未曾發覺龔慶頭上還有這物件。


    “就知道你下不去手,我若是不來幫你,此次定要因你而事敗。”


    雲韶將那根翠竹拔出,魏謙遊這才通過看到龔慶胸口上被貫出的洞看到,裏麵的心髒完好無損,卻已經停止了跳動。


    魏謙遊訕笑道:“可能是第一次動手太過緊張,所以力氣沒使夠。”


    雲韶丟去一記白眼:“少來,你與他廢話那麽半天,不就是在等我動手?我本就是個土匪頭子的女兒,便是殺人也不會心生罪孽。但你可有想過,若是你我都沒動手,情況又會如何?”


    魏謙遊攤手一笑:“龔慶的手下追來,我便挾持了他當作人質。待得顏攸禮和李大人解決了龔慶的部下,龔慶便由李大人帶走,罪名足以將他問斬。”


    “這便是了,你既然知道他終究難逃一死,又何必心生顧忌。死在你手上尚能得個痛快,要是落在李知府手中,那下場可淒慘的多啦。”雲韶說著,往身後的竹林掃去一眼,就聽竹林中傳來一陣腳步聲,遠遠便可望見塵土飛揚。


    魏謙遊趁機溜須拍馬:“這便來了,跟莊主預料的時間一分不差,莊主果真是料事如神。”


    雲韶又想去翻白眼,卻見魏謙遊伸手來拽自己。雲韶隻覺眼前一花,等迴過神來,已經被魏謙遊攔腰抱著離開之前所站的位置百米之遠。


    “我這輕身功夫如何?”魏謙遊很是得意。


    炎炎夏日之中這般吹吹涼風倒也舒服,雲韶暫時將顏攸禮那邊拋在腦後,柔聲道:“是很不錯,我突然覺得,讓你做個三當家實在有些屈才。”


    “那是,好歹我也有幾分本事,哪能在那小丫頭下麵。不過那二當家我也看不上,你不若就封我個別的職務。”雲韶的發絲被風吹在魏謙遊臉上,搔得魏謙遊心裏有些癢癢,心思不免活絡了些。


    雲韶歪頭一看,便知道魏謙遊心中所想。這般心思她動便罷了,魏謙遊動了便是不正經。沒好氣道:“好啊,就封你做個千裏神行代腳官。”


    一聽這名字就夠威風,說出去也有麵子。魏謙遊正欲應承下來,就聽雲韶幽幽道:“簡稱坐騎。”


    魏謙遊悶聲悶氣道:“哪怕一次也成,你拿我當個人看如何?”


    “當然不行,那賣身契你已經簽了,我這裏可還有一份呢。”雲韶說得理所當然,看著魏謙遊垂頭喪氣的樣子心中偷笑。


    從前在清風寨時所有人都對她遷就有加,雲韶心中明白,那不過是因為胡楚,那個雖有血緣卻讓她不願再麵對一次的父親。而魏謙遊,雲韶暫時也看不透是因為之前的愧疚,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


    若要說是愧疚,恐怕她做的更加過分吧……如此想著,雲韶將頭往魏謙遊懷中埋深了些。


    二人不多時便出了青竹林,雖心知那竹林中即將有一場惡戰,二人卻很有默契地忽略了此事。


    “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就是。”


    魏謙遊充耳不聞,徑直朝城門走去。


    感受著雲韶輕微的掙紮,魏謙遊手上的力道加了幾分,戲謔道:“這一路都是這麽迴來的,怎麽這會兒便不成了?”


    雲韶羞赧,聲音細不可聞:“方才在竹林中又沒人看著,眼下可是要進城了。你我可是主仆關係,叫人看了多難為情。”


    雲韶說著,伸手在魏謙遊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魏謙遊唿痛出聲,委屈地巴望著她,嘴角的那抹狡黠卻還是沒逃過雲韶的眼睛。


    “不疼,嘿嘿……”魏謙遊壞笑,讓人看了恨不得將其一巴掌拍進地縫裏去。


    “還不快放手!”雲韶的語氣加重了些。


    兩人又僵持了兩句,逼迫得雲韶用上了威脅,才叫魏謙遊將她放下。


    瞧著魏謙遊當著她的麵猛吸衣袖,口中還陣陣有詞:“我聞我自己的衣裳,又沒礙旁人的眼……”


    雲韶不免又是一陣氣結,才剛對他有了些好印象,這廝卻是生怕別人不記恨他一般。


    雲韶抬手欲打,魏謙遊立時跪地抱頭作投降狀,帶著哭腔道:“莫要生氣啦,看你臉色都漲紅了,雖說這模樣甚喜人,卻別要氣壞了身子才好。”


    她這哪裏是氣的,魏謙遊這話分明就是在調笑。雲韶終究是沒忍住,敲在了魏謙遊頭上。看那廝抱頭在地上打滾唿痛,多半是裝出來的,卻莫名的解氣。


    雲韶悻悻道:“起來吧,此處人已經不少,讓人看了像什麽樣子。若是在城中這般,我可不會承認你我是一路的。”


    兩人進城時,雲韶的氣分明已經消了大半,卻怎麽都不肯承認,依舊冷著一張臉自顧朝前走。


    魏謙遊笑嘻嘻地湊過來找話題:“依你看來,顏攸禮料理了龔慶一派,真會將五湖山莊打理妥當嗎?我與他接觸幾次,總覺得他與其他土匪全然不同。”


    雲韶看傻子一般斜睨他一眼:“他本就是個土匪,卻讓人從他身上看不出半點土匪的形容,這種人說的話豈可盡信?”


    魏謙遊抿了一下嘴唇:“那你還要我幫他。”


    雲韶秀目微眯,諱莫如深道:“且將心放在肚子裏,如今我們幫了他,他早晚要報答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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