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公寓的門,席明沒有再折騰林夏,隻是將她喚醒,催她洗漱完畢後再睡,林夏也困到不行,匆匆洗漱過後直接躺在了沙發上,席明哭笑不得,無奈的將她抱迴臥室,替她蓋好被子,一切安頓完後他到了書房,打算將明天的公務處li一些,這樣才有空閑出來的時間陪她。


    手機忽然響起,一串陌生的號碼。


    “哪位?”


    “……”對方沉默片刻,冷然道,“陳宇帆。”


    深夜。


    醫院裏。


    走廊盡頭的門被一隻修長的手推開,興許是走得太匆忙,又或是太過於緊張,席明的額頭上滲出了點汗,薄薄的襯衫也被汗水滲透。


    他極少有這樣慌張的神色。


    聽到走廊上的腳步聲,一直坐在長椅上的陳宇帆站了起來。


    他麵色暗沉的看向了席明,眸光微冷,若不是因為他,童熙甄此時也不可能躺在這裏。


    這些日子以來,童熙甄每天都過得十分消極,一個人躲在酒店的房間裏,不麵對記者,也不接受任何的采訪,就連陳宇帆都不願意見到,似乎是天天喝酒,以淚洗麵,今晚更是飲酒過度,導致胃出血,整個人昏厥了過去,這才被搶救到了醫院來。


    席明並不知道情況,他微微抿唇,沉聲道:“熙甄怎麽樣了?”


    陳宇帆心中一聲冷笑。


    熙甄……


    他也配叫得如此親密嗎?


    “沒有什麽危險,也對,她也不過是喝了幾天的酒,今天晚上喝得胃出血罷了,反正你也從來沒有關心過她,不是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席明處li事情從不繞彎子,更是聽不得這樣令人困惑心煩的話語。


    “我什麽意思?”陳宇帆冷冷的反問,驀地,嘴角上揚,“難道是我說錯了?如果你有把童熙甄放在心上的話,她會天天喝酒嗎?她會傷心成這個樣子嗎?她現在可能會躺在這裏嗎?!”


    陳宇帆越說越憤怒,性格一直平穩的他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


    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眼睜睜的看著最深愛的人如此自虐,就仿佛是童熙甄拿著刀子在他心口上亂劃一樣疼痛,可他隻能眼睜睜的望著,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幫不了,就連替她難受的這個本事都沒有!


    那種看著愛人為別人而疼的滋味,真是比千刀萬剮還要難受。


    然而眼前的這位席先生呢?


    他高高在上,懷中又抱有佳人,絲毫不管一個深愛他的女子的感受,就算是在深夜趕來醫院又能算作什麽?恐怕也不過是在銷毀自己心中的罪惡感!


    “你知道這幾年以來,熙甄在國外過的是什麽日子嗎?”


    “……”席明冷冷的看著陳宇帆,不言不語,這樣冰冷而囂張的嘴臉仿佛沒有什麽能走進他的眼。


    “她有一迴瘦得隻有八十幾斤了,風隻要一刮大她就有點站不穩,身體就會酸疼,這個時候的你在哪?因為訓練太過艱苦了,其他的芭蕾舞者無時無刻想著偷懶,而她呢,幾乎是一有時間就在練舞,有一迴舞台上出了意外,她的小腿受傷,這個時候你在哪?你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嗎?!”


    興許是陳宇帆的話太過於直白,席明忍不住怒道:“我和童熙甄沒有任何的關係!”


    “沒有關係?!不就是因為幾年前她背叛了你嗎?!你知不知道……”


    就在陳宇帆怒不可遏而心急的要說出事情的時候,走廊一旁傳來護士的低斥聲——


    “這裏是醫院,請你們不要在這喧嘩!”


    陳宇帆冷靜了下來,眸光微微閃動,他盯著席明,那樣的眼神帶冷、帶恨,同時又帶著令人可憐的神情,足足盯了十幾秒,這才轉過身去,聲音低沉而力不足的說道:“她在病房裏休息,你可以進去看她。”


    “……”


    席明輕輕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內是一片了無生氣的白色,冰冷的儀器發出“滴滴”的聲音,病床上,童熙甄靜靜地躺在那裏,她睜著毫無焦距的瞳孔,一動不動的盯著天花板,仿佛有什麽ye體就快要從眼裏流出來了,她也毫無反應,就連席明走到了病床前,她仍然無動於衷。


    隻是眼淚流得更加肆意了。


    窗外的夜色漆黑,仿佛在嘲笑病房內的蒼白有多無知。


    席明沉沉的看著病床上的人,嘴角微微牽動,卻又放棄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更不知道該用什麽身份來說這些話。


    其實,他應該不要出現的,也許他出現了以後,她反倒是更心傷呢?


