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謝玄叫了一聲,“你要練純陽?!”


    白澤抹了把臉上的酒水,問:“如何?”


    “你知道純陽是練什麽嗎?”謝玄臉色怪異。


    “知道啊。”白澤說,“之前我們路過河陽城,跟我們結伴同行的劍俠有告訴我,純陽心法,是道門絕學,練出來純陽真氣,至陽至剛,摧枯拉朽!”


    “那小子算個狗屁的劍俠,一輩子也就那點成就了,破至尊入超凡遙遙無期!”謝玄罵了一聲,“純陽心法,練的是至陽道氣,這要求修行者在功法大成之前,必須一點元陽都不能泄露。”


    “那又如何?”白澤問。


    “倒也不如何。”謝玄說,“隻是……你還記得我們程村偷看小茉莉洗澡嗎?”


    白澤當然記得,當時他還大叫一聲,抓著自己的小兄弟質問謝玄,為啥小茉莉沒有那玩意,說既然她沒有,他也不要了。


    “練純陽,以後你就不能偷看漂亮女孩洗澡啦!”謝玄滿臉凝重地告訴白澤,“不然,你心起欲念,會導致純陽真氣燥亂,輕則吐血三升,重則魂歸仙山!”


    “你不會鎖陽之法?”白澤問,“鎖陽不就好啦,真元就不會暴動啊。”


    “這也是那半吊子劍俠告訴你的?”謝玄問。


    “是啊。”白澤點頭。


    “……他奶奶的歐陽木,再讓道爺碰到,我非弄死你!”謝玄破口大罵,咬牙切齒。


    他煢煢孑立大半生,好不容易撿了個便宜徒弟,資質還算可以,原本打算傳授畢生絕學,沒想到被半路殺來的半吊子劍俠洗了腦,非要練什麽狗屁純陽!


    “退一步說啊,你就是練了純陽,可日後你遇見心動的姑娘,你卻不能行房中之術,如何是好?”謝玄試圖把白澤從純陽的歪路上拉迴來,“尋常女修,可受不了你純陽真氣的衝擊,搞不好能把對方克死……”


    “沒事。”白澤擺擺手,“歐陽跟我說了,修了純陽,以後就得找純陰女修雙修。大不了我去找道門聖女唄。”


    找聖女雙修。


    謝玄隻覺得腦門有根筋斷了,他一巴掌按在床上,將木板床一角按得粉碎。


    “歐陽木,老子要弄死你!”謝玄隻想一把將那劍俠的劍器掰成兩半,然後一腳將他踹得半身不遂!


    “罷了罷了。”謝玄歎了口氣,“純陽就純陽吧,好在純陽心法道門三柱都有涉獵。徒兒啊,你要修純陽為師沒意見,可道門絕學頗多,純陽練氣,可你打算主修道氣,還是道心,還是道意?”


    道門上乘高手,那些傳說中的仙人,無一不是將道門絕學融會貫通的。


    可修道一途,可謂艱難。


    三者同修,對後來人來說,太難了。


    於是道門內部產生分裂。


    道仙創道門以來,門下弟子頗多。可大多數一個弟子隻學到了道仙一門絕學,隻有他的十三關門弟子得他真傳。


    十三弟子各自開山,傳授道統,後來成為道門十三絕。時如流水,白雲蒼狗,千百年後,道門十三絕隻剩下三絕,被九州世人稱為道門三柱。


    傳承至今,要想光複當年道仙尚在時道門的輝煌,已經是不可能。


    如今的道門,雖是九州三正道之一,可道門的修道一途,已經被支離破碎。


    雖然道門弟子都以練氣為起點修道,可從他們修道開始,也要決定,今後是主修道氣,還是輔修道氣、主修道心,或者輔修道氣、主修道意。


    “為師當年修的是道心,雖然你要修的《純陽真經》在心修方麵不如我修的《太乙紫薇錄》,可你要是想,為師的‘太乙神劍’你也不是不能習得……”謝玄說。


    “我要修道意。”白澤打斷謝玄的話,一臉認真,“道門術法,道法自然,飛星摘月,移山平海,這是我心目中的大道!”


    謝玄歎了口氣,說:“你可要知道,雖道門三柱有異曲同工之處,可為師年少時畢竟主修道心,雖然對另外兩道也有所涉獵,可畢竟非我證道之途,我也說不上做到玄奇。”


    白澤點頭。


    “指點你,眼下是綽綽有餘,可未來,可需要你自己獨闖天道。”謝玄難得正經,語氣凝重。


    “師傅當年師承師祖,難道是全靠師祖教誨嗎?”白澤倒是灑脫,“難道每個人自己的證道之路,不都是他自己走出來的嗎?”


    謝玄一怔,愣愣出神。


    半晌,哈哈大笑,拍了拍白澤的肩膀,“後生可畏!倒是為師狹隘了!隻想著衣缽有人傳承,卻失了天道一途,本來就當獨闖之理!你很好!”


    如此年紀,竟然有這等通透的感悟,果真不愧是先天道胎!


