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允然拽著自己的衣角一下一下的扯:「我田二公子豈能是他們說提就提說踹就踹的?在這場爭執中,我出現的輕率,消失的可笑,這顯然是一場針對我的羞辱!」


    他氣的握拳頭:「我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孟雲嫻:……


    田允然猛地轉向她,「好雲嫻,此刻表哥的榮辱就與你係在一起了!你必須奪得此次比賽的魁首,然後當眾宣布——你如今的優秀,皆是來自於二表哥我的傾囊相授悉心栽培!讓那些有眼無珠的人明白一個道理,眼睛若是不需要,可以挖出來喂鳥!」


    孟雲嫻臨時被提過去參加詩文詞海比賽的事情傳到田氏這裏,她很是驚訝:「什麽時候的事情?怎麽這麽突然?」


    她下意識的看了某個方向。那一處,平城伯夫人端坐在那裏與旁人說話。田氏自來到這裏就忍不住留意她,此番雲嫻似有意外之舉,她難免猜測會不會是像上次在穆陽侯府的時候一樣,被人安排了。可見平城伯夫人除了跟幾個婦人說話再無其他動靜,倒不像是她做了什麽。


    孟雲茵乖覺的坐在母親身邊,擺弄著手裏的小玩意兒,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的有板有眼:「二姐姐是堂堂正正考進去的,參加這個不是很正常麽,而且二姐姐聰明,說不定擅長這個,母親有什麽好擔心的!」


    田氏覺得阿茵有點怪怪的。她好像很希望雲嫻來參加這個,且對她十分有把握。


    田氏沉下氣仔細盤問:「是不是你們兩個攛掇起來又在做什麽怪?今日不止是宮宴,席間還有來朝的使臣,不許胡來聽到沒有?雲嫻現在在哪裏?」


    阿茵忽然抱住田氏的手臂,話語裏帶了點強硬的意思:「母親不是曾教阿茵,凡事能者居之,有能者張揚些也無妨,二姐姐體考時吃了那麽多的苦,無論讀書還是練舞皆讓阿茵自愧不如,我信二姐姐一定能做的好。在府裏時母親不是也多次誇讚二姐姐,讓我與遠弟學習二姐姐的好處嗎?難道因為二姐姐出身不好,所以出了侯府母親也瞧不上她,不允她頂著侯府的名聲露麵嗎?」


    阿茵的臉上是少有的嚴肅,還帶著一點莫名的警惕,好像田氏此刻將孟雲嫻揪迴來,她豁出去也要阻止。


    而田氏則是注意到她的話裏用了一個「也」字。


    好半天沒有聽到母親的迴話,阿茵有點拿不準:「母親怎麽不說話了?」


    田氏笑了一下,「我說一句,你頂十句,我哪敢說話呀。」


    大概拿準了母親的意思,阿茵才放下心來。趁田氏不注意,又轉過頭繼續教育弟弟:「下迴再有這種情景,你可得將腦子放清醒點。無論是我,是你,還是二姐姐,都是侯府這一條血脈上的兄弟姊妹,旁人作怪我們自當迴擊,若我們也拎不清跟著旁人一起欺負二姐姐,那我們就是個笑話,更會讓旁人覺得我們侯府的子女離心,沒有體統,自今日起,你牢牢記住,誰欺負二姐姐,那就是在欺負我們,欺負侯府,凡事定要先護自己人!」


    孟竹遠自小是府裏的金疙瘩,如今不過十歲,腦子簡單些也不是什麽怪事,且他很不理解:「方才玉沁公主真的在欺負二姐姐嗎?」玉沁公主沒什麽架子,性子也很開朗,尤其好說話,不像是在欺負人呀。


    阿茵剜了他一眼:「笨死了。」


    ……


    今日的元宵宮宴因為有使臣來朝,比以往更加熱鬧氣派,光是菜肴的數目都要比往年更多更精致。在鄰邦友國前,皇族的威儀與氣派自然是最重要的。


    有使臣聽聞了此次元宵宮宴的詩文詞海比賽,恭敬的讚賞大禹之所以能才俊輩出,留千古佳作,全在於君王的開明之治,廣開教學,方能使臣民後生啟智明理。崇宣帝笑著聽完這些讚賞,還客氣的邀請使臣去詩文詞海小玩一把,對方顯出謙遜之態,並沒有要爭這個臉麵的意思。


    閑談間,場地已經都布置的差不多,除開懸掛開來的字畫名作之外,還有精致的花燈羅列兩排,將整個場地映襯的熱鬧又華麗。


    昇陽落座時,崇宣帝看了她一眼,笑道:「朕記得昇陽早幾年要活潑些,這種場合定要參與一番,怎麽這幾年性子沉穩了?」


    昇陽安然的坐在座上,笑道:「從前就為皇上一個賞賜,昇陽便是拚了小命也要全力以赴,大抵是拚的太過,將俊俏兒郎都嚇跑了,如今再拚,就真要成老姑娘了。」


    崇宣帝笑起來:「不得了不得了,這還成了朕的錯了?瞧瞧你邊上,昇平是你的長姐,她尚且沒有念叨此事,你竟先心急起來,也不怕被人笑話。」


    在座可沒有人敢笑話。皇帝的命,是淳王用半條命和半生痛苦換迴來的,昇陽縣主等同於公主尊貴,兩位縣主皇帝都不會虧待,自然是留著給他們選更好的,哪能真的成老姑娘?