    感情這種事真是令人疲憊啊,席明忽然有種心痛得想要失笑的感覺,明明感覺腦海裏都塞滿了林夏的身影,可接到電話,得知童熙甄住院時,那種精神緊繃得快要撕裂的感覺是非常深刻的,就像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她每次發生意外,他都擔心得要命。


    這種感覺很熟悉。


    席明疲憊的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他的瞳孔幽黑卻深邃,令人捉摸不透,就像是一個傀儡坐在那裏一樣,讓人無法猜測。


    一直躺在病床上不曾開口的童熙甄忽然問道:“你來做什麽?”


    說著,她看向了席明。


    眼角的淚水就那樣肆意的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滴在枕頭上,可眼神卻是那樣的毫無焦距。


    席明蹩眉,薄唇微動,卻還是沒有說話。


    童熙甄不再看他,嘴角噙著一抹自嘲的笑意。


    病房外。


    陳宇帆麵無表情的看著房內的兩個人,線條柔和的五官緊繃,疲憊感將他全身環繞,明明仿佛累得就快要倒下了,卻仍然死撐著在外麵守護著她。


    看著童熙甄那副模樣,他啞然失笑。


    即便日夜都守護在你身邊,也永遠沒辦法走進你的心裏。


    這些日子以來,童熙甄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哭,哭得流不出眼淚,哭得聲音沙啞卻仍然在向他傾訴,她哭著說當初離開席明的原因,她哭著說這些年來的動力都是席明,她哭著說席明不再愛她了,她哭著說她不相信……


    她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淚眼朦朧,連一直守護在旁的他都看不見了。


    又或許……是從未看見過他吧。


    陳宇帆苦苦一笑,打開了走廊盡頭的門,外麵的世界漆黑一片,刺骨的冷意瞬間將他侵蝕。


    這樣也好,這樣就能快點清醒,就不會再想這麽多了。


    病房裏寂靜一片。


    她不開口,他也不會開口。


    還帶著點溫熱氣息的心髒仿佛也一點一點的凍結了,冰冷蔓延了全身的角落,再也流不出來的眼淚仿佛全都放肆的湧進了心裏,童熙甄看向了席明,麵無表情的問道:“她呢?”


    “……”席明不語,沉默片刻站了起來,“你好好休息吧。”


    “已經沒有任何的話想對我說了嗎?”童熙甄坐了起來,那樣毫不畏懼卻又痛苦萬分的模樣讓席明一怔,一時之間頓住了腳步,愣愣的看著她。


    他突然之間想到了林夏。


    “你完全沒有必要過來看我的,不是已經有了新的女朋友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擔心的出現會讓我更加誤會,我就快要忘掉你了,我不會再想起你的,求求你,不要再出現了可以嗎?非要看到我這麽狼狽的模樣你才滿yi嗎?”


    她一口氣哭著說了這麽多。


    她天天用酒精麻痹自己就是為了要快點忘記他,她心知肚明,這樣的蠢方法根本無法忘記他,他是自己深愛多年並一直當作動力的人啊,區區酒精,也不過是在麻痹了自己的神經後暫且忘記而已,甚至有時候會想他想得更加清晰……


    忘掉……


    她根本就做不到……


    可她不能再他的世界裏當一個小醜,就算是扮演一個被拋棄的角色,她也可以活得很漂亮啊,她不想讓他知道沒有他之後,她竟然是這麽的狼狽消極。可如今呢?所有壞的一麵他統統都看見了,他興許更厭煩自己了,甚至在自己主動向他說話的時候,他都是一副沉默不語的樣子。


    已經到了一種沒有話來問候的地步了嗎?


    無法迴頭了嗎?


    是吧,無法迴頭了啊……


    席明愣在原地,病房裏沉默了好久好久,他才沉聲道:“好好休息。”


    隨後,他離開了,病房的門緊閉。


    就像他從未來過一樣,病房裏的空氣仍然冷到一種極點,沒有一點的溫度,沒有一點的氣息。


    童熙甄愣了那麽幾秒,隨後啞然失笑,笑著笑著又突然哭了,哭得聲嘶力竭,好不容易緩了點過來,她著急地找著手機,慌張地撥通了陳宇帆的電話。


    另一黑夜。


    無人的街頭角落,陳宇帆坐在木椅上麵無表情的看著車子穿行,緊握在手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他愣了一會,見來電人是她,接通,笑容恢複在嘴角上。


    “你在哪?……”童熙甄沙啞的問道,聲音顫動,明顯是又哭了。


    “嗯……在酒店裏休息了,席明呢?他走了嗎?”