    謝玄頓了頓,高深莫測地問:“徒兒,為師不可否認你在道意一途上的無上天賦,為師的氣運山河——你學到了幾分?”


    “未曾有練氣、運氣之法,不曾實踐。”白澤說,雙眼燦若星辰,“可多次觀摩師尊行此術,約摸知曉三分。若有《純陽真經》,當可牛刀小試!”


    “好!好!好!”謝玄一連說了三個好,“此事不急,此件事了,為師就傳你純陽心法!”


    白澤從懷裏掏出那張從鎮口揭來的除妖告示,遞給謝玄。


    謝玄接了過來,隻說了一句:“今晚除妖!”


    白澤看著謝玄,心說師尊,莫急,很快你就會找到你衣缽的真正傳人。


    隻是可惜,那小子以後得叫我大師兄!


    而純陰聖女也無需擔憂,原著女主,嘿嘿,原主,我就不客氣啦!


    得之吾幸,失之汝命啊。


    ……


    入夜,星鎖山河,月沉天溝。


    河陽地界,南臨燕水,北靠獨山。四季風調,是個寶地。可也正因為是寶地,所以靈氣充足,是故山精魍魎多成妖邪。


    馬池鎮妖禍要在一個月前說起,劉家媳婦說丈夫一夜未歸,第二天鎮上出人去找,在一處山窪裏找到了男人的屍體,形如槁木,精氣斷絕。


    這是妖邪典型的做派。


    妖祟練天地之精,可有一邪途。要論天地精華所在,莫過於人。人乃萬物靈長,其身蘊含大量精氣,妖祟殺一人,可抵三日行功。


    於是有邪妖,殺人取精。


    道門修士,對妖邪之氣尤為敏感。他們修的是天地靈氣,其身浩然,妖邪所在之地,於他們來說,就像白紙黑字那麽簡單明了。


    謝玄連術法都沒用,隻閉目感應一翻,便確定了那奪人性命的妖邪在馬池鎮西北方向。


    “道爺要捉妖了!”酒館守門的小廝看見換了新裝的一老一小深夜出門,連忙跑去知會掌櫃。


    “但願一切順利,道爺斬妖除魔。”掌櫃說,又問:“驢牽走了嗎?”


    “沒呢。”小廝說,“夥計老李守著呢,胡蘿卜供著,那頭禿尾巴驢嘴還真是叼!”


    “沒有就好。”掌櫃說,“至少,這兩位還會迴來,不是江湖騙子。”


    ……


    馬池鎮西北,柳莊。


    柳莊的人不姓柳,姓陳。之所以名為柳莊,是因為村口有一棵年歲逾千年的老柳,村長說先祖受柳樹庇護,立足北境,村子卻少有妖邪出沒,所以將村子取名柳莊。


    村子裏的老人,每逢上元、中元、下元節,都要開土焚香,祭祀柳靈,以求保佑。


    而很神奇的是,每逢祭祀,柳樹都會垂下光輝,在其根根綠到如暖玉一般的枝條尾端,滴下瓊漿樹液。


    村長每次都會將瓊漿樹液收集起來,村裏有人生病,以樹液養之,不出一日便好。


    十年前有一獨行劍俠路過柳莊,一停七七四十九日,日日都在柳樹前站立六七個時辰。


    村民覺得奇怪,可劍俠背著一口長劍,無人敢惹,村長出麵請他在村子小住,他也同意了。


    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劍俠忽然發出一聲長歎,然後孤身一人走到柳莊附近的河灘,拔劍,一劍刺出,如萬劍齊發,細柳隨風,將丈餘深河水硬生生截斷,河床加深十餘丈,河灘擴張百丈餘!


    偷偷跟在劍俠後麵的村長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劍俠收劍,看了村長一眼,迴到柳莊,留下一句話:


    “此樹有靈,願善待之。否則,災害並至。”


    劍俠樹下悟劍,得一招之後,留下一本道門心法,揚長而去。


    可十年過去,柳莊愣是沒人看得懂那本心法。隻知道村口的老柳樹曾指點那個一劍斷河的劍俠劍招,於是愈發崇拜。


    可就在昨天,老村長照常早起去村口看望千年老柳時,卻詭異地發現,柳樹不見了!


    柳莊的村民隻覺得天塌地陷。


    庇護了柳莊千年的樹靈,消失了!


    老村長想起當年劍俠說的那句話,“莫非樹靈覺得柳莊祭祀不誠,另尋他處安身?”


    全村的人亂作一鍋粥,所有人都覺得災害馬上就要並至了,傍晚的時候,一道蒼老的身影默默走到柳莊,坐在村口柳樹消失的地方,不言不語。


    老人身上有傷,可傷口流出來的血,卻是詭異的綠色。


    村長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入夜的時候悄悄將老人請到自己家裏,將此前收集起來的瓊漿樹液交給老人。


    老人一怔,笑了笑,將樹液盡數飲下,第二天天明的時候,傷口已經好了七八。


    然後,他又走了。


    村長的小孫子問:“爺爺,那個綠綠的老爺爺,是村口的柳樹變的嗎?”


    “大概是吧。”村長摸摸孫子的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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