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


    田戰粗魯推開房門。


    “殿下,殿下……”


    “黃大人……黃大人……”


    秦贏微弱的睡意蕩然無存,猛的睜開眼睛,抓住田戰的肩膀連聲質問:


    “老黃怎麽了?”


    田戰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幾乎冒煙的嗓子,剛才他在山下,看到情況後就一步不停跑迴來。


    那可是上千級的青石台階。


    差點把他累死。


    “你快點說啊!”秦贏急了。


    “他老人家迴來了。”


    田戰喘了口氣,終於吐出幾個字。


    “還……還背著一個人。”


    他話剛說完。


    秦贏已如一陣風似地衝了出去。


    “殿下,外麵下雨。”


    田戰急忙提醒,可卻已見到秦贏衝進了雨幕中,他連幾個深唿吸,也跟著追了出去。


    深夜的雨很冷。


    山頂的風怒號,像是要把夜色中的一切都撕碎,風裹著雨打在秦贏身上,單薄的衣衫猶如不設防,凜冽如刀割。


    “老黃。”


    秦贏往山下衝,腳踩在冰冷的石台階上,濺起寒冷積水。


    他出來得太急了,連鞋子都沒穿上。


    這次老黃離去的時間太久了。


    這讓他很擔心。


    雖然在江南他也離去過很長一段時間,但那是秦贏交代他去執行任務。


    這次隻是追一個賊。


    老黃卻久久不歸。


    不是秦贏不相信老黃的武功,隻是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由不得他不擔心。


    於秦贏而言,老黃早就不是護衛這麽簡單的身份,比起親生老爹漢帝秦穆,他其實更願意親近老黃。


    在他心裏,這個老人是如師如父一般的存在。


    “老黃。”


    秦贏衝下山道台階,終於看到了那熟悉的蒼老人影,他的背上趴著一個人。


    那光溜溜的大腦袋,上麵還有戒疤,足以證明他是個和尚。


    “殿下?”


    老黃聽見聲音,抬頭一看。


    卻見秦贏已經快步到了他麵前。


    秦贏口鼻冒著熱氣,輕唿:“沒事吧?”


    “您這是……”


    老黃滿臉詫異,雨水順著他的臉滑落,淌過那好似大地裂開溝壑的皺紋。


    他瞧見了秦贏身上單薄的衣服,以及那雙沒有穿鞋,暴露在寒風和泥濘中的腳。


    這一刻,老黃如五雷轟頂。


    他怔怔看著秦贏,一時忘了說話。


    那蒼老的眼眸,泛起了紅絲。


    滿臉的水漬,分不清到底是淚還是雨。


    他了解秦贏,就像秦贏了解他一樣。


    此時此刻,相顧無言已勝過千言萬語。


    撲通~


    老黃雙膝下跪,聲音發顫,“老夫罪該萬死,竟讓殿下擔心了。”


    秦贏雙手托起,“快起來,沒事就好。”


    老黃眼睛紅了,緊緊抓著秦贏的手,一臉慚愧的道:“老夫沒用,抓不著那賊僧。”


    “但老夫有新的發現,殿下,咱們先包圍永安寺,將所有僧人抓起來。”


    老黃話剛說完。


    趴在他背後,死豬一樣的大和尚,突然睜開了眼睛,猛的探出手抓住秦贏肩膀。


    下一刻。


    那如厲鬼哀嚎的聲音,就傳進了他的耳朵裏。


    “快……快包圍永安寺,別……別放過這幫賊人。”


    “我……我是永安寺方丈法號至善,那寺裏不是僧,全都是賊!”


    老和尚至善近乎怒吼的聲音,迴蕩在這漆黑又冰冷的雨夜之中。


    有著無窮的悲憤。


    秦贏大吃一驚,還沒反應過來。


    驟變發生!


    山頂寺廟突然一聲大吼劃破夜空,緊接著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撕裂了雨夜的寧靜,古老的寺廟瞬間陷入風雨飄搖之中。


    ……


    山頂。


    靜海一臉急迫從禪房內衝出。


    身後跟著大群和尚,白天見到的三十六房住持基本都在,但每個都灰頭土臉,十分狼狽。


    靜海眼疾腳快,一步就將剛出門要追秦贏的田戰攔下。


    “大人,快救火啊!”


    “我永安寺數百年的典藏可出不得半點差錯,求您救火啊。”


    靜海聲淚俱下,全無白天的佛性超然。


    “怎麽迴事?”


    田戰臉色劇變,這火來得太突然了。


    夜幕裏飄著雨,竟還能突起大火。


    “大人趕緊救火吧,還有僧人困在藏經閣。”靜海急切懇求著。


    “什麽?藏經閣失火!”


    田戰暴吼一聲。


    藏經閣是唯一一個還沒有完全搜查幹淨的地方,經書實在太多了,分不清哪個才是賬本,隻能一本一本查看。


    這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起火?


    田戰也顧不得多想,當即大吼:“所有人去藏經閣,搶救經書,隻要是書全都給我搬出來!”


    隨著田戰一聲怒吼落下,鐵浮屠當即朝藏經閣衝去。


    卻沒人發現,靜海臉上的慌張神色早已消失,反而一臉戲謔冷笑,好似在看傻子。


    去吧去吧。


    都去救火吧。


    趁你們分神之際,便是我虎歸山林之時。


    什麽鬼賬本,都不重要了。


    隻要今夜能安全脫身,天大地大你去哪兒找我?


    唉,就是可惜了。


    那老和尚的絕學還沒挖幹淨,以後可沒機會了。


    “等等!”


    忽然一聲暴喝,打斷了靜海和尚的幻想。


    眾人驚變。


    靜海的臉色更是一黑。


    眼神冰冷迴頭看去。


    隻見秦贏站在那兒,死死盯著靜海的大光頭。


    “殿下,快去救火啊!”


    “永安寺曆史古老,信眾數萬,千萬不可讓烈火毀了它啊。”


    靜海情緒十分到位,還在演戲,要不是秦贏剛在山下見到了至善,還真被他騙了。


    “靜海住持,我有個好東西想給你看。”


    秦贏笑了嘴角上揚,帶著一絲冷厲。


    此時,清怒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


    他湊近,低聲說道:“我去殺了他,省的擋路。”


    說完,他便大步朝秦贏走了過來。


    他知道秦贏會武功,但不多,也就八品層次,放在江湖上一抓一大把。


    與他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放棄永安寺迴歸江湖,清怒做事也就不再有任何顧忌和留情。


    他倒是還沒有殺過皇子。


    不知道皇子的血與平民的血有何不同。


    “殿下,您要給我們看什麽東西?”


    “貧僧先一飽眼福如何?”


    清怒滿臉冷笑地靠近來。


    秦贏眼神一凜。


    手背過後麵,緩緩把藏身的左輪抓住。


    秦贏笑容玩味的道:“你過來,我給你看個寶貝。”


    清怒眼睛微微眯,難道是暗器藏於身後?


    哼!有何可懼。


    天下暗器千百種,還沒有我接不住的。


    “秦贏,借你人頭一用!”


    清怒暴吼一聲,原形畢露。


    下一刻,他猛然狂衝過來。


    速度快到極致,仿若一道殘影。


    但人再快,還能快過子彈?


    砰!


    一道巨響震徹夜空。


    爆開的腦袋濺了秦贏一臉血,但很快就被雨水衝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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