    “對……”


    “我幫你把你最想要看見的人帶到了,不用感謝,畢竟我們是朋友。”陳宇帆溫和一笑,車流來往的街道上,他的眼淚被燈光照映得更加明顯,瑩瑩閃動。


    “……”


    童熙甄掛掉了電話,她深唿吸口氣,試圖把眼淚憋迴去,可是,就連唿吸都在疼。


    陳宇帆依然保持著那個握著電話的姿勢,他溫柔的微笑著,仿佛聽筒裏傳來的嘟嘟聲是童熙甄的話語,他的眸光神情得彷如大海,嘴裏喃喃道:


    “畢竟我們是朋友,所以不用感謝我,這麽多年來,守護在你身邊都是我應該的事情,我自願的,不怪任何人,就算是你的心裏沒有我,我也沒有抱怨的這個權利。好朋友的定義是什麽呢?那就是你負責裝傻,我聰明的不說。朋友多好啊,比愛人長久,我多慶幸,有一個名義來留在你身邊,光明正大的陪伴你,見證你每一個微笑的瞬間……足夠了,真的。”


    我願意將那三個字永遠深埋在心裏,隻要能保留陪伴在你身邊的權利。


    夜晚時分,窗外的霓虹燈卻毫不微弱,夜的深反而襯得它美得更加醉人。


    席明輕輕的打開了臥室的房門,他很是小心,生怕哪個動作會吵醒那熟睡中的人。


    她睡得很安穩。


    微弱的小夜燈照映著她的臉頰,小巧玲瓏,嫵媚撩人,也不知為何,她熟睡的時候柳眉總是輕輕地蹩起,仿佛夢中總有不合心意的事情發生,席明走到了她的床邊,他麵無表情,深邃如海的黑眸卻泛著萬千的寵溺,猶豫一會,伸出手,替她將碎發貼心的別到耳後。


    心裏似乎有些愧疚。


    席明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好像背著家裏的老婆出去私會情人一樣,明明情況是不同的,可他總有這樣的感覺,似乎有了林夏之後,連見到童熙甄都是種罪惡一般。


    大概是林夏太單純了,無論自己做什麽,總會覺得對不起她一樣。


    席明哭笑不得。


    林夏忽然抿了抿唇,眉頭依然皺著。


    她最近有許多心事嗎?


    席明的眉頭也蹩了起來,隻因她的不舒坦,搞得自己也有些不舒坦,他有些固執而溫柔的伸出手,撫摸她微微皺起的眉頭,小心翼翼的,想要將她撫平。


    似乎是感受到溫度,林夏的眉頭漸漸放輕鬆了下來,熟睡中的神色淡淡的,卻仿佛也泛著笑意。


    席明的唇角勾起,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晚安,我愛你。”


    次日,清晨。


    林夏起床後沒有看到席明,心裏一驚,生怕他出了什麽事,一邊急匆匆的穿上衣服拿起手機,一邊衝出臥室,剛要撥通他電話的時候,卻見他正坐在沙發上,看著早間新聞,好不悠閑。


    “你……起那麽早?!”林夏一臉的驚詫,瞬間怔在原地。


    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了的嗎?還是說世界真的要末日了?


    席明的脾氣可是非常小孩子的,有時候到點了,還非得要賴床那麽半小時,可有時候他又非常古怪,不用人催,半夜都能醒得過來,老老實實的待在某個地方,隨時嚇人一跳。


    席明不是人吧?


    嗯!林夏在心裏將那個問號硬生生的拉成了感歎號。


    席明的雙腿悠閑的交疊在茶桌上,臉色慵懶淡漠,他一個通宵沒睡,也不知道為什麽,卻仿佛十分精神,昨晚在沙發上翻了半天也睡不著,索性不睡了,一個人看電視看了一個通宵。


    聽到聲音,席明看向林夏,毫無生氣的眼睛這才恢複了點寵溺,薄唇微勾,點了點頭。


    似乎太陽一升起來,他又有些疲憊了。


    “呃,怎麽突然起這麽早?……”林夏小心翼翼的問道,擔心自己惹到了他。


    他會不會是又心情不好了?


    席明的脾氣總是非常古怪,生活習性也讓人摸不著頭腦,一不小心就容易踩到他的地雷。


    席明挑眉,有些疲憊的他倒也懶得開口,林夏尷尬的站在原地,席明的視力又如鷹隼般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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