    果然,隻聽皇帝道:「今年族學亦有許多青年才俊,你不上場也好,與昇平一同瞧瞧,若真有合適的,朕為你們做媒一迴又何妨。」


    昇平忽然被點名,強撐著笑意謝了聖恩,昇陽則是很受用:「那昇陽可要好好瞧瞧了。」


    場下,孟雲嫻站在沈複身邊,遙望坐席的方向,這個動作被沈複察覺,他壓低聲音溫柔道:「是不是有些害怕緊張?」


    「嗯?」孟雲嫻對上他的視線,笑了笑:「是有些。」


    她的眼神讓沈複有一瞬間的心虛。每每夜深人靜作畫時,總是她這雙眼睛最難有神韻,如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畫筆根本描繪不出這雙眼眸裏的靈動。


    「上迴我與你表兄小試牛刀,你的記性就很不錯,千萬莫要緊張,即便真的狀態不好記不住那麽多,還有我。」最後三個字,沈複頓了一下才說出口,很是鄭重。


    孟雲嫻收斂心神,認真道:「沈哥哥放心,我定當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如此那是最好了,也不枉沈複推舉你一番。」沈娉婷與周明雋一同走了過來,眼神裏盡是挑釁。


    孟雲嫻見到周明雋,眼神都在跟他招手,周明雋麵帶笑意:「今日的比賽,諸位都該全力以赴才是。」


    孟雲嫻暗暗握起拳頭。此刻她的肩膀上,不僅肩負了榮安侯府的榮譽,表哥的賦予的使命,還有周哥哥的鼓勵,絕不能拖後腿才是。


    在沈複的引領下,孟雲嫻隨他一並到了自己的位置前。禮官宣讀了此次賽事的規則,也將席間人的注意力都拉了過來。


    整個賽場設計的別具匠心,是一個圓形的圓台,從圓心向外一層一層的掛上了寫滿了詩詞的卷軸,沈複告訴孟雲嫻,隨著比賽開始,中間的圓台會開始轉起來,圍著這條圓台的每一組人都能瞧清楚上麵的詩詞,轉完兩圈後,第一層的掛軸會被升起換到最內層,換第二層的到最前,每局換三次,一共三局換九次,越到最後,圓台旋轉的速度會越快,所以第三局的記誦會是最難得。


    孟雲嫻的注意力放在了這個圓台上:「這樣的設計可真是精妙呀,像個大機括。」


    沈複笑道:「你說的不錯,這的確是從一個機括改良而來,當年吳國絕大一部分的戰爭取勝都靠戰場上的機關戰甲,最擅此門的,是曲氏一脈。後來……」


    「沈哥哥,開始了!」孟雲嫻忽然打斷沈複的介紹,進入到了備戰狀態。沈複也迅速收攏心神,集中注意力。


    隨著中間的大圓台開始旋轉,孟雲嫻一刻不敢移開眼神,認真地看著卷軸上的詩詞,在短時間之內,先按照填詞數量來定勝負,然後再按照填詞質量進行篩選,族學中到底是臥虎藏龍,一圈下來,已經有人開始提筆寫第一輪。


    沈複自然也不例外。


    「轉過的詩詞不會再重複展示,等所有的詩詞都輪轉完,時間也所剩不多,未免遺忘,會有人第一輪之後就開始填一些,如此循環節省時間。」沈複邊寫便告訴她做法,孟雲嫻了然的點點頭,也開始試著填詞,但速度不快。


    孫娉婷看了一眼身邊的五殿下,他已經開始提筆填詞,並不算快,而另一邊的孟雲嫻根本是在拖沈複的後腿。


    沈複是真的高手,孟雲嫻現在才發現當天在魯國公府,他根本是有意讓二表哥,字寫的又快又好,行雲流水頗具筆韻,頃刻間就完成了二十多空,等到第一輪結束時,單單憑他一個人寫的題目數就足夠讓他們兩人晉級,排名第八。孟雲嫻這才意識到,其實族學裏的高手還真不少。


    孫娉婷第一局就排在了第二。


    「這第一名……」坐席間的昇陽抬頭看向成績欄掛起來的名牌:「傅修寧?」


    婢女低聲道:「縣主,這位是禦史台傅台主的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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