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


    顧言卿把自己的謀劃都說了一遍,建平帝靜靜的聽著,時而抿唇微笑,時而又拍案而起,過了好半晌,君臣二人算是把這次的事情都商量妥帖了。


    “時辰也不早了,今日的瓊林宴,朕特意吩咐了,要早些開宴,顧相,你一會兒隨朕一起去吧。”


    有顧言卿在身旁,建平帝就特別有安全感。


    誰知道聽了建平帝的話,顧言卿卻是搖了搖頭:“不了,言歡還在家裏等著我,我答應了陪她一起吃飯的。”


    顧言歡……


    建平帝歎了口氣,他差點忘了,眼前這位顧相,他還是一個寵妹狂魔。


    七年前他們剛剛相識的時候,顧言歡還是個可愛的小女孩兒呢,那時候建平帝還很喜歡逗弄她,後來,顧言歡逐漸長大,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建平元年九月,建平帝剛登基那時候,群臣都讓他充盈後宮,那時候他的第一個想法,竟然就是想要納顧言歡入後宮。


    甚至……


    他可以讓她當皇後。


    隻是,建平帝剛把自己這個想法告訴顧言卿,顧言卿當場就翻臉了——


    “你要是敢娶我妹妹,我就敢弑君!”


    那是當初顧言卿的原話,現在迴憶起來,建平帝還覺得有點膽寒。


    顧言卿他,是真的敢的。


    好在建平帝也不是很喜歡顧言歡,他其實更在意的還是顧言卿這個人。


    “你們兄妹的感情真好啊,朕很羨慕。”


    迴憶完了過往,建平帝有些感歎的開口,自古皇家無親情,他一路走上位置,腳下踩著的都是兄弟手足的屍骨,親情?那是什麽?太奢侈了,他不配有。


    聽到建平帝的感歎,注意到建平帝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顧言卿假裝沒聽懂他的話,語氣淡淡的開口道:“我們家裏一直就我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感情自然不錯的,陛下如今也有了不少兒女,兒女滿懷,也是一種幸福吧?”


    “那倒也是。”


    說起自己的那些皇子皇女們,建平帝立刻又變得神采飛揚起來:“那幾個小家夥可是繼承了朕的聰明才智,一個個都精得很呢!顧言卿啊,說起這個,朕不免又要嘮叨你幾句了,你們相府真的太冷清了,你都二十四了,還不成婚,以後就隻能娶個老姑娘了!還有言歡,她明年就十八了吧?她也算是朕看著她長大的了,她可有什麽喜歡的人啊?若是有的話,你告訴朕,朕親自為她賜婚,給她大辦婚禮,保證比公主出嫁還熱鬧!”


    要讓顧言卿死心塌地的為他辦事,除了和他做姻親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辦法,那就是把他們兄妹,真正的當做一家人,愛屋及烏。


    聽了建平帝的話,顧言卿的腦海裏第一個閃過的人,就是柳承安。


    那是妹妹唯一喜歡的人。


    可是拋開柳家世族的身份不說,柳承安與楚家是早有婚約的,就算是陛下也不能強迫柳承安另娶他人。


    除非……


    柳家與楚家的婚約作廢。


    “言歡還小,還不到出嫁的年紀,以後她若是有了心上人,臣自會親自為她請旨的!”


    顧言卿迴了建平帝一句,之後就微微行禮,轉身離開了。


    這人……


    建平帝微微撇嘴,每次提到成婚的事情,這家夥就跑得比兔子還快。


    這顧言卿……肯定是有什麽毛病吧。


    建平帝暗暗琢磨著,下一次一定要找個禦醫給顧言卿好好檢查一番才行……


    皇城禦道。


    一輛華貴的馬車緩緩地向著出宮的方向行駛著。


    顧言卿靠坐在舒適的毛毯上,手中一直拿著那一本京都地理誌。


    薑薑昨天的日記,他是今天早上入宮的路上看的。


    五年.


    看到薑薑在日記裏說,他還有五年就要倒台,顧言卿其實並沒有覺得很意外。


    自從他決心走上這條路,他就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懸崖峭壁。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建平帝與他居然隻有五年的同路可走了。


    薑薑的日記裏並沒有寫顧言卿為何倒台,但是顧言卿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在朝為官,最大的倚仗,不是自己的聰明才智,也不是自己手下那些能人異士,他最大的倚仗其實就是陛下的支持與信任。


    陛下支持他推翻世家,支持他推行新政,他才能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若是陛下有一天不想走下去了,不再支持他,那麽那些世家會瞬間把他生吞活剝,渣都不剩。


    原來五年後……


    陛下就不再信任他了。


    果然……


    伴君如伴虎。


    顧言卿撫摸著手中的書籍,心底裏有些唏噓,當年他就是看中了建平帝有一顆赤子之心,知道他有滿腔雄心壯誌,卻因為不會耍陰謀詭計而被一群皇子壓得死死的。


    而現在……


    顧言卿緩緩閉上了眼睛——


    前路兇險,但他,依舊義無反顧。


    **


    皇城之中。


    一群學子們在內侍的帶領下,井然有序的進入了皇城,遠遠地他們就看到了那一輛悠然而來的馬車。


    學子們低低的議論著,所有人都認得,那是當朝左相顧言卿的馬車!


    顧相。


    薑潮生此時也站在人群裏,他的眸光緊緊盯著那越來越近的馬車。


    “顧相!”


    為首的內侍早早的退到一旁,低頭行禮,其他學子也都被分成兩排,靜靜的站立在皇城禦道的兩側,與那群內侍一樣,學子們也都恭敬的低下了頭。


    沒有人敢抬頭去看那輛馬車,即使馬車的車簾從未被掀起。


    那輛華貴的馬車,就這樣悠然的與那群學子們擦身而過。


    眾人都下意識的鬆了一口氣,而薑潮生在人群裏站著,終究還是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馬車離開的方向——


    瓊林宴就要開始了,而顧相在這個時候卻離開了皇城。


    看來今日,自己是無緣與他相見了。


    真是可惜。


    薑潮生心底有些失落,但是很快,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他是誰?他可是薑潮生啊!過幾日的殿試,他要加倍努力,爭取讓陛下和顧相看到他的能力!


    總有一日,他可以與顧相並肩,甚至……還有可能超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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